[連載]《倚劍西山》二十三、雪泥

作者: guansnote (筆記)   2017-12-09 17:44:44
二十三、雪泥
  白川遠棄杖不用,虛弱而立,左首是寒極派與卞門門人,右首是武苑
苑眾,薛荷笑中藏刀,立在他前方。廣非慶反手將束條一拉,達摩杖已落
虎口,勢要出面。白川遠手舉一半,制止道:「大哥,事端由我惹來,要
諸位哥哥替我出頭,我…算甚麼好漢。」廣非慶神色擔憂,但見他豪氣萬
千之語,只好道:「總要小心。」
  白川遠對薛荷道:「你要我使回天劍…也當給我一把劍才是…」楚舟
涼抽出自身佩劍來,上前交與他,道:「藍田劍劍身輕,四哥好使力。」
  白川遠點點頭,接下劍來,正要平舉對敵,不料手勁全失,伸不直手
,只得道:「那…你們瞧…我現下,正在卸除內力…將所有內力都給卸了
,待會才使得出回天劍來…」心裡卻早已苦笑萬分:『白川遠阿白川遠,
你今日真是吹噓太過,甚麼卸除內力,真是鬼才相信!』
  但聽關以中道:「薛兄,須得留他性命,皇上交代了得親自審問。」
薛荷點點頭,對白川遠道:「這招不取你性命,卻要廢掉你手腕,手腕一
廢,你一生休想再使劍。要想不失掉手腕,就使出回天劍來!」口氣卻也
狂傲,竟將所用招式事先說了。白川遠笑道:「放馬過來,正等著!」
  薛荷抖手胸前,三指緊扣,關節作響,緩緩推出成鷹爪,正是少林大
擒拿手鷹爪功。此功夫講究內力,內力深厚之人使來格外厲害,尤其鎖喉
絕技,更是殺著。白川遠見薛荷來勢洶洶,心早冷了一半,打著被毀手腕
的決心,心裡卻已不住思考待會敗下要如何再圓那回天劍譜的謊。
  薛荷雙手左右交錯,呼呼風聲夾帶勁力,扣往白川遠持劍右臂。鍾黎
因與巨思思同時驚呼出聲,白川遠卻是動也不動,劍也不舉,垂手身畔。
薛荷雙手頃刻間鎖上前臂、腕骨,甫一運勁便即大吃一驚,原來白川遠當
真內力全失,一點抵抗之力也無。只聽得骨頭喀啦一聲與長劍落地之聲,
白川遠一個悶哼,腕骨已被扭斷,上臂亦已脫臼。巨思思不顧危險,衝上
前去,叫道:「四哥!」
  去看白川遠,只見豆大的冷汗由額上直冒而出。白川遠唇色泛白,眼
前黑濛濛一片,聽得一女子呼叫之聲,氣虛道:「不礙事…快…快走開…
」巨思思道:「不走!」將白川遠架在肩上。
  白川遠疼得腦袋發昏,早已看不清前面物事,巨思思將他架在肩上,
便似當日鍾黎因在破屋中將他架起般,白川遠輕輕一笑,低聲道:「黎因
妹妹…多謝妳…」巨思思眉頭皺起,不過眨幾下眼睛,竟落下淚來,放下
白川遠,獨自跑入後室。
  薛荷笑道:「白川遠,你根本不會回天劍法,你方才說將劍譜燒了,
只怕也是假的。」白川遠神思稍復,仍忍著痛,慘然一笑,道:「甚麼假
的!回天劍法…須得死前一刻才能使出…你方才那招太過平凡,我若使出
回天劍,豈不…豈不汙了這套劍法…」
  鍾不合此時已知白川遠用意,乃是要將所有事情攬在自己身上,心下
十分感激,原想出口澄清,但見此計奏效,暗忖:『白川遠雖負刺殺先皇
之罪名,但薛荷等人一心想要回天劍譜,現下給唬得半信半疑,反而不敢
殺他,無非是條好計。』於是將計就計說道:「鍾某當年僥倖勝得崑崙派
佘掌門以致佘掌門抑鬱而終,為此深感遺憾,是以不再練劍,到了今日,
劍譜內容也忘卻大半…」
  對白川遠道:「我既將劍譜傳了給你,當今世上,真只有你一人知道
劍譜內容了。可惜你學劍不久,還沒學得精要,竟先給這惡人廢了手腕…

  薛荷瞇起眼來打量鍾不合,但見他神態坦然,不似說謊,竟有幾分相
信。又聽白川遠道:「好丈人…我…小婿今日拼得一死,寧叫劍譜消失於
世…也不說出劍譜內容。你放心罷!」
  薛荷嘿嘿笑了兩聲,道:「我不會讓你死了,可也不會讓你活得快活
。要想少些痛楚,便乖乖把劍譜內容背出來。」說罷錯手出爪,又往白川
遠左身抓來,真有凌虐逼供之意。
  鍾廣二人豈能坐視,正要出手搭救,陡然間聽得「唆唆」二聲,白川
遠好似生出內力來,腰間扭動,身子偏閃,已然避過薛荷如此凌厲爪功。
薛荷本來成竹在胸,見白川遠忽然生出力來避走,不由一驚,然而細瞧白
川遠眉目,也是驚疑非常。
  薛荷面露奇色,手上未歇,又即出招,一個大翻身,袍身轟隆,掌面
往白川遠後腦打去。正此時,又聽得唆唆二聲,白川遠身子一彎,竟然又
躲了過去。
  白川遠只覺腿骨間遭人猛力一推,順勢便往下蹲,隨即又遭人往膝骨
上一推,身子便似受人操控的魁儡般,又站了起來。這兩下力道,並非點
穴手法,是以身子仍可運動自如,然而力道從何而來,卻無從得知,白川
遠自己也是驚駭萬分。
  眾人議論紛紛,只因他們看得清清楚楚,白川遠這回無論如何是避不
過的,不料九死間讓人往下拉去,地上卻不見任何人影。一時間陰風四起
,鬼影幢幢,多人心裡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乾宗濟拍了拍手,奇道:「四弟,這可是回天劍法嘛?真厲害啊!」
白川遠一臉無奈,笑道:「我也不知…昏昏沉沉…便使出來啦!卻不知…
回天劍法…原來…原來沒劍也使得…」才說完,又聽得唆唆聲,竟控制不
住自身,左腳一抬,右手整條舉起,往後方打去。只聽得「啪」一聲,這
冷不防的一下,不偏不倚打在薛荷臉上。
  「啊」地一聲,卻是白川遠大叫出聲。只見他神色痛苦,已然抱著傷
腕萎頓在地。
  薛荷臉上笑意全無,嘴角顫抖。譚青見此,怒斥白川遠道:「搞甚麼
鬼!」
  白川遠怒道:「妳當我愛使嘛?」又不知對誰喊道:「甚麼鬼的…痛
死人也…快行行好…別再拿我手腕打人了…」邊說時,早已汗水淚水流了
滿面,顯然痛苦非常。
  眾人愈想愈怪,白川遠分明已被扭斷右肢,為何右臂還能如此靈動揮
打?但看他神色痛苦的模樣,又不似裝的,確是右肢已斷。且聽他說的那
些話,著實詭異至極,難道真有魑魅魍魎之道助他一臂之力?幾名膽子小
的武苑苑生和寒極弟子,已是心驚氣喘。
  白川遠這掌來的出奇不意,迅如閃電,而且體態扭捏,有違常理,便
是輕功高強、步伐高超之人也難使出,薛荷自然難以料到。
  薛荷面受一掌,不住怒喘,卻已多少理出個頭緒,見白川遠背對著他
俯身在地,連忙又上步一抓,往白川遠頭蓋抓去。
  薛荷武功卓絕,出手自是飛快,更是聲息全無,白川遠卻似背長眼睛
一般,猛地翻身閃開,又似木偶般左腿一踢,出腿僵硬,但力道極大,呼
一聲便往薛荷腹中踢去,逼得薛荷不得不停手,往後躍開。
  譚青在旁侍機而動,上前出掌打往白川遠背心。卻聽唆唆聲響,白川
遠陡然立起,右腿一勾,如機械人兒般,踢往譚青喉部。譚青驚叫聲不過
一半,還沒呼完,已被封喉,頓時聲音沙啞,往後飛倒。
  曾羈篤一把將她接住,見她全身癱軟,像是被點穴般。白川遠適才僅
僅踢出一腳,並未出手,如何不能點中穴道,看來真有人暗裡相助。
  這下又是驚動全場。薛荷過去替她將穴道解開,解了半天竟解不開。
  秦觀藥陡然幾步轉入中央,蹲身在白川遠旁,往地上摸索一陣,眾人
一瞧,地上佈滿點點水漬,不知何時教人給濺上。他雙指揉捏一番,又送
往鼻間嗅了嗅,眉頭隨之皺起。
  薛荷道:「秦兄,這麼奇異的招式,小弟我只在後唐那場比武大會上
見過。莫非…」
  秦觀藥點點頭,道:「是雪,崑崙派也來了。」這是他於廳上首次出
聲,卻如一體弱老者,聲音細若蚊蚋,非細聽難以聞辨。
  鍾不合冷冷一笑,朗聲道:「孟崔,沒想到你也來插手…可是怕白兄
弟落入武苑手中,崑崙派便得不著回天劍譜了?」
  廣非慶驚問:「崑崙派?難道是…雪泥鬥偶大法?」鍾不合點點頭,
極目往四周搜索。
  鍾黎因奇道:「雪泥鬥偶大法?那是甚麼?」鍾不合道:「那是崑崙
派的一種邪法,單靠雪泥力道,便可控制他人動作,即便是不諳武藝的人
,經這幾塊雪泥之力,也能閃避敵手,厲害者,還能借他人身子去殺另外
一人。以雪泥充暗器,是因人手能控雪融之速,好以適當力道打出想要的
姿勢來,事後雪融,又難以叫人發現。」武止二聽得張目結舌,廳中兩派
年輕弟子從未聽聞如此奇異武術,亦是暗暗佩服讚嘆。
  廣非慶道:「方才只怕便是崑崙派的人在暗處施發雪泥,叫四弟一隻
斷臂兀自能動。這人必定內力極高,手法精妙,否則怎麼沒人發覺?」
  鍾不合道:「這人鍾某識得,功夫確實不在你我之下。」
  巨思思此時紅著眼緩緩走出,揉了揉眼,偎在廣非慶身旁道:「好大
哥,你說那雪泥甚麼法的…可讓四哥做出他不想的動作來?」廣非慶道:
「沒錯。」
  巨思思淚眼更甚,哽咽道:「也可以叫他說出奇怪的話來嘛?」廣非
慶愣了愣。適才白川遠在巨思思耳畔之語,僅有巨思思一人聽見,廣非慶
自然不明所以,頓時被問得啞口難對。巨思思見他猶豫不語,細細哭出聲
來。
  白川遠雖不知她因何而哭,卻見著不捨,自己固然痛苦難耐,仍強作
精神,柔聲道:「好妹子…四哥一時之間也死不了的…」
  鍾黎因見兩人心繫彼此,暗想:『白大哥與他妹子果然是情投意合一
對璧人…他們這樣愛著彼此,我卻瞧不過眼,豈非度量太小?』
  只聽薛荷對關以中笑道:「想來崑崙派這人的武功極高,便是連關弟
那『聽八風』的絕技也聽不出來。」關以中稍稍一愣,道:「小弟不才,
的確沒能聽出。」
  薛荷朗聲道:「崑崙派來了朋友也無妨,總不能永遠躲起,使那不光
明的手法。不怕見笑於江湖嘛?」此話一說,關以中陡然呼道:「在那!
」往屋外一指,道:「我去拿下!」一躍出廳,往外而去。
  薛荷暗地對秦觀藥道:「我率眾圍住白貂。秦兄施毒手法高妙,先助
我牽制其餘諸人,現下再無人使雪泥鬥偶大法,白貂入手,輕易中事。」
秦觀藥點頭答應。
  薛荷轉身面對一干武苑弟子,右掌在空中畫了個手語。王良玉、史永
春、曾羈篤三人互相給了眼色,往後傳令下去。鍾不合見武苑中有了動靜
,又見薛荷神色得意,只怕武苑有甚麼古怪的技倆。
  果見薛荷掌上拍出兩聲響,王良玉一聲呼哨,三四十名武苑兵已圍出
團團將白川遠圍在中央,將鍾不合眾人隔在外頭。白川遠勉強以左手拾起
掉落的劍,以劍拄地,虛弱一笑,道:「區區一個白賊…卻讓武苑這麼大
陣仗…不敢當…不敢當…」
  鍾不合怒道:「薛荷…你這是做甚麼?這麼多人圍一個,竟是武苑這
自稱正道所為?」說罷取過劍來,幾步點足,騰身躍起,便要闖入陣中。
廣非慶也是氣憤填膺,達摩杖在手中已握出汗來,正待殺敵,此時一躍而
起,想同鍾不合一起殺入圈中。
  忽見秦觀藥袍身一動,從袖裡投出兩條繩子般的東西來,分往兩人而
去。鍾黎因嬌呼一聲:「爹!」段相如亦喚:「大哥!」鍾廣兩人知道秦
觀藥善使毒,不敢大意,連忙翻身避開。定睛一瞧,卻是兩條三角頭白蛇
,在地上蠢蠢而動,一見兩人落地,又急往兩人飛快竄去,便似黏上他們
一般。
  鍾不合眉頭一皺,袖子一揮,竟也丟出兩條蛇來。
  這兩條蛇全身通紅,可比丹砂,身子比白蛇細小,乃是寒極派用來煉
取紅蟲毒的毒蛇。紅蛇一落地,登時分而往兩條白蛇扭去,游動間如細緞
在地上圈出一圈又即缺口,往下圈出另外一圈來。白蛇見著牠們,知道來
了敵手,也不再追往鍾廣,回身相鬥。
  白蛇身大,神態兇猛陽剛,紅蛇身小,卻是靈巧陰柔,不一會即纏上
白蛇蛇身。只見白蛇身上好似掛著一圈一圈紅細線,雖知各是身含劇毒的
毒蛇,瞧著卻也斑斕鮮麗。
  只見白蛇不住扭動,好似要將紅蛇壓死甩下,紅蛇卻兀自緊緊纏繞。
忽聽得「遐遐」幾聲,白蛇紅蛇皆張開嘴來,露出尖牙朝彼此身上咬去。
紅蛇被咬,隨即鬆開身子,不過須臾,已僵死在地上。白蛇才將紅蛇甩開
,正待再往鍾廣二人遊去,也已是力不從心,滾了幾圈即死。
  在這混亂之間,正是薛荷得意囊中之時。
  王良玉呼哨聲起,武苑兵隨即拔劍,步步趨近白川遠。薛荷長身一縱
,當圓圈正中墬入,意要擊拿白川遠。這本是武苑兵圍捕犯人所用陣法「
探籠陣」,將犯人團團圍起,便似單口雞籠般,前後左右均不透風,再由
一好手由上而下攻入。除非被圍之人懂得遁地之法,否則萬萬難以逃出。
  眼見薛荷下墬之勢猛烈,白川遠又無力打退周圍之人,必是凶多吉少
,鍾黎因不由急昏過去。武止二喚道:「師姐!」鍾不合道:「快把你師
姐扶入裡面,免得在這受波及。」武止二趕緊扶起鍾黎因往內走去,卻聽
鍾黎因不住喃喃叫喚:「白大哥…白大哥…」
  乾宗濟見武苑此陣,竟似瘋若狂,抱著頭大呼出聲:「啊!我沒死!
我沒死啊!為甚麼不死?為甚麼不死?」廣非慶搖搖頭,朝他背心緩緩灌
入些微內力,道:「此刻還須你一臂之力,由不得你瘋癲。我替你調息!

  這邊薛荷胸有成竹,一掌帶勁,急馳而下。
  白川遠心裡一急,心想自己內力全失,殺隻雞還可能失手,又怎能殺
出這道重圍?霎那間憶起前夜裡那神秘男子示範之劍招,見四周武苑兵轉
眼攻倒,心一橫,也不及多想,抱著決心,使盡僅剩氣力,奮力往上跳起
。薛荷見他一跳,大吃一驚,心想這小子不要命了,竟爾門戶全開,全力
往自己掌上躍來。
  白川遠隨即將左手長劍猛力一擲。但是劍剛出手,心裡隨即大喊不妙
。原來他力道不足,又是由左手施力,長劍走勢大偏,根本不往薛荷去,
哪裡能逼得薛荷偏身?
作者: Viajamos (夜郎)   2017-12-10 00:00:00
推推。
作者: kd1523 (雨)   2017-12-10 11: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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