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錄自「絲綢之路上的帝國:青銅時代至今的中央歐亞史」第一章
馬、車與印歐人(3)
雙輪車武士
在西元前2000年以前,印歐人應當還沒有遷徙離開他們在中央歐亞的故地。在遷徙開
始之後,他們遷徙的每一步都伴隨著與其他民族的互動。考古發現顯示,在所有印歐語子
語言流行的地區,之前都有人類定居的遺跡。塔里木盆地是唯一一個例外:在吐火羅人的
祖先到來之前,尚未發現此地有人類遺跡。但在他們到達塔里木盆地之前,他們也曾在其
故地與塔里木盆地之間的地帶停留,那裏就有其他民族生活。沒有任何一支早期印歐人是
在歐亞大陸上語言文化的真空地帶遷徙的,他們都不能避免與各地原住民發生互動。
沒有任何證據顯示,印歐人曾經以武裝進攻的方式侵入歐亞大陸的任何地區。原因很
簡單:他們並非通過這種方式遷徙進入其他地區。當然,與其他民族一樣,他們後來也與
周邊的民族相互攻伐。在對外戰爭中,他們使用了一種全新的武器——雙輪車,這是人類
首次將雙輪車投入到戰場上。
雙輪車是結構複雜、加工精密的器械。製造或購買戰車、訓練馬和馭手以及養護戰車
的成本極高。操作雙輪車的人必須是專家。第二波遷徙的印歐人是歷史上第一批養護和使
用雙輪車的專家,他們成功地將雙輪車運用到實戰中,所向披靡。各類史料中的記載表明
,當第二波遷徙的印歐人已經在近東各地使用雙輪車的時候,古代近東的原住的非印歐各
民族對家馬尚不甚瞭解, 更不必說駕馭雙輪車了。
當然,古代近東地區的諸王國在當時均已發展出複雜的國家機器。許多國家已使用文
字。面對印歐人的遷徙,他們當然不會大開門戶,束手就擒。由於他們既沒有雙輪車和戰
馬,也沒有善於駕馭戰車的馭手和能夠乘車作戰的武士,面對印歐人的雙輪車武士,他們
唯一的辦法就是招納一批同樣會使用雙輪車的印歐武士為其所用,“以夷制夷”。這種行
為在客觀上延長了印歐人對於馭馬和使用雙輪車等技術的壟斷。儘管有關雙輪車傳入中原
地區的證據主要來自考古發現, 但其歷史經過應當也與上述如出一轍。
後來,古代近東地區的非印歐人最終掌握了養馬、馴馬以及使用雙輪車等技術,但或
許仍不能製造雙輪車(現存最完好的青銅時代雙輪車出土於埃及一處墓葬遺址。其車身材
料全部產于南高加索,整車很可能是在當地製成的)。現存對雙輪車用於戰爭的場面最為
細緻和完整的藝術表現見於一件時代較晚的埃及牆面浮雕。這件浮雕是為紀念西元前1274
年拉美西斯二世在敘利亞卡迭什擊退赫梯人而作。但無論如何,埃及人已經從異族人那裏
得到了雙輪車,並掌握了使用它的技術。同樣,美索不達米亞人也終於克服了對馬和雙輪
車的恐懼,將其用於實戰。這點在歷史記載以及亞述人的牆面浮雕等藝術品中都有明證。
終於,雙輪車作為一種武器後來也被其他武器淘汰。入侵近東地區的海上民族善使標
槍,其步兵在對陣雙輪車時,可投擲標槍殺傷馬匹和馭手,使雙輪車威力盡失。海上民族
憑此利器在近東地區摧枯拉朽一般消滅當地政權,結束了近東的青銅時代。但雙輪車卻並
沒有從此徹底退出歷史舞臺,賽車作為一種競賽項目流傳很久。在戰場上,它們不再被用
以衝鋒陷陣,而成為統帥、名將或其他高級將士的座駕,是地位的象徵。再後來,單騎戰
馬幾乎完全取代了雙輪車的實際用途。但在中央歐亞的一些地區,它仍被用於統治者的祭
祀儀式中,一直到中世紀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