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錄自「絲綢之路上的帝國：青銅時代至今的中央歐亞史」第一章
馬、車與印歐人(1)
年代最早的雙輪車遺存出土於中央歐亞。其出土遺址是位於烏拉
爾-伏爾加河流域草原地帶南部的辛塔什塔遺址，年代約在西元前2000
年。文字記載雙輪車最早在戰爭中應用則發生在西元前17世紀中葉。
當時，赫梯國王哈圖西裏一世率軍以雙輪車破敵，在安納托利亞建國。
赫梯東南方面的鄰國米坦尼王國擁有一批操印度語的雙輪車武士馬裏
顏努人，他們擅長訓練拉車之馬。而當時在赫梯西面的邁錫尼希臘人是
第二支使用文字的印歐人，他們使用雙輪車縱橫希臘。而此時在東方，
一批操古印度語的雙輪車武士侵入了西北印度。這一系列歷史事件同時
發生絕非偶然。
雙輪車在當時絕對是一種複雜的工具。成功使用雙輪車必備四種獨
立的要素，缺一不可：雙輪車本身、高度受訓的家馬、馭手和射手。目
前已知最早的雙輪車武士都是印歐人，因此駕馭雙輪車的技術很可能源
自中央歐亞。那麼，馬匹和雙輪車起源自哪里呢？
馬原產於中央歐亞。野馬在更新世曾向南擴散到巴勒斯坦一帶，但
它們後來被當地的人類滅絕。曾分佈在東部草原地帶的普氏野馬與家馬
不同種。馬被人類馴化的時間約在西元前2000年，至少應當早於它們開
始被用於拉車。馬應當不是在古代近東地區被馴化的，因為當地最早的
馬的形象都與戰車一起出現。此外，在赫梯人、米坦尼人和邁錫尼人
使用馬很久以後，古代近東當地的非印歐人政權才開始使用馬。例如，
在埃及的新王國，雙輪車被視為從米坦尼引進之物。對埃及雙輪車遺
物的研究顯示，它們應是埃及人從南高加索引進的。
完全成形的雙輪車至遲在西元前12世紀之前已經從西北方傳入之前
並沒有車具的商代中原地區。其傳入商朝的時間或許更早，因為最早的
一批車具屬於西元前13世紀，展現了商代的裝飾風格，顯然已經經歷過
本土化的過程。在與商人作戰的外族中，也有使用雙輪車者。拉車之馬
一定是隨雙輪車一起被引入中原的。在商朝王室的墓地中，家馬與
人、車一起作為陪葬被埋葬。這種葬俗是一種典型的中央歐亞文化，直
到西元前2千紀末葉，都為印歐人所特有。
家馬可能在西元前2000年前就已經從中央歐亞被引入安納托利亞和
近東本土，但直到西元前17世紀，它們的數量還十分稀少。在西元前17
世紀，各支印歐人乘雙輪車之利，一舉攻下尚未形成文明的中央安納托
利亞（赫梯人）、美索不達米亞北部（馬里顏努人）以及希臘愛琴海地
區（邁錫尼希臘人）。古代近東當地各語言中表示“馬”的辭彙幾乎都借
自一種印度-伊朗語。考慮到這些借詞出現的年代均早於伊朗人出現在
中央歐亞之外以前，這種語言只能是古印度語。古代近東各非印歐政權
的文字資料還清楚地顯示，馬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一種稀罕而昂貴的
進口物種；當地人尚不會將馬馴化以用作任何實際用途，或只將馴馬作
為一種競技娛樂。
最早出現的雙輪車形象反映的是一種便於射箭的作戰工具，而非王
公們的儀仗車駕。堅實的證據表明，無論在何地，雙輪車最初都被用作
戰車，只是在後來才漸被用於儀仗巡遊，以示王權。這在文學作品中
也有明證。即使是年代較晚的作品如《伊利亞特》也寫到，雙輪車被用
以將戰士運往前線，顯然是用作軍事用途。雙輪車無疑也從一開始就
被用於狩獵，或是因為馭手和戰馬可以在狩獵的過程中得到訓練，或保
持狀態。在中央歐亞文化中，狩獵活動（尤其是大型的圍獵）是獲得食
物的重要途徑，十分重要。以戰車狩獵和作戰在操作上別無二致。中
央歐亞民族進攻敵人和進攻獵物的行動似乎沒有明顯的差別。
雙輪車主要用於作戰一事與雙輪車武士被賦予的英雄形象形成互
證。如果雙輪車只充當儀仗車具，馭車之馬夫何來英雄氣概？如果雙輪
車單純只用作禦輦、象徵王權，又豈容外人踏足，何況普通將士？後來
的雙輪車競速比賽應是自戰車訓練演變而來。馭手需要訓練作戰技巧，
並保持馬匹狀態，培養其在戰場上不受外界干擾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