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gels & Demons
心之邊境：魔鬼詩篇
每一曲樂音都應當是瘋狂的瘟疫
（原刊於Look DVD雜誌、金馬搶鮮報）
丹尼爾強斯頓於1961年出生在西維吉尼亞州一個虔誠信奉基督教的保守
右翼家庭中。作為這個七人大家族中的幼子，喜愛披頭四的丹尼爾自小
便展露出過人才華，他擅長繪畫、熱衷拍攝短片，更隨時在鋼琴上敲敲
打打出一段又一段的旋律；從中學時期他便是校內的風雲人物，牆壁、
海報上隨處可見他筆下塗鴉的「眼球」招牌標誌。他一手持著八厘米攝
影機、一手握著卡匣錄音機，所到之處從不停止拍攝、錄音或歌唱，親
人好友的訪談、身邊大小瑣事都成了他筆下創作的靈感來源。
現在年逾不惑的丹尼爾住在雙親家中，就跟三十年前那個雙眼充滿靈動
光彩的少年一般，他依然繪畫並歌唱著，只是雙鬢已然花白、衣帶隨歲
月漸寬。孤家寡人的丹尼爾仰賴年邁父母照顧，每日為他送上茶點餐飲
、打點生活起居，帶他出門前往購物中心逛街。你也許不曾親耳聽過丹
尼爾的歌聲，但或許經由湯姆威茲、珍珠果醬、優拉糖果、烈焰紅唇、
水星逆轉等諸多後世音樂人翻唱間，仍能撿拾起丹尼爾長年創作的斷簡
殘篇。他歷年畫作的名氣更是不比音樂遜色，美國隊長、鬼馬小精靈與
腦袋中空的拳擊手等都是他筆下常見的人物，並曾於柏林、倫敦等世界
各地巡迴展覽。
在簡單的鋼琴或木吉他伴奏下，丹尼爾那童稚的高亢嗓音並不總是順暢
合拍，唱到忘情處不時失控而稍稍走音，粗糙原始卻十足熱情洋溢、毫
不矯飾做作。一派天真純粹的曲式之中，吟唱的卻是黑暗陰鬱無比的歌
詞意境，人性與惡魔的永恆角力是他始終執迷的創作主題；而丹尼爾向
來都是居於下風的一方。自1985年登上 MTV節目表演而嶄露頭角以來，
丹尼爾對 LSD的沉迷開啟了那扇禁忌闇黑之門，受重度躁鬱症之累，二
十年歲月中他始終過著來回於舞台與精神療養院的日子。
有時丹尼爾依然笑語嫣嫣、友善親切，轉過身來他就拿起鐵管向友人腦
門招呼；有時他在舞台上沒來由地落下淚來，大喊惡魔就要降臨了！丹
尼爾的失控行徑與精神宿疾將自己導向了毀滅與瘋狂的結局，多次攻擊
與意外事件也中斷了他的音樂生涯。九○年代中期，當超脫樂團席捲了
全世界，主唱寇特柯本所到之處都不忘穿著印有丹尼爾塗鴉的Ｔ恤，也
引起廣大世人對其人其事的無比好奇；而那時丹尼爾正關在精神療養院
的鐵柵欄之後，對此事一無所悉。在基督信仰中拉拔長大的丹尼爾深懼
撒旦之存在，將自身心智喪失的種種狂癲行徑盡推說為魔鬼操控；只是
他未曾發現自己與魔鬼始終是一體雙生的兩面。
《鋼琴師》、動畫《搶救雷恩大師》曾引領觀眾走入創作者的內心世界
，親眼目睹他們如何為心魔纏繞，最終捨棄人生、封閉心靈而選擇了自
我放逐。今年過逝的平克佛洛依德首任主唱席德當初便是因精神傷痕而
離團出走，海灘男孩創作主腦布萊恩威爾森亦曾因創作瓶頸與單曲失利
而將自己關在臥室內整整五年足不出戶，梵谷、作家伍爾芙的自殘事蹟
更是舉世皆知。在贏得日舞影展最佳紀錄片導演大獎《魔鬼詩篇》裡，
藉由訪談、家族影片、舞台演出、合影照片、宛如日記一般的丹尼爾歷
年口述錄音等龐大資料，交相織就了這部愁紅慘綠得極其迷人的小傳紀
電影，從年少到白頭地走完了一次丹尼爾強斯頓的悲劇人生，捕捉他的
執迷與瘋狂、吉光片羽的每一個瞬間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