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我沒有那麼偉大……小航。」沈夜辰聲音低啞地說。
　　「因為有你，我才想救這個世界。我不在乎這個世界變得如何，但你在乎吧？說過你
想成為和你爸爸一樣的消防員，你想救人、想幫助更多的人……你想救這個世界，對吧？
」
　　「還有你媽媽，可昕和知言，你在乎他們吧？你也希望他們活在安全的世界裡，對吧
？」沈夜辰的話聽起來就像是個威脅，可是他的聲音在顫抖。「所以你不能死，你絕對不
能死……」
　　林知航頓時沈默了下來，許久才悲傷難抑地閉上了眼，「你好殘忍，沈夜辰……好殘
忍……你……不是人……」
　　但可悲的是，身體變成半人半喪屍模樣的他，似乎最沒資格對沈夜辰說那樣的話。
　　他比他更不像人……
　　沈夜辰像怕他消失般，緊緊地抱著他，林知航沒有說話，沒有反應，像是被抽走靈魂
般，木然地看著天花板。
　　扣、扣……
　　門外傳來突兀的敲門聲，沈夜辰迅速站了起來，還沒回應，兩名軍人就自行推開門走
了進來。
　　「沈夜辰，長官請您過去。」
　　「但是小航才剛醒……」沈夜辰似乎知道要發生什麼事，他的表情很鎮定，手卻緊緊
抓著林知航的手，微微地顫抖。
　　「沈夜辰，您說過等他醒來就會跟我們走的。」其中一名軍人為難地說。
　　「可是，他還沒檢查過身體，還沒確定喪屍化程度是否停止，他……」沈夜辰說話愈
來愈快，手將林知航愈抓愈緊。
　　林知航感覺到異樣，卻是看了他的手一眼，什麼話也沒說。
　　另一名軍人打斷沈夜辰的話，「但他剛剛不是已經可以和您正常對話了嗎？」
　　沈夜辰怔了一下，像是被拆穿藉口一般，說不出話來。
　　「沈夜辰，請別讓我們為難，您已經拖了許多天了，大家都在等您。」一開始說話的
軍人說完，伸手就要將沈夜辰拉離開林知航身邊。
　　沈夜辰躲開他的手，眼神微微不安地看向林知航，「我知道，但是小航……」
　　「您不用擔心，我們會照一開始答應過的條件照顧他，只要您好好地跟我們走。」
　　答應過的條件？林知航木然的眼睛轉動了一下，看向兩名軍人，又看了眼沈夜辰，但
最終仍什麼反應也沒有。
　　或許他早就隱約猜到，在贖生團那天，沈夜辰說「到了那裡就會有人來接」時，那個
「人」指的就是政府的軍隊，否則怎麼解釋在他完全失去意識，幾乎喪屍化的當下，他和
沈夜辰還能毫髮未傷地離開贖生團？
　　只是他現在不想去質問沈夜辰，究竟是什麼時候和軍隊聯絡上，又不告訴他？也不想
知道沈夜辰究竟和軍方達成了什麼交易。
　　他什麼都不想管、也不想知道了……
　　沈夜辰要他活著，他「活著」就是了。
　　林知航收回視線，沒再朝沈夜辰看去，就算沈夜辰一直拉著他的手，他也無動於衷。
　　「沈夜辰，走了。」兩名軍人催促，一左一右抓著沈夜辰的手，強迫他離開林知航身
邊。
　　「小航……」沈夜辰沒有掙扎，只是隱約流露出不捨地喊著他的名字。
　　林知航沒有給他任何回應，默然地盯著天花板。
　　沈夜辰垂下眼，彷彿認命一般，輕聲地說，「再等我一下，我說句話就好。」
　　兩名軍人鬆了手，讓沈夜辰回到林知航身邊，在軍人們略顯驚訝的目光中，沈夜辰將
臉輕輕貼上他喪屍化的右臉，不捨地蹭了蹭，用著別人聽不到的聲音，附在他耳邊說。
　　「……對不起。」
　　林知航的手微微動了下，卻仍然沒有看他，也沒有任何表情。
　　沈夜辰的眼神有些悲傷，但當他站起身，面向軍人們的那瞬間，似乎又變成最一開始
那理性到幾乎是冷酷的沈夜辰。
　　他不再回頭，也不再找藉口留下，安份地隨兩名軍人離開了病房。
　　那是林知航最後一次見到沈夜辰。
　　他們離開之後，又來了其他醫護人員，他們全副武裝，身旁還有軍人隨行，說要將他
移至隔離區中治療。林知航沒有反應，任他們將他帶離，做各種檢查和研究。之後他在隔
離區中待了近一年的時間接受治療，直到身上的病毒量低到幾乎驗不出來的程度，也沒有
傳染人的能力，才被宣布治療成功，離開了隔離區。
　　新聞媒體大肆報導，全國人民歡欣鼓舞。
　　身為首位成功治療的案例，林知航受到前所未有的注目，但他只想回家。
　　獲准離開醫院，回家的那天，許若晴、林可昕和林知言都趕來迎接他，時隔六年多，
林知航不用再隔著厚重的防疫窗見到家人，他們互相擁抱，真實地接觸彼此。
　　林知航終於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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