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在嚴寛離開後歐克多說了什麼。
　　這一天，鐵志明穿著天藍色的絲綢，腳上合的是東北雪貂皮縫製的短靴，不知道
他的也可以看到他的富貴。可是他在打鐵房裡只會也只能打著赤搏，從他還是打鐵學
徒的第一天開始，就是這個樣子了。
　　他穿著的華美外裳，其實對自己而言沒什麼意義，純粹是因為有些人認為穿的太
過寒酸的傢伙不可能是位大師而已，其實這二者又有什麼關係呢？他沒有因為崛起而
目空一切，那種高人一等的傲慢是他曾經最痛恨的。
鐵志明還是沒有理會歐克， 三十三年來他都在戌時就寢。
三十三年……三十三年是個很漫長的時間概念，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活不到他們人
生的第二個三十三年。這個世界上也很少人願意在一項技藝上求精求進三十三年，他
像個旁觀者看著世界，將自己的生命精力錘入器物。
　　所以，他孤獨……
　　所有人都只知道利益權勢和名聲
　　「你拿了我的劍後要做什麼？」在這一刻，鐵志明心血來潮問道。
　　「殺人！」
　　拿著劍當然要去殺人，鐵志明不自覺地輕笑，他怎麼會會問這種傻問題呢？
　　「我該問你要殺誰？或者為什麼殺人一定要一把我打出來的劍嗎？」
　　「我要殺的人是南昌候徐東，那位嚴寬的主子，徐東的手下裡有四人功夫不下於
我，唯有一把斬金斷玉的利刃我才能瞬間突破三層防衛，刺殺他！」
　　「殺子之仇，奪妻之恨？」
　　「不！有些事情總是要有人作的。」
　　鐵志明一開始以為來的不過又是個來報仇的人，他一生之中沒想過有人會想去刺
殺那些腦滿腸肥的權貴，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一群影響著眾人，卻又不活在凡人之
中的團體。
　　「嗯…王候……」
　　不管南昌候是什麼樣的人，他都是一位皇親國戚，殺他是件難以達成的事，當然
，真的事成也是件沒什麼利益的事。
　　「我希望有反抗壓迫的力量。」在鐵志明沉吟之際，歐克補充說道。
　　「壓迫？你追求的是什麼？」鐵志明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自由或者說自在。」
　　「自由自在？你現在不是自由的？自在的？」
　　「自由是我們可以擁有選擇。」
　　選擇……？
　　皇帝的兒子就是太子，這不需選擇。男要耕，女要織，這有什麼選擇？
　　「嗯……」一個多麼充滿了希望與無奈的詞彙，
　　需要的人難以擁有，擁有的人視為糞土。
很多人都聽說過鐵志明，他一生未娶，沒有子嗣。他不是暴發戶型的土財主，他的肌
肉依舊和二十歲時一樣有力，他奮鬥一生，別無選擇。終於他成為了一個大師，在命
運面前有了一點選擇的權力。
　　可是，他本人這於這樣的定位和說法恐怕又是又是另一回事了……如果他年輕時也能
選擇。
　　「鐵器多類，大師可知為什麼你以劍成名？」
　　「因為劍乃凶器。」
　　握生殺的權柄，世人以為握出生入死者為貴。
　　一個鐵匠可以沒讀過書，可是一個大匠就算真沒有讀過書，也一定對他鍛造的手藝
有自己的獨特見解。
開陰陽之樞，別動靜之鈕。
　　「大夫的工作是救人，士兵的工作是守衛，將相的工作是什麼？」
　　「為萬民指引。」
　　「當指引者已是暴徒，而百工只是奴隸時，誰能阻止這些人的壓迫？」
　　鐵志明沉默了，這個世界本來就不完美，他能期望什麼？一個英雄？
　　從天而降解救水深火熱的百姓。
　　他橫空出世，不為利益，不受力脅，出塵而不染。
　　一個多完美的形象！
　　像是齊景公曰：「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豈得而食
諸？」只是那樣的人，那樣的東西是不存在的，那種天真的幻想早已破滅在某個時間
點了。
　　自由代表不再受到壓迫？
　　就像是一隻萬禽之王的孔雀，向世界展示著牠的羽毛，神態如此傲然，卻仍然只
是御花園中的囚徒而已，這個世界經常這個樣子，就像他這次打出來的長劍，可誇神兵
亦沒有例外。
　　「哈！宰相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可是他在皇帝面前也不過是條呼之即來
的狗，帝王乃天授之命，如果一個位極人臣的宰相也是受到壓迫的，你追求的巔峰會比
三公還高嗎？」
　　鐵志明饒富興趣地提出了一個問題。
　　「你看見了嗎？弱者的苦難不是苦難，他們的悲傷不是悲傷，一如你我。但是我們
的人生卻是我們自己的，我們沒有回頭路，我們一生活的像是個亡命之徒，那些佛道說
富有其極，貴有其極，但我們卻看不見物極必反，我們看不見來世輪迴，我們唯一可以
抓住的，也不過就是我們自己。這個世界上，有些東西是無法，也不該被奪走的，這個
世界並不是我期望的樣子。」
　　「就算你殺了徐東，你逃的過天下人的追殺？」
　　「那不在考量之中。」
　　「就算你殺了徐東，你以為能改變的了什麼？」
　　「那不在考量之中。」
　　「就算你殺了徐東......」
　　鐵志明原本還想多說二句，但他已經知道歐克會怎麼回答了。
　　「那不在考量之中。」
　
　　人之欲莫大於貪，罪莫大於死。
　　
　　如果殺了一個罪人，還有千千萬萬個罪人
　　歐克的回答很簡單…不過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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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舉世攘攘皆為利往。
　　也許，俠客的年代早已遠去。
　　不見義，不行勇，不知恥，不言信。
　　不知前見古人。不知後見來者。
　　人世之中，只有瘋子才能才會無視現實
　　他早就知道人與人之間有些事情是很難用言語溝通的,何況人間之道，妖與魔都說
自己好，何況聖賢有言：「夏蟲不可語於冰者，囿於時也。」
　　鐵志明的人生，鐵志明的選擇，似乎有某種東西早在他手中的鍛錘裡破碎，破碎聲
響起，可是他聽見聲音時那東西已然碎破了，碎片見證他成為了大師。
　　他以為他一隻腳已然站在紅塵之外，如同方外之人。
　　人不染塵，塵自不染人？他又怎能不為南昌候鑄劍呢？
　　其實根本沒有什麼方外之人吧！
　　「華山派的棄徒啊！你瘋了，不過我送你一把劍，此劍舞若白光，名喚......不知
我！」鐵志明終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