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追蹤這個事件。
可能是先看到朋友傳的訊息開始：
https://www.plurk.com/p/nr4l66
駱以軍針對明朝中收錄劉芷妤的故事，發表了一篇措辭華麗的聲明，然後刪文。
逗點的直播我沒有看到，接著看到的是劉芷妤發表的臉書聲明：
https://reurl.cc/MvbeeX
說明自己不想要被認為是抄襲或是剽竊。
接著是駱以軍由友人整理出的聲明
https://reurl.cc/mnGggY
貼文下方的留言有人歸納出，這封來信，顯示出了“雀躍與愛”，
於是開始有人說劉“前恭後倨”，說她“設局”。並且開始回到劉的聲明下方攻擊她。
在這樣沸騰的風口浪尖上，我們先回頭看一下這個事件是怎樣的骨架？
假設我是一個滿心想要創作的人，想要寫小說，發現了一個很棒的寫作課程，
我去報名了，竟然還搶到的名額，然後，也繳了錢，去上課。
然後上課過程中，在老師的引導下，我發想了一個故事。
不能說這故事多麼獨一無二，因為這世界的故事，的確很難說是獨一無二的。
但這個故事真的是我發想的。
然後老師很喜歡這個故事，甚至很喜歡大家的故事，
他把這個故事，放在一種引號的框架裡，寫在自己的小說中，
然後這個小說上市了，當然也是要賣錢的。
我不知道大家怎樣想，我要是這其中的學員，我一定會想，What the fucking fuck?!!
我繳了錢，然後你拿了我的錢，再拿我的故事，當成你拿去賣錢的內容？
哈囉？
然後後來的事情發展大家都很清楚了。
有人說，啊作家本來就會收集很多故事當成素材啊。
屁。
搞清楚，這個所謂的“故事”跟斯斯一樣，都有兩種，
坐計程車聽到司機的人生故事，把真實的素材轉化成小說內容，這爭議不大。
但是一個創作者創作出來的“故事”，是已經經過加工和轉化了
這個加工和轉化，是一個小說家的技藝，
是一個小說家之所以作為小說家的核心，
別人最核心的東西，你先收錢取得了，然後再收在自己的小說裡，打包成另一個商品賣錢？
當然，大家說，看，駱以軍道歉了啊，
然後，劉芷妤的第一封信，是充滿著“愛與雀躍”噢。
嗯哼。
這讓我想起一些往事。
大家都聽過，有些受到性侵害的受害人，事後還會跟侵害者一起喝咖啡的嗎？
還記得鈕承澤性侵案出來的時候，鈕怎麼說的嗎？
他說，他以為兩人在交往，而且女生的對話也顯示，“我不會恨你或討厭你什麼的”
根據我本身以及身邊友人的經驗
的確還真的有被性侵之後，跟性侵者一起吃飯的真實案例。
這是的確可能發生的。
但這不代表受到侵害者同意被侵害，而只是因為他們害怕。
並且透過自以為的和解，減低自己被侵害的感覺。
所以當許多人看到劉芷妤被公開的私信之後，都開始驚訝並且轉彎時，
我一點也不驚訝。
那種迷妹，那種小心翼翼，那種刻意求好，
只要人生有點被侵害的經驗，就完全可以理解。
所以駱以軍這封完全不像出自他手筆的道歉信，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以為，
那就是，誒，你們看，她看到她創造出來的故事被我用之後，也好像沒不開心啊。
對我來說，
這就跟要求被性侵的人出來說明，
誒，啊妳當初幹嘛留下來，幹嘛不保護自己，幹嘛事後沒有抗議沒有反抗？
幹嘛還要說“我不會恨你或討厭你什麼的”然後現在要來告人家性侵？
這分明是一種更殘忍的更深層的二次傷害。
看似道歉，實則指責。
這看一看劉聲明下面，在駱發表道歉信之後，湧入的惡意留言，就非常明白了。
最後，我忍不住想到逝世的李維菁，在“寫小說”一文中的結尾。
“寫小說”這篇非常值得一看，
說的是一個想要寫小說的新手女子，為了能更接近文學一點，獻祭給一個胖黑的文壇大哥的故事。
“幾天晚上小說家壓在她身上的時候，她突然生出忿忿不平與慌張，
她問自己這個長相骯髒平庸的男人以及他所代表的小說家同儕團體，
她真的想歸屬于這些人嗎？是的，她渴望得心都痛了。
但又突然出現一絲暴裂的厭惡。
小說家在她身體裡頭衝撞的同時，她遇見著自己腹內懷了一個變態的醜怪，
而她不留這文學的孽種。
她等下回去要洗乾淨身體，寫小說。”
而很不幸的是，劉芷妤沒有辦法決定要不要留這文學的孽種。
因為她創造出來的故事，已經被寫進了文壇大哥的小說裡。會一直流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