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引述《teyao (河間獻王翟中虛)》之銘言:
: ※ 引述《Makucy (承先啟後)》之銘言:
: : 以臧洪事而言,《通鑑》放在興平二年本身就是錯了。
: : 興平二年(195)十二月張超死(〈武帝紀〉),
: : 之後袁紹圍臧洪「歷年不下」(《三國志‧魏書‧臧洪傳》),
: : 究竟臧洪是在建安元年(196)或是建安二年(197)兵敗而死無法確定,
: : 但放在興平二年,終究是錯的。
: : 考證年代的目的就是為了要使繫年正確,
: : 然而,若是當初本即未就此來考證,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 : 相連的事件因繫年的緣故而拆開敘述,在《通鑑》中屢見不鮮,
: : 臧洪之事同樣可以如此處理,能為而不為(或是因一時疏漏而未為),
: : 而以書法或敘事需要來解釋之,或許有其道理吧,
: : 不過我自己對於如此解釋的道理目前仍是無法認同的。
: 先講一下有關讀書心態的問題。我當年聽李錫鎮老師的《詩品》,聽到一段話
: 受用至今,那就是:當我們讀古書發現某些問題時,先不要質疑內容是錯的,而該
: 去想作者為什麼要這麼寫,否則永遠讀不出作者背後的深意。回到《通鑑》,司馬
: 光把臧洪之死放在興平二年是弄錯了、還是他另有道理?
: 從文字上看,《通鑑》都已經照抄原文「歷年不下」了,可見司馬光絕對知道
: 臧洪必不死於興平二年(當然袁紹圍東武陽在該年還是有可能的),那麼《通鑑》
: 把臧洪死亡定在興平二年當是另有目的。以技術而言,這是為了補充張邈事件,且
: 臧洪其人其事並不重要,沒有必要分年把故事拆開(這種寫法就是我前面引《通鑑
: 學》講的「書一事而他事連類而及」)。但臧洪既然不重要,那為何《通鑑》還要
: 寫他呢?這就可見司馬光的史識了。我認為不論陳壽還是司馬光之所以會刻意給臧
: 洪大量篇幅(陳壽給臧洪一篇傳就別說了,極其簡練的《通鑑》也沒漏掉他),就
: 是要表現東漢黨人那種不屈精神的最後火花,此後的名士和東漢的名士在精神上就
: 截然不同了。
: 《通鑑》選什麼故事、不選什麼故事都有他的道理。若關注的焦點始終在「某
: 件事繫在某年是對是錯」,那就永遠停留在史才、史學這個層次,進不到史識這個
: 層面了。
: 至於你先前引到曹操表薦劉備為豫州牧很明顯是〈先主傳〉錯《通鑑》對,這
: 部分《集解》有談到,可參盧弼的按語。
: : 網址中2006年的討論串已拜讀。
: : 對於避諱方面我的看法不同,之前已說了。
: : 軍祭酒與所謂「參軍事的祭酒」本身是否可以直接掛鉤等同,確實需要考慮,
: : 尤其這些被討論的官職中間的年代跨度將近三十年,中間局勢變化又如此之大,
: : 官職上若有功能轉變或是分工細化,都是可以理解的。
: : 而就裴注引《魏書》建安十八年勸進名單來說,
: : 如果軍祭酒就是軍師祭酒、軍謀祭酒,
: : 那麼為什麼在董昭那邊出現了「軍師祭酒」之後,
: : 還要在傅巽的後面又再出現一次「祭酒」呢?
: : 這樣後面的「祭酒」就變成贅文了。
: : 因此,我認為這裡出現了至少兩種不同的「祭酒」,
: : 王選、袁渙、王朗、張承、任藩、杜襲應是「軍祭酒」,
: : 在《三國志》裡有直接的佐證;
: : (不過這佐證的前提,是對於避諱是否存在於此作什麼樣的理解~~)
: : 而董昭至傅巽這裡就比較奇妙,恐怕到頭來還是只能異說並存,
: : 因為文獻記載有限,各種說法均難免有推測之處。
: : 至於魏國建立之前是否有獨置的參軍(參軍事、參XX軍事),
: : 我認為是有的,如何夔、邢顒、孫資、陳群、裴潛即是。
: 我先從比較外圍的部分談起。首先參軍事不等同參軍。參軍事是兼領的職務,
: 史書稱某人參軍事,則他必有本官,就如同不會有人以白身「錄尚書事」、漢代也
: 沒有純「給事中」一樣。東漢末偶有沒寫本官的參軍事,那必是史書偶闕,否則不
: 合制度原則。
: 第二有關十八年勸進表的軍師祭酒名單,我在三國大本營就已經談到該怎麼讀:
: 軍師祭酒
: 千秋亭侯 董昭
: 都亭侯 薛洪
: 南鄉亭侯 董蒙
: 關內侯 王粲 傅巽
: 祭酒 王選 袁渙 王朗 張承 任藩 杜襲
: 也就是自董昭至杜襲這十一人都是軍師祭酒,至於他們的順序則是照封爵來排,最
: 高者為千秋亭侯董昭,隨後是都亭侯、南鄉亭侯,接著是無封邑的關內侯,最後是
: 全無爵位純粹是軍師祭酒的王選等人。
: 最後來談軍師祭酒。就我所知認為軍師祭酒因為避諱改為軍祭酒、軍謀祭酒始
: 自洪飴孫《三國職官表》。洪飴孫沒有講論證過程,但資料讀多了大概可以猜得出
: 來,我就簡單復原可能的論證:
: 〈武帝紀〉講到建安三年曹操初置軍師祭酒,但遍觀諸人傳記,只見軍祭酒、
: 軍謀祭酒,如何解決這個矛盾呢?靠的就是建安十八年的勸進表。聯名上表官職為
: 軍師祭酒者,董昭、袁渙、王朗、杜襲本傳作「軍祭酒」,王粲本傳作「軍謀祭酒」,
: 可見三者相通。那為何名稱不一呢?晉代太師避司馬師諱改為太宰,軍師改為軍司,
: 則軍師祭酒被稱為軍祭酒、軍謀祭酒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晉人避諱改字。
: 這是個精彩的論證,洪飴孫徹底解決了諸人傳記無人稱軍師祭酒這個問題(不
: 過他另設參軍祭酒我覺得就是錯的,〈張承傳〉的參軍祭酒「參」字應該是衍文)。
: 像燕京曉林那樣看到傳記記載不同就認為並不存在軍師祭酒這個官職,那就是把原
: 本已有答案的問題又弄混了。
: 最後做個簡單的附記:唐人作《晉書‧職官志》、《通典‧職官》,提到曹魏
: 均只有軍師祭酒而無軍祭酒、軍謀祭酒,可見至少唐朝人並不覺得這是個問題。《後
: 漢書‧鄧禹傳》所載軍師祭酒李文,《後漢紀‧建武元年》作「軍祭酒」,可見軍
: 師祭酒被改為軍祭酒的不只於《三國志》,而是晉人的習慣。
關於t大引述李錫鎮先生的見解及其看法,與史學諸層次的部分,
我想呢,把自己的理解與想法放在這樣的公開板面上,
這些理解與想法本來就是可受公評的。
我自己對於相關問題的具體意見與論證的依據,乃至於與別人的歧見異同處,
前面的po文裡我應該都已經大致列出來了,現在也沒什麼要特別另外說的想法;
這些在板友們心目中或是回文中會得到什麼樣的回應與評價,
或者說會被認為是在什麼樣的層次,都將成為或隱或顯的公評的一部分,
所有這些就留待感興趣的板友們在比較諸般意見後批評指教了。
之前手邊沒有盧弼《三國志集解》實在頭大,今天也去找了本來翻看。
前面的討論中提到的『曹操表劉備為豫州牧』的時間問題,
在看了t大提示的盧弼的意見之後覺得很有意思,
現在想來討論這個問題。
一時也沒看到有哪位前輩或網友是不是已討論過這個問題了,
如果有的話,這裡冷飯重炒,就聊作板友們的談資或閒暇一讀的碎語吧。
由於可能很多板友也沒有《三國志集解》可看,
所以t大提到的「曹操表薦劉備為豫州牧很明顯是〈先主傳〉錯《通鑑》對,這部
分《集解》有談到,可參盧弼的按語」
先把《三國志集解》裡這部分究竟說了什麼給打出來。
我用的《三國志集解》版本是沒有標點斷句的舊版,
下文的標點斷句是我自己加的。
如果文句內容與近年新出的新版有所出入,還請t大及板友們幫忙指出。
為了便於板友閱讀,我把原本連在一起的盧弼集解文字自行加以分段,
中間均無省略。
《三國志‧蜀書‧先主傳》(劉備的傳):
「楊奉、韓暹寇徐、揚閒,先主(劉備)邀擊,盡斬之。」
此處盧弼的集解云:
「《通鑑考異》曰:『暹、奉後與呂布同破袁術,於時未死也。
〈備傳〉誤。』
弼按:暹、奉與呂布同破袁術,為建安二年事。
《魏志‧董卓傳》:『暹、奉不能奉王法,各出奔,寇
徐、揚閒,為劉備所殺。』
范書〈董卓傳〉:『奉、暹要遮車駕不及,縱暴徐、揚
閒;明年,左將軍劉備誘奉斬之,暹走并州,為人所
殺。』
當在建安二年末。此〈傳〉誤書在前。
沈家本曰:『范史〈董卓傳〉:「明年,左將軍劉備誘奉斬之
。暹懼,走并州,道為人所殺。」注引《九州春
秋》曰為張宣所殺。是奉為先主所斬,而暹則非
也。《魏志‧董卓傳》亦云暹、奉為劉備所殺,
而注引《英雄記》所言與范史同,恐此〈傳〉及
《魏志‧卓傳》特約略之詞耳。范史所稱明年,
指建安二年,而證之《魏志‧呂布傳》,先主屯
小沛之後,布尚與暹、奉共破袁術,則暹、奉之
死又在其後,此敘于屯小沛之先,誠為顛倒,不
免如《考異》之所譏。至《魏志‧卓傳》敘此事
於建安元年,則終言之詞,又不必譏也。』」
以上就是這段盧弼集解的全部內容。
盧弼引用了《通鑑考異》與沈家本的說法,盧弼自己也說了幾句意見。
簡單說,集解在這裡指出:
《三國志‧蜀書‧先主傳》裡所記載劉備殺楊奉、韓暹之事,
在時間點上放得太前面了。
先把〈先主傳〉這裡的前後文列出來:
「袁術來攻先主,先主拒之於盱眙、淮陰。曹公表先主為鎮東將
軍,封宜城亭侯,是歲建安元年也。先主與術相持經月,呂布
乘虛襲下邳。下邳守將曹豹反,閒迎布。布虜先主妻子,先主
轉軍海西。楊奉、韓暹寇徐、揚閒,先主邀擊,盡斬之。先主
求和於呂布,布還其妻子。先主遣關羽守下邳。」
依照盧弼集解整理出來的意見,
「楊奉、韓暹寇徐、揚閒,先主邀擊,盡斬之」這段話,
應與後面緊接的「先主求和於呂布,布其妻子。先主遣關羽守下邳」前後對調,
才會比較正確。
由此看來,〈先主傳〉在記載劉備殺楊奉、韓暹之事時出錯了。
不過,〈先主傳〉錯了,《通鑑》記載曹操表劉備為豫州牧之事是否就對了呢?
我認為《通鑑》記載曹操表劉備為豫州牧之事還是錯了。
先說結論:
曹操表劉備為豫州牧,是建安三年曹操準備消滅呂布之前的事情,
而非如《通鑑》所說的發生在建安元年。
以下是理由。
大部分指稱曹操在建安元年表劉備為豫州牧的說法,
其依據是《三國志‧魏書‧武帝紀》,由於想讓大家看看前後文的脈絡,
所以下面的引文會累贅一點:
「(建安元年)冬十月,公(曹操)征(楊)奉,奉南奔袁術,
遂攻其梁屯,拔之。於是以袁紹為太尉,紹恥班在公下,不肯
受。公乃固辭,以大將軍讓紹。天子拜公司空,行車騎將軍。
是歲用棗祗、韓浩等議,始興屯田。呂布襲劉備,取下邳。備
來奔。程昱說公曰:『觀劉備有雄才而甚得眾心,終不為人下
,不如早圖之。』公曰:『方今收英雄時也,殺一人而失天下
之心,不可。』張濟自關中走南陽。濟死,從子繡領其眾。二
年春正月,公到宛。張繡降,既而悔之,復反。公與戰,軍敗
,為流矢所中,長子昂、弟子安民遇害。」
重點在於放在建安二年春正月之前的「程昱說公曰」這段話,
因為是在建安元年冬十月後、二年春正月前,
讀者理所當然便認為劉備在這段期間內曾因被呂布攻襲而逃奔曹操,
並與〈先主傳〉裡的這段記載連接起來:
「先主還小沛,復合兵得萬餘人。呂布惡之,自出兵攻先主,先
主敗走歸曹公。曹公厚遇之,以為豫州牧。」
於是〈武帝紀〉的「呂布襲劉備,取下邳。備來奔」,
與〈先主傳〉的「先主敗走歸曹公。曹公厚遇之,以為豫州牧」兩相組合,
就成了《通鑑》及一般常見的所謂建安元年曹操表劉備為豫州牧之說了。
不過,若參考其它記載,
便可知〈武帝紀〉的「程昱說公曰」這段話放錯位置了。
先來看看《三國志‧魏書‧程昱傳》:
「天子都許,以(程)昱為尚書。兗州尚未安集,復以昱為東中
郎將,領濟陰太守,都督兗州事。劉備失徐州,來歸太祖(曹
操)。昱說太祖殺備,太祖不聽。語在〈武紀〉。後又遣備至
徐州要擊袁術,昱與郭嘉說太祖曰:『公前日不圖備,昱等誠
不及也。今借之以兵,必有異心。』太祖悔,追之不及。會術
病死,備至徐州,遂殺車冑,舉兵背太祖。」
〈程昱傳〉在此也記錄了程昱勸曹操殺劉備之事,而且還說「語在〈武紀〉」,
也就是說:程昱跟曹操說了什麼,請看〈武帝紀〉,那裡已經寫了。
查閱〈武帝紀〉,可知所謂「語在〈武紀〉」,
指的就是〈武帝紀〉裡建安元年的這段話:
「程昱說公曰:『觀劉備有雄才而甚得眾心,終不為人下,不如
早圖之。』」
〈武帝紀〉裡程昱這段話,
其實與〈程昱傳〉中程昱與郭嘉進諫曹操的話有相呼應處:
「昱與郭嘉說太祖曰:『公前日不圖備,昱等誠不及也。……」
不過呼不呼應是其次,重點是從〈程昱傳〉這裡的記載行文,
可知程昱勸曹操殺劉備、曹操不聽且又派劉備去徐州之事是連續發生的,
因此可確定〈武帝紀〉建安元年的「程昱說公曰」,實際上是建安三年時的事。
在此同時,由裴松之在《三國志‧魏書‧郭嘉傳》裡擺放下面這段注文的位置,
也可得知曹操表劉備為豫州牧一事,
裴松之也同樣判斷是發生在建安三年劉備被呂布打敗而投奔曹操之時:
〈郭嘉傳〉云:
「征呂布,三戰破之,布退固守。時士卒疲倦,太祖欲引軍還,
(郭)嘉說太祖急攻之,遂禽布。語在〈荀攸傳〉。」
此處裴注引《魏書》云:
「劉備來奔,以為豫州牧。或謂太祖曰:『備有英雄志,今不早
圖,後必為患。』太祖以問嘉,嘉曰:『有是。然公提劍起義
兵,為百姓除暴,推誠仗信以招俊傑,猶懼其未也。今備有英
雄名,以窮歸己而害之,是以害賢為名,則智士將自疑,回心
擇主,公誰與定天下?夫除一人之患,以沮四海之望,安危之
機,不可不察!』太祖笑曰:『君得之矣。』」
(附帶一提:上面這段《魏書》之說,《通鑑》同樣放在建安元年,
就緊接在曹操以劉備為豫州牧的敘述之後)
同一處裴注又引《傅子》云:
「初,劉備來降,太祖以客禮待之,使為豫州牧。嘉言于太祖曰
:『備有雄才而甚得眾心。張飛、關羽者,皆萬人之敵也,為
之死用。嘉觀之,備終不為人下,其謀未可測也。古人有言:
「一日縱敵,數世之患。」宜早為之所。』是時,太祖奉天子
以號令天下,方招懷英雄以明大信,未得從嘉謀。會太祖使備
要擊袁術,嘉與程昱俱駕而諫太祖曰:『放備,變作矣!』時
備已去,遂舉兵以叛。太祖恨不用嘉之言。」
裴松之針對這兩段記載還下了個評論:
「案《魏書》所云,與《傅子》正反也。」
裴松之將劉備來投奔曹操、曹操以之為豫州牧的記載,
放在建安三年曹操擊滅呂布一事之處作為補充資料,
正表明了此次劉備來奔並成為豫州牧,
與建安三年曹操攻呂布兩事之間的密切關聯。
總之,〈武帝紀〉建安元年的「程昱說公曰」,實際上是建安三年時的事。
因此以之作為連結推理的依據,而把曹操表劉備為豫州牧之事放在建安元年,
這是不正確的。
劉備是在建安三年七月至九月之間被呂布擊敗而投奔曹操,
也就在此時始被曹操表為豫州牧。
那麼,劉備在建安元年被呂布襲取下邳之後,到底有沒有去投靠曹操呢?
我認為並沒有。
劉備丟掉下邳後,是在廣陵地區苦戰待變,後來沒辦法,又去向呂布求和,
而呂布也答應了劉備的請求。劉備因此才又回到小沛駐紮。理由如下:
先來看看〈先主傳〉怎麼說:
「袁術來攻先主,先主拒之於盱眙、淮陰。曹公表先主為鎮東將
軍,封宜城亭侯,是歲建安元年也。先主與術相持經月,呂布
乘虛襲下邳。下邳守將曹豹反,閒迎布。布虜先主妻子,先主
轉軍海西。(1)楊奉、韓暹寇徐、揚閒,先主邀擊,盡斬之
。先主求和於呂布,布還其妻子。先主遣關羽守下邳。先主還
小沛,(2)復合兵得萬餘人。呂布惡之,自出兵攻先主,先
主敗走歸曹公。曹公厚遇之,以為豫州牧。將至沛收散卒,給
其軍糧,益與兵使東擊布。布遣高順攻之,曹公遣夏侯惇往,
不能救,為順所敗,復虜先主妻子送布。曹公自出東征,助先
主圍布於下邳,生禽布。先主復得妻子,從曹公還許。表先主
為左將軍,禮之愈重,出則同輿,坐則同席。袁術欲經徐州北
就袁紹,曹公遣先主督朱靈、路招要擊術。」
首先可以看到,在曹豹反叛、劉備丟掉徐州之後,
〈先主傳〉完全沒有提到劉備有去投奔曹操,只說劉備「轉軍海西」。
(「轉軍海西」後面的劉備殺楊奉、韓暹之記載順序有誤,前面已討論過了)
在「轉軍海西」後的(1)這裡,可參考裴松之注在此引《英雄記》對此事的補充:
「備留張飛守下邳,引兵與袁術戰於淮陰石亭,更有勝負。陶謙
故將曹豹在下邳,張飛欲殺之。豹眾堅營自守,使人招呂布。
布取下邳,張飛敗走。備聞之,引兵還,比至下邳,兵潰。收
散卒東取廣陵,與袁術戰,又敗。」
劉備「轉軍海西」的「海西」,指的是廣陵郡的屬縣海西縣,
換句話說,劉備帶著殘部跑到廣陵去了。
在〈先主傳〉「先主求和於呂布……先主還小沛」後的(2)這裡,
裴松之又引用了《英雄記》的記載:
「備軍在廣陵,飢餓困踧,吏士大小自相啖食,窮餓侵逼,欲還
小沛,遂使吏請降布。布令備還州,并勢擊術。具刺史車馬童
僕,發遣備妻子部曲家屬於泗水上,祖道相樂。」
若把(1)、(2)這兩段《英雄記》連起來讀,可以發現還蠻連貫的,
我猜很可能(1)、(2)原本就是前後連接的整段文章,
只是裴松之把它拆開放在兩處,以配合《三國志》正文的情節發展。
看了(1)、(2)這兩段《英雄記》,再回過頭來讀〈先主傳〉相對應的部分:
(先把原本錯置的「楊奉、韓暹寇徐、揚閒,先主邀擊,盡斬之」拿掉不看)
「先主與術相持經月,呂布乘虛襲下邳。下邳守將曹豹反,閒迎
布。布虜先主妻子,先主轉軍海西。先主求和於呂布,布還其
妻子。先主遣關羽守下邳。先主還小沛,復合兵得萬餘人。」
這樣子情況就很清楚了:
呂布因為曹豹而取得下邳之後,劉備率殘部逃至廣陵郡的海西縣地區,
不過情況很糟糕,差不多斷糧了!
無奈之下,劉備便派使者向呂布求和。
呂布為了與袁術對抗需要援手,所以答應了劉備的請求,
也就是《三國志‧魏書‧呂布傳》所說的:
「(劉)備東擊(袁)術,(呂)布襲取下邳,備還歸布。布
遣備屯小沛。布自稱徐州刺史。」
看這段時間內的前後情勢,此時的劉備其實並沒有西奔曹操,
而是東逃至廣陵海邊,一直到山窮水盡,才回過頭去找呂布好好談談。
(附帶一提:盧弼集解對於上面引用的〈先主傳〉裡的這段記載有考辨:
「先主求和於呂布,布還其妻子。先主遣關羽守下邳。」
盧弼說:
「《通鑑考異》曰:『「遣關羽守下邳」,此在布敗後,〈備
傳〉誤也。』
弼按:《魏志‧呂布傳》云『備東擊術,布襲取下邳,備還
歸布。布遣備屯小沛。布自稱徐州刺史。』布既據有
下邳,必不容關羽同城共守;若關羽守下邳,則與下
文曹公助先主之語相複,其誤無疑。若云『布還其妻
子,遣先主還小沛』,於當日情勢方合。」
盧弼的說法挺有道理的,提供給板友們參考)
〈武帝紀〉、〈呂布傳〉提到袁術在準備稱帝前,有先派人與呂布聯繫,
但呂布不買帳,袁術與呂布遂因此大戰一場,呂布戰勝。
這場戰役中有楊奉、韓暹的身影,袁術與楊奉、韓暹聯軍攻呂布,
結果陳珪、陳登父子用計讓楊奉、韓暹倒戈,袁術因而兵敗。
〈武帝紀〉把這件事記載於建安二年九月之前,
而劉備殺楊奉、逐韓暹也是建安二年的事情,
可知〈先主傳〉說的「楊奉、韓暹寇徐、揚閒,先主邀擊,盡斬之」,
應是建安二年九月至十二月之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