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在覆滿荊棘的人生裡，
剎那短暫的清醒，顫抖地誠實面對自己。
數十年來將妳藏在一封又一封書信與文章之後，
而我終於得跟自己靈魂最深處的黑暗和解，
直面屬於自己真真正正的離經叛道。
始終過度不了的傷痕、永遠的憂鬱牛角、失眠的始作俑者，
我的國中初戀、我的同班同學、我同母異父的姊姊，
我最親愛的妳。
這場人生給了我們太多驚喜了，不是？
在那段慘白而沒有智慧承擔一股腦蜂湧而致驚愕的年紀，
我們忙著高中聯考、忙著用最單純潔白的心愛著彼此，然後碎裂，
天崩地裂。
等著我們的是天差地別的學校分發，但那並沒有停滯我們的愛，
即便是在南來北往的舟車勞頓裡，為了見彼此一面，
所有的辛苦與花費都值得，那個等待信件的年歲，那麼瘋狂癡情的妳、我，
終於一個踉倉，摔進一個無言的僵局。
要不是我們同時去見了那個要移居去法國的生母，那麼此時，
我們是彼此的誰？
還有沒有遺憾？
這裡會不會還有我千篇一律的懸念？
時間造就的一切，我們幼稚而傷害彼此的全部傷痕，能不能抹平？
我知道從沒有把幸福，
寫得比對妳的牽掛更好……
我們之間有過的，到底是什麼？
親情還是愛情？還是累世孽緣，搞得妳的家庭與我的家庭，
不可能、絕不會滿意我們的一切，即便是相識、認親，
繼承了上一代他們無解的因果，落在我們身上顯得更驚駭複雜。
我們誰也無能為力。
勇敢有什麼意義？
妳當年就是對的，而這些年來，
我們就不斷互換身份，在勇敢與怯懦之間擺盪，形成這一局面；
越來越複雜的掌紋，牽扯著隨時可以叫妳、我粉碎的各種愛戀，
而我們說好要當的好人、好孩子，是不是就已經值得？
值得我們千方百計地辜負對方，輪迴似的交替著拒絕，
拒絕彼此在生命海嘯時，潛意識找尋到的彼此。
畫不出來的圓，妳和我誰不是赤腳踩著自己破碎的心，步步走來。
不逢亂世，我們卻一直是烽火佳人。
妳知道我得搖頭的，對吧！
我只是，
不能再把這件事只交給妳，
我終於有了一個數十年來無論我怎麼狂奔依然不離不棄的肩膀為依靠，
讓我可以勇敢而無悔為我們承擔這樣的心碎，
如妳也一直只能揮淚低頭一樣。
我從不願意，也沒有這麼叫過妳~
這數十年來，妳是親愛的S、親愛的G，
也是我任性說不再叫的親愛的，但從未被承認的姊姊。
但終於，
我再無可失去的人生，總得對自己交代這件事，
即便是逃到天涯海角，
最終，我應該還是不願妳來見我是用這個身份，但，
誰又改變得了這一切？
我們反對、硬撐、抗拒，就不是了嗎？
從未恨過自己血緣上帶給我的一切繼承，
除了這件事，我始終無法找到平衡，
始終面對不了自己，我不知道怎麼面對自己。
怎麼跟彼此和解？
親愛的姊姊，我其實至今還沒辦法接受，
但，愛，確實在哪裡，提醒我，地獄的方向。
我想，
我會一輩子愛妳，
也會在另一個愛我的人身邊，走完這一生，
我們只能有這個選擇。
但，最終，最終，我們該是彼此的誰呢？
是時候思考了，
在越來越多朋友辭世的此時，
是時候面對這些逃了一輩子的猙獰了，
如果我，
終於肯親口叫妳一聲，
姊！
一如往常，
我很好，妳也要好。
妳的生日又快到了
dayend.L 2017.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