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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朔：語言、思想與時代】漂亮的空話 有時候是有用的
兩岸心裡想什麼是自己的事，但語言上要儘量講空的好話，不宜說挑釁的話。漂亮空話說
多了，共識與互信有了，就可進步到談敏感問題。柯文哲用「兩岸一家親」這種空話回應
「九二共識」就是一例。
南方朔
人與國的相處非常複雜，有對立的一面，但也有互相交流的一面。我有許多道理，但對方
也一定有它的道理，因此只是去「咬道理」是沒有用的，它只會把情勢咬得劍拔弩張，最
後只得兵戎相見。
「一家親」，無懈可擊的空話
例如中國共產黨是靠階級鬥爭起家，所以毛澤東堅持「階級鬥爭要天天講，夜夜講」。到
了鄧小平時代，他知道如果還是天天講階級鬥爭對社會發展沒有用，於是他「階級鬥爭不
是不講，但只能偶爾講」。由於他沒有把階級鬥爭掛在嘴上，所以鄧的時代，共產黨的作
風及形象遂告改變。由毛鄧的往事，可見語言和行為是有關係的。
因此，我認為當今的兩岸關係，國民黨和共產黨不要在「九二共識」和「一中」上扯東扯
西，民進黨也不要再去咬可能製造對立的語言和口號。柯文哲去上海開雙城論壇，他用「
兩岸一家親」這種漂亮、空洞、含混但卻善意的語言來回應「九二共識」，就很值得肯定
。
語言中有一種「空類」，它沒有任何具體內容，也和立場態度無涉，但這種話「空」得很
漂亮，會散發出一種高尚的善意，可以讓人去自由解讀。例如，台灣最統的媒體，以前對
柯百般挑剔；當柯文哲說了「兩岸一家親」，卻對這句話無從挑剔起。原因就是「兩岸一
家親」這句話空洞無比，形同「沒有防線的防線」，想要攻擊挑剔，也無懈可擊。由於這
種話無懈可擊，聽的人就會被迫往好的方向去解讀，認為柯Ｐ變了。但是他真的變了嗎？
當然沒有，他們只是必須這樣解讀而已。
空，可以包住一切
人所講的話語中有很多是漂亮的空話，它空得很偉大，許多名言就是如此，古代的皇帝說
「愛民如子」，就是漂亮的偉大空話，蔣經國的「開大門，走大路」，李登輝的「民之所
欲，常在我心」等也都是空話，古代人說「四海之內皆兄弟」亦然。
漂亮的空話不是沒意義的，因為：
一、這種空話都扣緊倫理的仁愛德目，將它極大化和絕對化，所以一講這種話就等於占到
了好位置。它代表了講話的人很關心道德倫理，在價值上很難去質疑。
二、空可以包住一切，因此這種空話很漂亮，它自然散發出一種代表了完美和友善的力量
，因此這種話是「無用卻有大用」的。在現實世界上，我們常說「惡人不打笑臉人」，當
人能夠講空的好話，他就不容易樹敵，人如果不樹敵，關係就可開展。
三、柯文哲以「兩岸一家親」回應上海市長的「九二共識」，在語言策略上乃是「以虛對
實」，在不失禮的前題下爭到了理，自己也沒失去立場。而台灣的民進黨由於長期受到敵
意和壓力，在語言上已形成「爭道理」的習慣，喜歡「針鋒相對」。
實話陷阱多，小心自掘墳墓
柯文哲的「兩岸一家親」就被台灣一些人罵到臭頭，說他是「柯屁」和「柯屁精」。罵他
的人，當然有他們的道理，但語言並不能只用來「爭道理」和「爭立場」。特別是像兩岸
這場複雜的問題，像柯文哲這種「兩岸一家親」的漂亮空話，其實是有正面作用的。
我所希望的是：兩岸心裡想什麼是自己的事，但在語言上則要儘量講空的好話，不宜說製
造敵意或挑釁的話。透過漂亮的空話來為合理的行為製造條件，當漂亮的空話說多了，共
識與互信有了，就可進步到去談敏感問題的程度。
因此，台灣的政治人物或知識界應在「空話」上多努力，要用空話去重新定義兩岸關係和
兩岸氣氛，而對「規定性」嚴格的實話如「九二共識」等要少講。實話的陷阱多，最後一
不小心就會自掘墳墓，空話好聽、善意也大，但卻沒有陷阱。
馬英九和他的親信自以為聰明，發明了「九二共識」這個大陷阱，使台灣愈陷愈深，他們
到了現在不只用「九二共識」自陷，還要陷人。要擺脫這個陷阱，大概只能用「兩岸一家
親」之類的空語言來加以破解。兩岸只能是語言上的一家親，但不能是經濟或政治上的一
家親。
最迫切的問題乃是「一中」市場這種論說應立刻停止。台灣經濟日益敗壞，雖然台灣自己
不努力轉型升級是主因，但「九二共識」及「一中市場」這種實話的論說卻也是重要因素
。它瓦解了台灣的經濟自主認知，當經濟掉進了陷阱，台灣當然每況愈下。
多講空話，不能日夜「咬道理」
人和人相處，不可能每天都針鋒相對的「咬道理」，道理和立場不能天天講、夜夜講，更
多的時候反而是要講許多漂亮而偉大的空話，以及在做法上更要深思熟慮，去做更好的選
擇與安排。
台灣有些人太喜歡針鋒相對的咬道理，而疏忽了空話的正面作用。柯文哲的「兩岸一家親
」會惹出有人那麼強烈的反彈，它所暴露出來的，可能反而是台灣人對漂亮的空話缺乏了
認知。「兩岸一家親」、「四海皆兄弟」這種話我們多講！
4.附註︰
洪秀柱：九二共識、兩岸分治不分裂、簽署兩岸和平協定
v.s.
柯文哲：兩岸一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