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招親比試第十二日（中）
　　日出時分，第一縷金光透過東方的雲層，灑落在比試場寬闊的硬土地面上，將整片場
地染上一層溫暖的橙黃。觀眾席上人聲鼎沸，各色旗幟在晨風中颯颯作響，海螺的低沉聲
響劃破了晨霧，像是古老的戰號，宣告這場期待已久的決鬥正式開始。場地四周的火把尚
未完全熄滅，與初升的朝陽交相輝映，在塵土飛揚的場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天青
站在戰車上，雙手緊緊握住車轅，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他能感覺到四匹御馬在蹄下急
切地踏動著土地，馬蹄鐵與硬土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馬匹呼吸間吐出的白霧如同輕煙，
在清晨的冷空氣中繚繞不散。他的目光越過場地中央，鎖定在對面那輛令人望而生畏的戰
車——雲林王烏頂的戰車。 　　那是一輛由四頭巨牛拖曳的戰車，車身由深色的硬木製
成，邊緣鑲嵌著金屬飾片，在陽光下閃爍著冷冽的光芒。這些牛的體型比尋常戰牛還要高
壯一倍，肌肉虯結的四肢穩穩地踏在地面上，每邁出一步都會留下深深的蹄印。它們的皮
毛泛著淡金色的光澤，在陽光下流轉著奇異的光彩。然而最令人震撼的並非它們的體魄，
而是牠們的頭與胸膛竟是女人的形貌：眉眼如畫，肌膚細膩如玉，長長的睫毛下是一雙深
邃的眼睛，胸前曲線清晰可見，卻在這樣的戰場上散發出詭異的壓迫感。這些神牛的鼻孔
中噴出白色的氣息，發出低沉而奇異的哞 叫聲，既似牛吼，又夾雜著女性般的吟唱。 　
　天青略一眯眼，語氣中透著一絲不確定：「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如意神牛？」他的聲音
被風吹散，幾乎淹沒在觀眾的喧嘩聲中。 　　山竹笑著說，手中的韁繩微微抖動：「還
好他不會使用。要是他真懂得駕馭牠們的全部力量，我們早就輸了！」他的笑容中帶著幾
分苦澀，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對面的戰車。 　　天青聳了聳肩，試圖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
輕鬆一些：「如何使用？不就是牛嗎？」但他的眼神卻透露著內心的緊張，握著車轅的手
又收緊了幾分。 　　山竹的嘴角抽動了一下，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殿下，如果你
這次贏了，不妨試著跟他要一頭。」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顯然不是在開玩笑。 　　
天青正欲回話，便見烏頂的戰車開始加速。那四頭神牛雖然還沒全力奔跑，但牠們的步伐
卻像風一樣快，強健的肌肉在淡金色的皮毛下滾動，女性的面容上卻沒有任何表情，彷彿
只是機械地執行著命令。甚至在未進入衝刺狀態時，就已經逼得天青的御馬不得不拼盡全
力奔跑，馬蹄揚起的塵土在空中形成一道薄薄的帷幕，才能勉強追上。 　　「他開始加
速了！」天青的眼神一凝，聲音陡然提高，「立刻調轉回頭！」他的命令簡潔而有力，在
喧鬧的場地上清晰可聞。 　　山竹猛拉韁繩，手臂上的肌肉緊繃，戰車的車輪在硬土上
劃出一道深深的弧線，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四匹御馬的長鬃在空中飛揚，馬嘶聲與輪軸的
嘎吱聲交織在一起。戰車才剛轉過方向，就見烏頂的戰車從正面迎頭衝來，神牛四蹄翻飛
，每一步都重重地踏在地面上，揚起的塵土如同滾滾沙浪，幾乎要遮蔽視線。 　　天青
拉滿長弓，弓弦緊繃如滿月，他的指尖感受著弓弦的震動。就在那一瞬間，他的箭矢呼嘯
而出，劃破空氣，正好擊中烏頂射來的箭矢。兩根箭在空中相撞，箭簇碰撞出耀眼的火花
，瞬間爆出一團耀眼的火光與震耳的巨響，仿佛雷霆落地，衝擊波甚至讓附近的旗幟劇烈
晃動。觀眾席上一片驚呼，有人嚇得從座位上站起，有人則興奮地揮舞著手中的布條。
　　「調轉回頭！」天青沒有絲毫遲疑，聲音穩定得令人驚訝。他的目光始終鎖定著對手
的戰車，計算著下一次交鋒的時機。 山竹再一次猛力拉轉，戰車再度急速迴旋，車輪幾
乎要離地而起。然而烏頂的戰車幾乎同時完成了調頭，神牛強健的後腿猛地發力，車身以
不可思議的速度轉向，又一次正面衝撞而來。雙方幾乎是同時放箭，兩道箭矢在半空交錯
撞擊，又是一聲巨大的爆炸響徹全場，火光將兩輛戰車的駕馭者映得一明一暗，在他們臉
上投跳動的光影。 　　天青的聲音再度響起，穿透爆炸的餘音：「調轉回頭！」這一次
，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觀眾們幾乎已經看得眼花繚亂，這場比賽
像是陷入了一種瘋狂的節奏。烏頂的戰車速度極快，金色的車身在場地上劃出一道道流光
，每一次急速調頭後都能繞過比試場的大半圈，試圖在天青反應過來之前攻擊戰車的後背
。而天青雖然戰車速度較慢，但他選擇的戰術卻極為果斷，每次都在對方即將衝到背後時
及時調轉方向，迎頭接戰，讓烏頂的速度優勢無法完全發揮。兩輛戰車在場地上追逐、交
錯、分離，如同兩隻正在搏鬥的巨獸。 　　然而這樣的追逐並非沒有代價。天青的御馬
雖是萬中選一的良駒，但連續急轉與加速令牠們的喘息越來越急促，口鼻旁的白沫越來越
多，奔跑的距離也越來越短。馬匹的側腹劇烈地起伏著，顯露出體力的極限。烏頂那邊則
恰恰相反，四頭神牛的速度越來越快，轉彎後的衝刺更為凌厲，女性的面容上依然沒有任
何疲態，每一次迎擊都像山崩海嘯般壓來，讓人喘不過氣。 　　山竹的手心已經被韁繩
磨得滲出血痕，鮮血染紅了粗糙的繩索，他依舊死死咬牙操控方向，眼角的餘光緊緊盯著
對方的動向。他的額頭上滿是汗水，順著臉頰滑落，滴落在戰車的底板上。 　　這一次
，天青的戰車幾乎是在原地急速轉圈，車輪在硬土地上刨出一個淺坑，才能趕上烏頂的正
面衝擊。就在雙方距離越來越近之時，天青忽然拉弓，卻不是朝著對手，而是將箭矢直直
射向正上方。那支箭以一個奇特的角度旋轉著上升，在陽光下閃著銀光，很快就變成了一
個小點。 　　「偏左十五度！」天青沉聲吩咐，聲音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山竹雖然滿心疑惑，不明白在這個關鍵時刻為何要改變策略，但他的雙手依然依令操控，
讓戰車的奔跑方向微微偏開。馬匹因為突然的方向改變而發出不安的嘶鳴，但還是服從地
執行了命令。 　　烏頂的戰車果然再次迎頭衝來，神牛四蹄落地聲如同戰鼓急擊，震得
地面微微顫動。這一次雙方的距離比之前更近，近到天青能夠清楚地看到烏頂臉上專注的
表情，甚至能數清神牛睫毛的數量。觀眾席上甚至有人屏住呼吸，以為兩輛戰車會當場相
撞，發出驚恐的吸氣聲。所幸天青臨時改了路線，讓兩車在擦肩而過之際避開了必然的衝
擊，車輪之間只差毫釐之距。 　　烏頂見天青露出了背部，眼底閃過一抹興奮。他舉起
長弓，手指搭上箭矢，準備給予致命一擊。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似乎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
光。 　　然而就在這一刻，一支箭從天際落下，帶著呼嘯之聲，彷彿被無形的線指引著
，準確地劃斷了他手背上捆紮的紅布條。紅布條隨風飄落，像一片秋天的楓葉，緩緩地、
優雅地落在場地中央的塵土上，在一片黃土中顯得格外醒目。 　　裁判們的高聲宣告壓
過了觀眾的驚嘆聲：「天青勝！」聲音在場地上空迴盪，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場邊響起如雷的喝彩與議論，有人激動地揮舞著旗幟，也有人滿臉錯愕地望著場中的兩
輛戰車，不敢相信這場高速度的纏鬥竟以這樣的方式結束。許多人交頭接耳，討論著那支
從天而降的神奇一箭，試圖理解剛才發生的一切。 　　天青緩緩放下長弓，手臂因長時
間保持拉弓姿勢而微微顫抖，心中那股緊繃的弦終於鬆開。他的目光越過塵煙，與烏頂隔
空對視，二人皆雙手合十，露出一抹帶著敬意的微笑。這一刻，勝負已分，但彼此眼中的
尊重與欣賞，卻比勝負更加重要。陽光完全升起，將整個比試場照得明亮而溫暖，為這場
精彩的對決畫下了完美的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