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招親比試第八日（上）
　　由於顫斗的比試安排在第三十一場，天青則是緊接其後的第三十二場，因此天青無暇
去觀眾席觀戰，只能在更衣間的窄窗邊探身遠望。外頭的比武台在烈日下閃著光，觀眾席
熱浪翻滾，呼喊聲如潮。
　　裁判清脆的嗓音響起——「第三十一場，比試雙方：智士顫斗，宜蘭國闖虎王子！」
　　兩名選手在全場目光注視下走上比武台。按照大會規定，參賽者必須穿著鳳山城提供
的鎧甲——金屬甲片與皮革鎖鏈交錯組成，既能防禦又便於活動。顫斗與闖虎都全副武裝
，只露出面容與雙手。
　　裁判簡短宣讀雙方姓名後，兩人互舉雙手合十，行禮。隨即，侍從捧上今日比賽所指
定的武器：長矛與圓盾。
　　闖虎接過時，目光落在長矛矛鋒，眉宇間掠過一絲失望，他低低嘆了口氣。
　　顫斗側目道：「王子殿下，是嫌今日武器不合心意？」
　　闖虎爽直地回答：「不太合適。我最擅長的，是雙流星錘。可惜墨凰國的武器庫裡沒
有這等兵器，總覺得手腳被束縛，無法盡全力。」
　　顫斗微微一笑，轉向裁判，聲音高過場中喧囂：「我在特級比試場的智士特權，現在
還能使用麼？」
　　裁判先是一怔，隨即頷首：「可以。」
　　「那好。」顫斗大聲道，「既然如此，我建議我們雙方退還今日配備，改用我提供的
雙流星錘，如何？」
　　裁判略一思索，再次點頭：「可以。」
　　闖虎驚訝地挑起眉：「我們進鳳山城時，都不許攜帶兵器，你怎麼能帶雙流星錘進來
？」
　　顫斗耸肩道：「很多智士都有這門法術，我自然也會。只要我願意，隨時能取出自己
想要的東西——當然，除了已經花光的錢財。」他說著，忽然伸出右手，掌心朝天，周圍
空氣彷彿被看不見的水波微微扭曲。下一瞬，一對造型詭譎的兵器便從空無一物的空氣中
緩緩浮現。
　　那是兩條雙流星錘——鎖鏈如蛇般盤繞，鏈端的冬瓜形球體滿布尖刺與繁複的符文，
黃金與白銀交錯的金屬光澤在陽光下耀眼生輝，宛如一對能撕裂空氣的隕星。
　　觀眾席瞬間沸騰，掌聲與驚呼交錯，連遠處的天青都能聽到這股騷動。
　　顫斗將其中一條拋向闖虎，對方一把接住，掂了掂重量，眼神立刻亮了起來。他抬手
猛然一揮，只聽「呼——」的一聲破風，雙球在空中畫出一道沉重的弧線，鏈節間傳來低
沉的金屬顫鳴，像是在預告即將落下的暴擊。
　　「好！」闖虎咧嘴大笑，「這比我自己用的還要順手！」
　　「喜歡的話，打贏我就送你，還加送一條。」顫斗笑道。
　　「那就如你所願！」闖虎雙手握緊鏈節，戰意如烈焰般燃起。
　　兩人各自後退數步，腳尖微沉，氣勢凝如拉滿的弓弦，隨時準備在裁判的號令下爆發
——
　　銅鈴聲在烈日下迴盪開來，帶著一種刺耳而決絕的清脆。幾乎是同一瞬間，顫斗與闖
虎的雙臂齊舉，雙流星錘呼嘯而出，鏈節抖動間傳來沉悶的金屬低鳴。
第一擊是試探。兩條鏈子在空中交錯，尖刺球相互擦過，迸出細碎的火花。兩人都感受到
了對方腕力的沉穩——這不是單靠蠻力，而是多年積累的腕勁與呼吸節奏所形成的爆發。
第二擊開始就不再留情。闖虎向前跨出半步，雙流星錘分開旋轉，右手那條由上劈下，左
手那條從下斜挑，兩股力道夾擊顫斗的護胸甲。顫斗卻像早有預判，左腳外撇半步，腰身
扭轉，雙球擦著他的腰側掠過，擊在比武台的木板上，木屑如雨飛濺。
　　「好躲！」觀眾席上有人驚呼。
　　顫斗反擊得乾脆利落，右手雙流星錘一收一甩，借勢橫掃闖虎膝蓋位置。闖虎急忙下
壓左手鎖鏈抵擋，「鏗」的一聲震得他手腕一麻，但他並未退後，反而順勢一轉，將另一
條錘繞向顫斗後頸。
　　金屬鏈在空中畫出一道銀色弧線，帶著尖刺球的沉重陰影，疾如流星墜地。觀眾幾乎
屏住了呼吸。
　　就在那一刻，顫斗的左手鏈子猛地上舉，尖刺球撞上來勢，反彈力道讓闖虎的右手鎖
鏈微微一頓。顫斗趁隙一旋身，兩條鎖鏈同時捲上對方的武器，鏈節相互纏繞，尖刺球碰
撞間發出短促的金屬悲鳴。
　　闖虎憑著勁力抽回，兩人鎖鏈在半空中拉出一條緊繃的弧線，像兩條怒蛇糾纏，誰也
不肯退讓。
　　「看他們的手法！」有人在高臺上驚嘆，「這已經不像是比試，簡直是舞兵器的藝術
！」
　　拉扯之間，顫斗突然放鬆一隻手，反而讓闖虎的力道落空。下一瞬，他那條空出的鎖
鏈猛地繞了個圈，鏈節從闖虎的手腕、手肘一路纏下去，直到小腿位置。
　　闖虎眼角一跳，立刻意識到不妙，想要抽回另一條鎖鏈自救，可顫斗已經反手將自己
的第二條鎖鏈送出，與第一條緊緊咬合，把他剛才揮舞的雙流星錘直接反纏成了一條束縛
他自己的鐵鏈。
　　鎖鏈勒緊，尖刺球垂掛在他膝彎後，讓他一動就感覺到冷冽的金屬壓迫感。觀眾席響
起一片驚嘆與喝彩。
　　闖虎試著掙脫，卻越掙越緊，鏈節摩擦盔甲發出「喀喀」的聲響，仿佛鎖住的不只是
四肢，還有尊嚴。
　　他深吸一口氣，停下動作，朗聲道：「我認輸！」
　　銅鈴再度響起，比武台上的熱氣與喧囂在那一瞬間凝固成沸騰的歡呼。顫斗鬆開鎖鏈
，微笑向對手合十致意，兩人彼此眼中都有一絲惺惺相惜的光芒。
　　顫斗的勝利聲浪尚未平息，銅鈴便再度被提起。主持裁判抬手示意觀眾安靜，高聲宣
告：
　　「第三十二場——屏東國王·敵蛟，對陣雪象國王子·天青！」
　　天青空著雙手走上比武台，踏在厚實的木板上時，餘光瞥見對手的身形，心底忽然湧
起一種說不清的感覺——似乎比想像中踏實，卻又像預感到某種不容忽視的危險。那是放
心與不安交織的複雜情緒，如陰雲裡透出的一縷陽光，卻不知何時會再被風雨吞沒。
　　兩人隔著台心對立，皆雙手合十行禮。
　　天青沉聲道：「在下終於有機會與您交手，請多多指教。」
　　敵蛟微微一笑，卻先低頭道：「指教不敢當，我得先向您致歉。初識之時，我並未將
自身情況全盤告知。雖為屏東國之王，實則出身修行者，並已修成仙人之位，應稱『屏東
王仙』才是。」
　　他語氣平和，但台下已有竊竊私語傳開。
　　敵蛟續道：「我未以智士身份參加特級比試場，只因想在一等比試場保留實力，並不
知仙人身份原可享特權。」說著，他轉向裁判：「既如此，如今我若證明自己是仙人，可
否立即獲得仙人特權？」
　　主裁判答得乾脆：「能證明，便可擁有。」
　　敵蛟頷首，語音一落，整個人開始變化——臉龐骨骼扭動，鼻樑前突，化為蒼藍鱗覆
的蛟首；雙手皮膚翻裂，顯露細密鱗片，五指併合為三，鋒利如鉤。觀眾席響起一片倒吸
冷氣與驚呼，遠處甚至有人站起身伸長脖子，只為看清這不可思議的景象。
　　變化完畢後，裁判凝視良久，緩緩點頭：「果真是仙人。說吧，你要何種特權？」
　　敵蛟雙目如水波般微動，淡然道：「我要換武器，用我自備的弓箭。」接著側頭看向
天青，唇角帶笑：「若你也想換成我提供的武器，我樂意奉陪。」
　　天青抱拳，語氣堅定：「勞您費心了，我仍選擇使用大會規定的兵器。」
　　「好，」敵蛟雙手再度合十，「祝您武運昌隆。」
　　「祝您旗開得勝。」天青也還了一禮。
　　霎時，敵蛟掌中如霧氣凝形，現出一張修長的金弓與一壺黑羽箭；天青則從副裁判手
中接過長矛與圓盾，手感冰涼沉穩。
　　隨著銅鈴第三度響起，台心上空的空氣仿佛被震得一緊——弦上與矛尖，同時對準了
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