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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6月27日00:48 趙婉成
華盛頓—
被國民黨奉為圭臬的「九二共識」目前正面臨黨內不同世代的挑戰。國民黨應該如何處理
這個所謂台海兩岸關係「定海神針」的「九二共識」正成為國民黨的頭痛問題。
今年1月國民黨在總統大選中慘敗。大選期間「九二共識」幾乎被貶為「親中，投降」的
代名詞。國民黨檢討敗選原因認為，主要是在兩岸關係論述上失去民心。此後國民黨青壯
派大聲疾呼把「九二共識」升級換代，他們認為，儘管九二共識曾經為兩岸關係產生過正
面效果，但被污名化，被貼上等同於「一國兩制」的標籤，難以被年輕人接受，在台灣已
經不再受到信任。
一周前，國民黨改革委員會提出兩岸新論述的建議案，力圖扭轉「親中包袱」，雖然仍保
留「九二共識」的既定立場，但明確拒絕一國兩制，並支持香港的民主。建議案把「九二
共識」定義為「過去扮演兩岸求同存異的重要工具」。會中還提出了四大支柱：堅持中華
民國主權，保障自由民主人權，維護台灣安全優先，創造雙贏共享繁榮，以期建構和平穩
定的台海新關係。
爭論焦點
這份兩岸關係論述的建議案必須等國民黨中常會和9月份的全代會認可核准後才能定案。
但是這個兩岸論述一提出就招致國民黨大老不滿，認為淡化了「九二共識」。前總統馬英
九通過其基金會表示，在他8年總統任內與大陸簽訂23項協議，從兩會（台灣的海基會與
大陸的海協會）恢復談判，到兩岸領導人會晤，這都是「九二共識」的具體實踐。馬英九
基金會說，民進黨採取否定與抹黑「九二共識」的方式，「國民黨有必要隨民進黨起舞，
也反過來動搖自己的信念嗎？」
國民黨榮譽主席連戰22日發表聲明力挺「九二共識」，認為「九二共識」的價值不容抹殺
，相信「九二共識」能繼續為台灣與人民有效謀求尊嚴、和平與福祉。國民黨前主席洪秀
柱當天也表示，「九二共識」是國民黨面對「一個中國」問題的解方。她批評民進黨以錯
誤資訊誤導人民，使得人民誤以為「九二共識」就是「一國兩制」。
可是國民黨這些大老們的表態立即引起黨內青壯派的強烈反彈。國民黨裡的多個青年組織
代表星期四（25日）召集記者會表示，如果再緊抱「九二共識」這塊招牌，國民黨恐怕會
流失1到2個世代年輕人的支持。國民黨議員遊淑慧則在臉書
上直言說：「難道國民黨窮的只剩九二共識？」她說，國民黨要誓死捍衛的四個字是「中
華民國」，而不是「九二共識」，也要問問習近平還要不要一中各表！
對於黨內不同世代的挑戰以及外界質疑，國民黨主席江啟臣趕緊表示，兩岸論述建議案供
黨內外討論，並非定案。國民黨秘書長李乾龍則強調，國民黨一定不會拋棄「九二共識」
，只有如何論述的問題。
認知差異
台灣的中華戰略學會研究員張競認為，國民黨內部在「九二共識」上的強烈分歧，顯示了
不同世代間對政黨使命與現實環境的認知差異。他說：
「歷代黨主席對於不再以九二共識為論述主軸都有所異議，是因為對根本原則的堅持。但
是新世代淡化九二共識，則是基於回應台灣現實政治環境的選舉票房算計。」
目前台灣很多人認為，國民黨的「九二共識、一中各表」已經不再包括台灣方面關於「一
中」的表述，只淪為被緊掐在中國大陸單方高舉的「一個中國」之下，也就是台灣是中國
大陸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不少人甚至認為「九二共識」不存在。民進黨在未執政前就表示
，不存在「九二共識」，說「九二共識」是國民黨與中共兩黨私下所形成的共識，不能代
表台灣整體意見。
台灣的一中立場
前台灣海基會副秘書長李慶平是1992年台海九二會談的第一線談判代表之一，也是九二共
識的見證人。他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說，台灣1991年在李登輝總統的推動和參與下，完成
「國家統一綱領」，第二年出台了「一個中國解釋文」，這是「一中原則」台灣方面的定
義，也就是：台灣堅持一個中國的原則，但是這是
1911年成立的中華民國。台灣承認1949年後兩岸分治，但是未來的中國一定是自由、民主
、繁榮的中國。
李慶平說，有了這個政策後，海基會從1992年10月28日到30日在香港與大陸的海協會進行
會談。此後兩會之間來來回回溝通協商，到了11月16日台灣收到陸方正式回函。台灣第二
天就由李慶平在陸委會新聞室發表台灣立場，這也是台海兩岸自1949年以來首次達成的最
重要共識。
還原九二共識內容
李慶平對美國之音還原了1992年他發表台灣立場的確切內容。他說：
李慶平：「我的第一句講話就是說：大陸11月16號來函，接受我方來函，以口頭聲明的方
式來表達一個中國的原則，但兩會在事務性談判中不涉及一個中國的含義。我方表示歡迎
。 第二句話就是說，我們已經在香港會談的時候充分錶達了我方的看法，因此不必找一
個時間在北京和台北共同發表。我發表談話完後，大約在11月30日大陸就來函了，說我們
是不是可以籌辦「辜汪會談」。當時我們台灣方面認為事情解決了，因此在12月3日正式
的一個函給北京的海協會，告訴他們：我們所謂的「一個中國」的原則只是根據國統綱領
以及一個中國的解釋文，以口頭聲明的方式來表達，但不涉及一個中國的政治含義。」
李慶平說，不能否認「九二共識」的存在，因為當時兩岸間有關九二共識的所有往來文字
，電話和會議都有文件詳細記載。
李慶平特別提出，他在陸委會發表正式的台灣立場時並沒有講「一中各表」，可是第二天
，台灣媒體都在頭版頭條上用了一中各表這個詞。他說，這是媒體以意涵引申出來的名詞
，但不是正式講話的內容。李慶平認為，一中各表可以看作是台灣的政策，但共識與政策
是兩回事，如果把一中各表加上引號成「一中各表」則可以接受。
一中各表發生變化
在國民黨主政下「九二共識」促成兩岸發展關係，國民黨堅持「九二共識」是「一個中國
，各自表述」，以及「一中就是中華民國」，儘管兩岸認定的一中內涵不同，北京也從未
公開承認「一中各表」，但在各自保持模糊空間下，台灣與大陸交流頻繁，並簽署23項協
議，許多協議目前仍然有效運作，台灣總統蔡英文也承認這個事實。
但是「一中各表」這個名詞卻隨著台灣政治角力、操作，以及中國大陸對台立場轉變而產
生化學變化。
台灣一中各表空間被侵蝕
去年1月，中國領導人習近發表「告台灣同胞四十週年」談話，當中首次提出「一國兩制
的台灣方案」，外界普遍將之視為對「九二共識」的最新定調，也就是只有「一中」，沒
有「各表」的空間。
今年1月，習近平訪問緬甸時在發表的聯合聲明中，罕見的用「台灣屬於中國人民共和國
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此說引發台灣外交部嚴正抗議和譴責，國民黨也聲明完全無法苟同
。習近平這個表態被認為明顯收緊一中論述，壓制台灣，以回應蔡英文當選連任總統。台
灣民意普遍認為，習近平這麼做反而把台灣越推越遠。
國民黨青年派的議員遊淑慧日前表示，不同世代對九二共識的糾結與難以認同，其實是北
京造成的，是北京這幾年來過度強調一中，加上共軍不斷繞台威嚇。也有國民黨青年派說
，在九二共識不斷被大陸侵蝕「一中各表」的空間下，國民黨實在不應該再緊抱這塊招牌
。
陸委會前副主委鄭安國星期四（25日）在聯合報的一篇論壇文章中奉勸北京當局回歸當年
九二共識原貌，不要再與一國兩制連結，不符當時願意，反而讓民進黨有扭曲九二共識為
「一國兩制」的根據，也讓年輕人誤解九二共識。
國民黨的利基？
儘管國民黨主席江啟臣否認國民黨在兩岸立場上向民進黨靠攏，嚴斥國民黨會被貼上「小
綠」的標籤，但是，中華戰略學會研究員張競認為，廢掉九二共識對國民黨不利。他說：
張競：「就實現戰略環境觀察，當國民黨當權者以兩岸新論述淡化九二共識之後，也同時
割裂其他與大陸既有傳統連接關係，面對大陸與民進黨相比，（國民黨）將不再握有任何
利基。」
前總統馬英九呼籲蔡英文政府讓兩岸重新回到一中各表的九二共識基礎。台灣總統府星期
四回應說，歷史已經翻向新的一頁，國人拒絕一國兩制。
馬英九辦公室星期五（6月26日）發文反問到，那麼蔡英文政府為何還停留在以九二共識
為基礎簽訂的23項協議？文中說，蔡英文曾批評其中一項協議ECFA是「包著糖衣的毒藥」
，「喪權辱國的不對稱條約」，那為何不拿出「抗中保台」的勇氣與魄力主動中止這項九
二共識產物，「翻過一頁」走向新時代？
對於馬英九的批評，民進黨則表示，國民黨主席江啟臣已經把九二共識當作歷史描述，可
見國民黨的兩岸論述混亂分裂，還對民進黨政府指指點點，無視民意所向。
國民黨不同世代對「九二共識」爭執不休，「九二共識」這個國民黨28年來引以為豪的兩
岸政策頓時成為燙手山芋。
對此，研究戰略問題的學者張競認為，與其在歷史上去找證據，不如從未來去找出路，國
民黨新生代要是不願再受到九二共識影響政治票房，認為必須有所突破，其實不是不能嘗
試，但必須記住，假若未能獲得北京正面回應，到頭來還是一場空，那還是要回到九二共
識，作為兩岸過招較勁的停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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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民黨還能死抱九二共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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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民黨改革委員會日前提出兩岸論述建議案，提出「堅持中華民國主權」、「保障自由民
主人權」、「維護台灣安全優先」、「創造雙贏共享繁榮」等四大支柱。除了表明反對「
一國兩制」外，也改以《中華民國憲法》作為連結兩岸的基礎，並強調「沒有中華民國，
就沒有『九二共識』」。
因為擔心黨內和對岸的不滿，國民黨改革委員會並沒有明言要揚棄「九二共識」，但顯然
是準備把「九二共識」當成「過去式」，這四個字也不會是國民黨未來兩岸政策的主調。
果不其然，論述建議案出爐之後，就引發「前主席們」的強烈不滿。馬英九基金會執行長
蕭旭岑21日就表示，「九二共識」並非國民黨敗選的原因，國民黨必須穩定陣腳，不能把
自己的優勢和價值丟掉。前主席連戰22日罕見發出聲明，表示「九二共識」是充滿智慧的
發明，價值不容抹煞。前主席洪秀柱今天則表示，「九二共識」不僅沒有過時，還應該要
深化；一個政黨若一味考量選票，不顧理念和中心思想，終將會被掃入歷史。
但事實是，不管要不要「九二共識」，國民黨都幾乎已經被掃入歷史了。這三位黨主席在
任時，國民黨的價值、理念、中心思想，其實也從來都不是統一。九二共識是「創造性的
模糊」，一個模糊的東西，又怎麼可能是中心思想？
國民黨跟對岸都說，九二共識是「定海神針」。但1992年「香港會談」距今已經28年，兩
岸很多情勢都已經發生很大的變化。1992年兩岸GDP的比例約是1：3，蘇起2000年發明「
九二共識」這4字時，兩岸GDP是1：4，到了2019年，兩岸GDP的差距經到了23.64倍。
兩岸實力的消長，人民信心的變化，同樣的一件事，會產生完全不同的感受。1992年的台
灣小而強，技術、產業都在全球有一定的優勢，除了武力之外，幾乎樣樣贏大陸，雖然不
敢、不願啟戰端，但整體國力是能和大陸抗衡的。當時討論到「統一」，多半是「兩德模
式」、「邦聯制」、「屋頂理論」之類的；而如今談起「一個中國」，所有人能想到的，
都是「被統一」、「被併吞」、「被統治」。
「九二共識」當初的價值，就是藉著這個創造性的模糊，可以擱置爭議、求同存異，可以
不用一天到晚爭論誰才是那個「一中」、不用開口閉口就把「統一」掛在嘴邊。但當去年
1月2日「習五點」提出「兩制台灣方案」，把話講得這麼清楚時，就已經大幅壓縮了模糊
的空間。
國民黨前主席們說，九二共識被污名化，是因為民進黨扭曲為「一國兩制」。但在民進黨
扭曲九二共識時，也不見他們站出來捍衛九二共識；當「習五點」出爐時，也不見他們站
出來駁斥習近平的說法。等到「九二共識」已經和「被統一」、「親中」劃上等號，國民
黨不得不設法拔掉「親中」的標籤時，他們才在國民黨內用高高在上的姿態，強調「九二
共識」有多重要、有多棒，卻又完全沒有跟社會對話的能力。
「九二共識」在兩岸交流上，的確是目前對岸最能接受的政治符號，也是政客們在對岸行
走、要求對岸讓利，最方便的「通行證」。但時空變遷、政治基礎不同，九二共識在選舉
上已經變成「票房毒藥」。即便國民黨這次不改變兩岸論述，在2022年縣市長選舉、2024
年總統大選，應該也沒有候選人敢把九二共識列為政見、掛在嘴邊。既然不能用、不敢用
，國民黨當然應該要試著找新的論述，試著創造新的「創造性模糊」。
不管兩岸論述怎麼改，國民黨理論上都會是一個比民進黨相對統、相對友中、相對更希望
兩岸關係和緩的政黨。國民黨應該要先決定的是，在統獨的政治光譜上，自己要不要位移
？要位移到光譜上的什麼位置？然後才找出相對應的論述。而在能夠重返執政之前，有沒
有對岸能夠接受的「創造性模糊」，其實並不那麼重要，也一點都不急迫。
國民黨改革委員會這次提出的兩岸論述，確實有點拿香跟著民進黨拜的味道，看不出跟蔡
英文有太大的區別。但再怎麼糟，也比死抱著20年前的定海神針，對於民意、環境的變遷
文風不動，把自己釘死在20年前的政治光譜來得好。
【作者 單厚之／媒體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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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英九籲重回「一中各表／九二共識」
https://www.worldjournal.com/7015078/
記者劉宛琳、林敬殷／台北26日電 2020年06月26日 06:02
國民黨改革委員會青年小組昨天舉行記者會捍衛兩岸新論述，指出九二共識遭汙名化後難
以被年輕人接受，國民黨必須找到兩岸新價值。昨天適逢韓戰70周年，前總統馬英九再次
呼籲蔡政府應讓兩岸重回「一中各表／九二共識」的基礎，勿讓台海步向戰爭邊緣。
改革委員會青年小組昨舉行記者會捍衛新論述。小組成員強調，沒有捨棄九二共識精神，
但當它被汙名化後，已無法被年輕人接受，必須思考是否要繼續擁抱，而失去一個世代甚
至兩個世代的年輕人。
青年小組成員羅廷瑋表示，所有的改革言論都是希望讓國民黨的蛻變跟得上民意，九二共
識有無法抹滅的歷史，「但不應該一直糾結在過去的歷史」，新兩岸論述中的四大支柱—
堅持中華民國主權、保障自由民主人權、維護台灣優先、創造雙贏共享繁榮，可以符合社
會期待，讓國民黨接上地氣。
青年小組成員、台大生須予謙說，這幾年情勢的改變，讓九二共識被汙名化，導致年輕人
無法接受，他能理解黨內前輩對九二共識有感情，但九二共識已經無法維持兩岸交流，再
被大陸侵蝕「一中各表」的空間，要好好想想是否還要去擁抱它，而失去一個世代甚至兩
個世代的年輕人。
台北市議員徐巧芯表示，國民黨必須面對九二共識遇到阻礙及挑戰，當中國大陸把九二共
識和一國兩制拉近，片面改變九二共識的內容，國民黨要怎麼反制？又要如何要求中國大
陸回到1992年的正軌？徐巧芯認為，國民黨應該放下敏感神經，找到合理的解方，而不是
在檯面上表示不滿就可以解決。
對於改委會青年小組發聲，國民黨前主席洪秀柱表示，「該說的都說了，沒什麼好回應的
」。馬英九則肯定年輕人對兩岸論述的關心，但也藉由韓戰爆發紀念日再度提及九二共識
的重要性。他呼籲大陸當局應立即停止對台武力恫嚇，蔡政府更應慎思明辨，以人民為念
，讓兩岸重回「一中各表／九二共識」的基礎。
針對馬英九的呼籲，總統府表示，歷史已經翻向新的一頁，可以理解馬前總統離開公職已
久，對於國人的主流民意、世界的嶄新情勢難免感到陌生，建議馬前總統可以試著與國人
共識，而不是回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