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回到袁海允的小套房，已經有快一週沒回來，忽然間覺得這個空間有點陌生。
　　一週前被告白那天晚上回到家裡，海允整個晚上都睡不好，畢竟是第一次被告白，心
中那是一個萬馬奔騰啊，隔天他又到小牧的桌遊店去，相處一日後回到家裡，心臟都還是
怦怦怦狂跳，再來就是出差跟外宿小牧家。
　　開窗換氣，收拾窗邊晾衣架上的衣褲，稍微打掃一下環境，就準備上床睡覺，幾天沒
在自己床上睡覺，反倒是有點不熟悉，結果就讓他太晚入睡，次日早晨差點就爬不起來。
　　所幸在約定時間前兩分鐘，袁海允趕到指定地點，氣都還沒來得及緩下來，一輛鐵灰
色的車就開過來。
　　「早安。」海允坐上副駕駛座，跟方雲永打招呼。
　　方雲永嗯了一聲，開車前行，跟之前出差一樣，兩人在車上都是無語，袁海允也習慣
了，不會特意想去討好搭話。
　　沒多久到了一棟七樓豪宅建築，方雲永聯絡之後，對方通知管理人員開啟車庫門讓他
們停進地下停車室。下車後就搭電梯直上六樓。
　　如此低調奢華的設計，身為建築師助理，海允也知道這沿途看見的裝潢料才耗費之可
觀，另外這種建築形式，通常用於家族群使用，也就是說這一棟七樓很大機率都是同一個
大家族中人使用居住。
　　他低聲詢問自己的猜想對不對？
　　方雲永回說的確沒錯，這種大家族也不喜歡住所有不認識的外人進出，索性蓋一棟了
事。「這個家族有錢但分散出去的人數倒也不算太多，之前知道有一個非常大的家族直接
蓋大廈，一半以上都是他們家族相關的人居住。」
　　袁海允小小哇了一聲。
　　來到六樓，門是敞開的，裡頭傳來說話聲響，進去一看，除了屋主、工班師父跟設計
師以外，宋醴泉竟也在其中。
　　「來啦！」宋醴泉招呼他們，轉頭跟屋主說：「我們家的設計師，我讓他們再幫你檢
查一下細部，看還有沒有哪裡有疏漏的地方。」
　　「您好。」方雲永跟屋主打了招呼，身邊的袁海允也跟著點頭。
　　「麻煩你們了！」年約四十多歲的屋主笑笑揮手，然後就跟著宋醴泉還有設計師討論
客廳前方的一堆音響器材的擺放。
　　「之前在裝潢我就來過，這個家有主要設計師，所長是協助當客廳要擺放音響時該注
意的地方，包括拉線跟電盤處理，算是顧問。」方雲永拿出資料夾讓海允看整個屋子的平
面圖。「以後熟悉業務之後，這種現場監工會交給你，要來盯工班，因為很多音響藏線埋
線部分，普通設計師都不太了解，細節部分都要由你來掌控。」
　　海允一聽就很訝異，「室內裝潢我不熟悉，我也沒有相關證照。」
　　「不會就學，這麼基本的事不用人交代吧？你不用有證照，所長有就可以，要想在昊
璽工作，這是業務之一。」方雲永帶著海允繞著房屋裡頭慢慢走，一點點告訴他哪邊在裝
潢完成後該注意檢測的事項，「雖然這種裝潢，案主都會另外找驗屋師來檢查，但如果你
碰上的是這種豪宅，請一定要親力親行檢查好，不然有個閃失，你絕對賠不起。」
　　海允倒抽一口氣，很認真在手機中記錄事項，並且有開啟錄音準備好好回去做筆記，
他不是天賦型建築師跟設計師，學東西沒這麼簡單與迅速。
　　「雖然知道所長有室內裝修工程管理的證照，我以為昊璽主要業務是做老屋修繕，沒
想到真的還會要處理這種裝潢案。」海允覺得來到昊璽之後，短時間內學的東西還真多。
　　「裝潢不是主業，是所長的興趣。」方雲永要他看向那討論熱烈音響的兩個人，而設
計師跟工班師傅在一旁直接露出毫無興趣的眼神。「他只會接跟音響相關的部分，像這間
屋子還是由設計師主導，所長提供的是音響配線裝潢上的意見，像是電視櫃後面的文化石
牆、天花板上嵌入式的喇叭、客廳地板下音響線專用的線槽、裝潢會不會影響聲音發出來
的吸收跟擴散、電路更改之類的，簡單來說就是音響狂熱發燒友社群的協助就是了。我們
要檢查的就是這些部份而已，不用檢查全屋。」
　　「喔，好。」
　　方雲永帶著袁海允巡了一下各房間的嵌入式喇叭，可以透過手機程式就操控每個房間
的音樂播放。而他們整個檢查過一遍回到客廳，宋醴泉也差不多都把音響放置好，確認放
音響的架子跟電源線都沒有問題。
　　音響、喇叭、前後級擴大機、環繞擴大機、串流……整個家庭劇院加二聲道的組合設
置好，他們就開始試播放音響。
　　「還需要調音，你約的人什麼時候到？」宋醴泉開啟，古典音樂聲音緩緩流洩出來。
　　「明天啊，阿臨今天沒空。」屋主也覺得很可惜，這還要再等一天。
　　「那個喇叭……」袁海允小小聲跟方雲永說：「跟所長家客廳的那隻，頭頂有點像，
是同一個牌子的嗎？」
　　「同一廠牌，這個是802 D3……說了你也不知道，反正，鸚鵡螺比較貴。」方雲永看
了看袁海允明擺著一臉音響貴到死的臉，直接在他耳邊報出這位屋主所有組合的價格，「
對了，鸚鵡螺我家也有，黑色的。」
　　袁海允這下什麼表情都做不出來了，這些有錢人是怎樣？興趣愛好真不是一般人可以
承受的。
　　「我們邊聽音樂，邊來……」屋主做了一個飲杯的動作。
　　「沒問題，我還因此不開車來，你開的紅酒不要太讓我失望。」宋醴泉轉向方雲永跟
袁海允詢問：「要跟我們一起聽音樂，喝一杯嗎？」
　　「不了，我開車，所長你慢慢享受，我們先回去了。」方雲永客氣拒絕，他身邊的袁
海允也跟著點頭彎腰說要一起離開。
　　「好，週末假日快回去休息，週一公司見啊！」
　　「所長再見。」
　　方雲永帶著袁海允到地下室取車，他們將車開出後，方雲永竟然主動開口跟海允搭話
。
　　「週六時間，你不來是正常，沒想到卻說要來現場。」方雲永瞥了海允一眼，「交往
多久了？覺得我問太多可以不說。」
　　「不會！不會……小牧今天有活動，我不想去。然後我們交往一週了。」袁海允小心
警慎看著方雲永的表情，「方建築師，你會不會介意我提到小牧？那個……你們家……我
有聽說一點。」
　　「沒什麼好介意，戶籍上是一家人，反駁也沒有意義。你們別在我眼前放閃就好。」
　　「好……」海允手機震動，發出社交平台通知，他點開來，看見方牧衡PO了照片上去
，才沒多久時間點讚數驚人。他喃喃自語：「這就是風帆？」
　　剛好紅燈停車，方雲永看了眼海允手機，「你沒看過？有風浪板跟帆船型的，在疏洪
道的運河那邊，有風帆訓練基地。這就是你不想去的活動？所以寧可跑來工作看現場？」
　　說得好像是他逃避來工作似的，海允小小不滿，他也是很想來施工現場學習驗屋好嗎
？「不是寧可，我也是很認真學習的。」
　　「你怎麼說怎麼是……你的好友只有那傢伙喔？」方雲永看見手機的頁面顯示。
　　「我才剛剛辦帳號的。」海允嘟嘴，他是沒朋友啦怎樣？「方建築師你有帳號嗎？要
不要加一下？」
　　方雲永白他一眼，放開剎車踩油門，沒理會袁海允的詢問。
　　海允看著手機照片點讚，限動中還有短影片，結果肚子無預期發出一聲咕嚕，讓他瞬
間驚愕看向方雲永，臉都紅了。
　　「抱歉我沒有吃早餐。」太晚起根本來不及吃。
　　「我又沒問。」方雲永冷著臉，沒想要搭理，但過了幾分鐘之後，他卻開口：「要不
要直接一起去吃午餐？」
　　的確也是午餐時間，只是海允有點遲疑，他這遲疑卻讓方雲永有些不爽。「不想跟我
吃就算了，我送你到捷運站……」
　　「不、不是……」袁海允有點怯怯說道：「不能吃太貴的……」很害怕吃個午餐就一
兩千塊起跳，他負擔不起啊！
　　方雲永難得嘴角有笑，將車轉方向，駛向一間他常去的店家。
　　週六中午很難停車，好不容易找到車位，方雲永下車帶著袁海允前往一間巷子中的餐
廳。海允越走越心驚，這一帶是出了名的社區，有些巷弄中小店價格也是很不便宜的。
　　他們來到一間泰式餐廳，進店落坐後，服務生遞上檸檬水跟菜單。
　　「我請客，你儘管點。」方雲永用濕紙巾擦著手。
　　「這怎麼好意思？我可以自己付的。」海允很不好意思，剛剛說不能吃太貴，可他不
是藉機要讓方雲永請客。
　　「不對，今天算是工作行程，可以報請公費，你就用力點吧！」
　　「真的！」海允瞬間眼睛閃亮亮，開心翻著菜單。「耶！那我要點套餐……」
　　方雲永翻著菜單，目光卻幾次飄到桌前袁海允的臉上，這種內向小家子氣的普通人向
來是不會入他的眼，畏畏縮縮，罵他一下就像個小媳婦一樣擺出可憐姿態，職場中是裝給
誰看呢？他是很看不上這種人，所以一開始很不待見袁海允。只是畢竟還是職場關係，無
論如何總會見到面，加上海允工作上的確很努力進步，這些都讓方雲永稍微改觀，態度也
比較好一點，不會總是擺出嫌棄瞧不起的臉色。
　　「請問要點餐了嗎？」服務生來問。
　　袁海允等方雲永點完之後，才興奮對服務生說他要這個這個那個那個。點的不是最貴
的，但套餐能點的全點上了。
　　餐點逐漸送上來，海允拍了照片，想也知道他是要傳給誰。
　　兩人各自吃著午餐，沒有聊天，氣氛也不顯尷尬，海允點的餐辣度超乎他的想像，臉
頰跟嘴唇全都因辣度而紅艷艷的，方雲永沒有意識到自己多看了好幾眼。
　　餐後結帳，方雲永就問海允還有其它行程安排嗎？
　　見海允搖頭，他就接著說：「你很不懂音響吧？不過那是宋哥的愛，他如果接室設都
是音響裝潢顧問，往後你可能也會需要協助他，就當初步體驗一下，這附近有一間音響沙
龍，要不要過去看看？」
　　反正下午也沒事，袁海允就說想去。
　　方雲永用線上查詢，發現還有座位就直接預約，沙龍在不遠處，兩人就步行走過去。
　　沙龍外觀就像一間咖啡廳，進去之後，第一次來這種地方的海允環看室內，小心翼翼
跟著方雲永走，他們先去點飲料，方雲永要開車就點了冰釀咖啡，卻替海允點一杯酩悅香
檳。
　　海允睜大眼睛想拒絕，方雲永卻低聲說道：「一杯不會醉，喝喝看，入門香檳來說還
不錯。」
　　他們找了位置坐下。沙龍中的座位不多，管弦音樂氣勢震撼迴盪在室內，在場客人都
安靜聆聽音響喇叭帶出來的旋律，幾乎沒有交談聲。
　　海允看到前方的音響區，又見頭上三根毛的鸚鵡螺，這次是白色的，他心想這東西不
是貴到死？怎麼處處都有的感覺？店員送上香檳，海允慢慢喝著，酒精趴數不高，不過可
能是在午餐後的下午，他喝完一杯後，就在酒精催化下緩緩閉上眼睛，頭一點一點輕輕搖
晃著。
　　一旁的方雲永沒叫醒他，反而以手支撐著下巴，目光鎖定在喝酒過後雙頰淡紅的海允
臉上，視線移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