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接下來的時間，華裘跟李潭追兩人過著同住屋簷下的類同居生活，真的就是純粹一起
過日子，除了親親抱抱外沒有任何踰矩的純情同居。
　　而桐甦考慮到他們的居住地，大隱隱於市，臨海城市有一定的繁榮度，觀光客又多，
要追查到華裘行蹤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短期內就沒有移動據點的打算，他們決定到十
一月再行評估。
　　潭追除了陪伴華裘、鍛鍊身體外，就是抓空替萬事屋蒐集這個城市的資訊，以便桐甦
將這些在地資料做一個統整；而華裘則是一天到晚不是玩就是睡覺，活得像個快樂的小廢
人一樣。
　　潭追告知他，說桐甦轉告委託人華序，說華裘恢復正常服用營養劑，但是智能狀態時
好時壞，有時清醒、有時候又像之前那種癡傻模樣，反反覆覆狀態不穩。他們不阻止華裘
想念哥哥時可以打電話，但是就是做好口徑一致，也許真的有人在監視著華序，別輕易露
餡華裘真實狀況比較好，以防萬一──這是萬事屋給華裘的理由。
　　聽了這些話後，華裘只是默默點頭，沒有抗議什麼，只是他再也沒有撥電話給華序。
　　潭追問過他，他也只是淡淡說一句：「我不希望哥哥為難。」
　　為難什麼？這話只有華裘自己才會明瞭。
　　十月天寒，鄰近十一月，氣溫驟降，房屋內多擺放一些電暖氣，空氣雖然溫暖不少，
可是這棟房屋並沒有加設地熱，沒有鋪地毯的地板位置還是冰涼涼的。
　　冰涼的地板不影響華裘每日赤裸著雙足跑來跑去，為了不讓小少爺髒了腳底板，潭追
這個奶爸可是天天拖地，他在萬事屋時都沒這麼勤勞。
　　「腳不冷嗎？去穿襪子！等下感冒！」
　　「穿襪子跑會滑倒……」
　　「那就不要跑來跑去！」
　　「我17歲！我就是要跑，大人也不能阻止我！」
　　「是17歲又不是7歲，到底為什麼把跑跑跳跳說得這麼理所當然？」
　　潭追無奈，只能放任華裘像隻放出籠子的小鳥一樣活蹦亂跳。
　　華裘的身體這些天被詛咒影響不小，突然軟倒的情況更常見，在外頭潭追是亦步亦趨
地跟著他強制牽手，所以都能在第一時間就摟住，不讓他摔倒在地。而他們居住所雖然是
兩層樓建築，但是鮮少使用到二樓，因此華裘不會有在上下樓梯時摔滾落的風險。
　　一樓平面上，即使華裘走走跑跑軟倒跌坐地，兩三秒之後他就像個沒事人一樣起身繼
續跳來跳去。
　　這種對自身摔倒情況已經很習以為常的態度，讓潭追很是心疼。
　　華裘卻不願去多想身體問題，該吃就吃、該睡就睡、該玩就玩，心中沒有說出口的是
，也許活不了多久，至少在生活上不要太苛待自己。
　　天晴出去逛街運動，下雨就在室內找樂子。
　　潭追驚訝的發現，小少爺竟然從來沒眼看過鬼片？
　　「不能看那種東西啊！對我的人生沒有幫助，家人不准我看。」
　　「不是有手機和電腦？這種東西上網看就有了。」
　　「家庭老師每天都會檢查……」檢查他的消遣娛樂、檢查他每天接觸的所有東西，身
為華家的孩子，要能夠摒除外界一切不必要的活動，專心致力走在家族鋪設好的道路向前
行就是唯一。
　　潭追嘆了一口氣，摸摸華裘腦袋，「恭喜你又增加了一個第一次──我們來看鬼片吧
！」
　　某個下雨的日子，潭追用投影機播放手機裡的鬼片，他們倆在客廳的地上鋪好毯子，
華裘坐在潭追雙腿中間被環抱著，一起看著今年度上映排行第一名恐怖的鬼片。
　　隨著觀影，不斷冒出的恐怖影像讓華裘無法控制摀著眼睛放聲大叫，還需要潭追適時
幫他掩住嘴巴，不然可能叫到鄰居直接報警。
　　好不容易影片播完，潭追耳朵都快聾了，華裘哭慘慘完全被嚇到。
　　結果接下來的幾天華裘根本不敢一個人獨處，上廁所洗澡也要潭追在門外等著，每隔
幾秒鐘就會大聲問潭追人還在不在門外？
　　潭追無奈，自作孽不可活，誰知道小少爺膽子那麼小……
　　這個城市秋冬多雨，隨著氣溫降低，下雨的日子也增加。
　　午後潭追在客廳跳繩揮拳練身體，華裘跟著揮動幾下小拳頭跳來跳去，很快就累到不
玩了。
　　潭追有發現小少爺最近的體力下降，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詛咒影響，也沒勉強他運動，
直接將人拎到沙發上休息，自己則是去洗澡。
　　客廳沙發後是對外窗戶，華裘趴在窗台邊看著外面雨景，一些行人路過，幾乎都撐著
色彩繽紛的傘，連雨衣也都是五顏六色，非常符合這個城市的風格。
　　住在這裡的日子，可以說是華裘有生以來第一次離家這麼久，而且沒有親人陪在身邊
。雖然他很小就失去母親，可是身旁一直有疼愛他的爺爺跟哥哥，還有嚴格照顧他的家庭
教師，再不然還有男傭女僕，總之他幾乎都不會有一個人獨處的時間。
　　每天上學外，還要學習各種音樂、運動、金融知識、禮儀教養……他的生活就是為了
成為一個稱職的華家人而努力著，走在預設好的規範中，沒有一絲偏差向前行，打從小就
接受著這種教育，所以他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只要順利長大成人，他將來也是可以
掌握整個華氏一族的半邊天，但這樣子真的是他想要的嗎？他想要活在上層社會，一生為
了延續家族而奉獻出生命嗎？
　　富可敵國的榮耀、手握無限的權力。
　　他不排斥將來過著那樣的生活，只是沒想到最後換來的卻是……
　　將窗戶拉開一道縫，手可以穿出去的大小，華裘將手伸出去給雨淋，冰冰冷冷，還有
寒風吹過帶來刺骨寒意。
　　以前他在本家緣廊時，曾經也有一次伸出手去摸著雨滴，然後下一秒就被女僕長大聲
斥責，除了怕受寒，另外就是本家少爺不應該有如此沒有修養的行為，雖然他也不知道手
心淋個雨是哪裡沒有修養了，但華裘還是乖乖收回手，讓女僕將他的手擦乾。
　　「不冷嗎？」
　　一件披肩扔到華裘身上蓋住了他。
　　洗好澡的潭追擦著頭髮，路過去拿吹風機。
　　華裘收回手，關上窗，一邊喊著手很冷一邊跑到電暖氣前吹熱風。
　　青春期的孩子都這樣怪怪的嗎？潭追搖頭吹頭髮，對華裘怪異行為不予置評。
　　吹好頭髮後，華裘跑到潭追面前，給他看自己的足踝處，「你看！」
　　「怎麼了？」小少爺的聲音聽起來很興奮，應該不是受傷了。潭追很認真看了看，看
不出來。
　　「褲管！變短一點點！」華裘很驕傲說道：「我長高了！」
　　有變短嗎？潭追真的看不出來，但是他不敢說出口。「喔喔！是喔！很棒……」先誇
獎再說，還要放進真心。
　　華裘這年紀本來就是發育期，抽高很正常，之前因為詛咒身體狀況不好，進食不多所
以沒好好成長可以理解，現在的他每天不是吃就是睡還有玩，又活蹦亂跳的，長高是在情
理中，不然潭追覺得富家子弟吃好喝好生活好，這種身高實在是在平均值以下……當然，
這些話他也不敢說。
　　「我要去喝牛奶！」開心的華裘蹦蹦蹦跳往廚房方向，要為自己的成長再盡一份努力
。
　　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一個轉身時突然身體發軟失力，華裘根本無法止住前跑的慣性，
直接很用力地撞到牆上，反彈回來倒下的身體被箭步衝向前的潭追一把接住，落在懷中。
　　華裘摀著肩膀，痛到臉都皺起來。
　　潭追趕緊把人抱上沙發，拉下華裘領口檢查傷勢，細細檢查了下，應該只是撞擊傷無
大礙，但小少爺還是疼到淚眼汪汪。
　　摟抱著人，潭追輕嘆一口氣。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要是哪天出嚴重的意外或是又疼痛上身，你要怎麼辦？」
　　華裘癟著唇不說話。
　　「雖然……醫生說的解詛咒方式很難讓人信服，可是在你失去意識期間，的確是在我
們發生關係後，就減緩了你身體疼痛，就當作是被騙騙看，跟我……做愛……好嗎？」
　　兩人這段時間的相處是又抱又吻，但始終沒有跨過那條界線，潭追知道華裘沒有意願
，所以他不想勉強，可是也考慮過，要是跟之前一樣華裘開始會身體劇烈疼痛的話，有可
能他真的會採取強硬的態度也說不定。
　　「我們親親抱抱……可是、可是……」說到這裡，華裘就有點委屈了，「你說我們重
新認識，然後……然後呢？我們又沒有交往，怎麼可以隨便跟人發生關係？」
　　說到這，潭追一愣，他們不是……已經在交往了嗎？抱成這樣、親成這樣，還不算交
往嗎？「我們這樣不算交往嗎？」
　　「當然不算！」華裘抗議，他又沒有同意說好，他們只是『認識』啊！頂多算是比較
親密一點，怎麼可以這樣就算是在交往？「又沒有說是哪一天開始正式交往，連日期都沒
有，我看網路說的，要是以後要慶祝交往一百天怎麼辦？」
　　一百天？這話一出華裘自己也傻住，他才反應過來，距離生日也不過只有一個多月的
時間，他的人生哪裡還有一百天之後的日子？
　　原來連交往一百天，都不能慶祝了嗎？
　　滑落下幾顆眼淚，不是因為肩膀疼痛，而是因為心裡難過，他不是挺豁達可以看淡生
死的嗎？可是怎麼會連交往一百天都不能慶祝的這種事情，都讓他的心臟像被刺了好幾下
……
　　潭追想想確實是自己疏忽了，不管有無失去神智與否，華裘對他來說都是同一個人，
所以他自然而然接受兩個人跟之前一樣在一起的這種想法，可對於小少爺卻不是，他的確
是只『認識』了潭追沒幾天而已，即使有好感，潭追卻沒有正式確認兩個人的關係，兩人
之間處於一種模模糊糊的狀態。
　　「抱歉，雖然之前說是要重新認識你，可是在我心中，已經把小少爺當成另一半的對
象，我太粗心了，沒有好好去照顧到你的認知與感受。」抹去華裘的眼淚，「你是我最喜
歡的人，如果你也有跟我相同的心意，那……願意跟我交往嗎？」
　　華裘抹掉眼淚點頭，吸吸鼻子，知道潭追不是要誆騙他的感情就好，原來是大笨蛋疏
忽了啊！「今天是第一天嗎？」
　　「你想要把今天當作是第一天嗎？」潭追親親華裘的小臉。
　　華裘想了想，「不要，我要把我們認識的那一天當作是第一天，你第一天就喜歡上我
的對不對？」
　　潭追笑笑，「對，沒錯，我對小少爺一見鍾情，所以第一天就喜歡上了。」
　　「好，那一天就當作第一天！我會在日曆上記下來。」抽噎兩下。
　　「可是……我不想只跟你度過一百天，我很貪心，想要跟你一起度過之後的三百天、
五百天、一千天、一萬天……可以嗎？」
　　華裘眼睛哭到紅紅，眼裡全是閃閃水光。他也想啊，可是……
　　「我們試試看，好不好？說不定就真的成功解除詛咒！」潭追哄著人。「只要成功，
接下來我們就可以一起度過一段很長很長的日子。」
　　沒想到這些話還是沒辦法讓華裘點頭答應。
　　「為什麼？」潭追沒有要指責，但他還是不理解小少爺拒絕的原因為何。
　　「因為……因為……」華裘顫抖著嘴唇開口，連身體也微微發顫，「我很害怕……做
愛很痛，我沒有辦法……他們對我……我不敢……一想到我就……很害怕……怕死了……
身體就像要裂開一樣……就算我很喜歡你，可是還是……不行……」
　　華裘哭到連講出原因都支離破碎、泣不成聲，過去實在對他造成太大陰影，親親抱抱
可以，但要一想到兩個人脫去衣服，而他要讓男人進入到他的身體裡面……恐怖過程讓他
連想像都不敢去想，更遑論要做。
　　潭追沒有想到這一層原因，不知道原來過去的暴力會對華裘產生如此大的陰影障礙，
難怪這段時間他們親蜜關係就僅止於此，沒有再往下，也慶幸沒有對華裘有任何強迫的舉
動，不然就只會對他造成更大的傷害。
　　將人緊緊抱在懷中，輕輕拍著少年的後背，溫柔的哄著。
　　「沒事！沒事！不做就不做，除非哪天你自己心甘情願，不然我們啥床上關係都不發
生，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