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 [鬼滅之刃]〔猗窩煉〕狐狸火鍋(下)

作者: rita74153 (若然)   2021-10-07 17:02:49
  
  山裡一年,牢裡亦是一年。若問有哪裡不同,那便是投向狛治的眼神大相徑庭——至
少起初是如此。
  想來也怪,狛治在村裡被人忌憚,到了牢裡卻又足以稱得上清秀,一入獄就被數人惦
記上,當事人卻渾然不知。直到一日午休,狛治被幫派風頭正盛的一員找了去,說他已把
一切談妥,讓狛治可以收拾行李,今晚就搬到他那間房去……
  男人言之鑿鑿,笑得自滿,像是此事已成定局,狛治要想往後過得順遂,唯有答應的
份。
  見狛治走近了些,男人面露喜色,正欲將他摟入懷中,不料迎面就挨了一拳,沒來得
及收起笑意就應聲倒地。若狛治不曾見過金子,他只會覺得男人可笑,可狛治偏偏見過兩
次,因此他覺得男人可笑又可悲,如此大費周章,僅僅是貪戀影子的影子。
  狛治雖已手下留情,那人卻倍感恥辱,打定主意要讓狛治好看——再接下來發生的事
,被獄中眾人津津樂道:有人說狛治鐵定是哪處道場的親傳弟子,才能使出那般行雲流水
的拳法轉瞬擱倒五人,也有人說狛治發起狠來哪裡像人,簡直是鬼。不論在沒在場的,經
此一役都達成一個共識,那就是縱使叫上再多人,也奈何不了狛治。
  這事一傳開,眾人便對狛治敬而遠之、隨他去了。
  無人打攪倒也順了狛治的意。他慣於獨處,不論是在村裡、山上還是獄中,相較之下
,莫如說還是在獄中來得輕鬆,若是早個五年來,他說不準會安於現狀,加入哪個幫派與
人切磋度日。但狛治這時候來了,就一心只想早日回去,他有亡妻的墓,和一個與狐狸的
約定。細細想來,他和杏壽郎分明只相識了一個冬天,卻如對待兒時得之不易的一塊硬糖
般將那段時日藏在心裡,等四下無人,便會從口袋裡掏出,含在舌尖齶下反復回味——木
屐踩在雪裡的聲音,廚房難以洗淨的焦味,隔著一池溫泉水傳來的笑聲,還有將杏壽郎從
河裡抱起時、他那頭柔軟濕濡的金紅長髮……日落時分,往日回憶紛至遝來,他卻只敢想
一小會,不願那段時日在反芻間日益融化,他知道那是遲早的事,但能遲一會是一會。
  春去秋來,獄中日程幾乎未變,每天總有幾小時雷打不動,到車間生產皮鞋,加工夾
克一類。一日狛治隨大隊前往車間,途徑路旁櫟樹林——初來時一片新綠,此時已遍佈金
黃,深棕色果實掉落一地,不禁慨然。
  那夜過了熄燈時間,狛治仍是念念不忘。不知山中的櫟樹此時是否也結了果,引來成
群松鼠?在那金黃林裡,是否有杏壽郎在捕獵?他想著想著,晚上做起夢,又夢見了他。
  夢裡是黃昏。雪原如浸在流動的金紅中,杏壽郎披著暮色到來。狛治為他沏一杯茶,
聽他笑談林中趣聞,又問,狛治有什麼願望?狛治聞言湊近了去,撩起杏壽郎的金紅長髮
,親吻了他。懷裡人先是一怔,狐耳一激靈豎起,隨後耳根發紅,以那對杏眼脈脈回望狛
治,似是默許。狛治便從雙唇吻到頸脖,邊伸手探進紅色和服下擺,摩挲起狐狸尾根,俯
下身去吻他,含他,舔弄得杏壽郎不住呻吟,倚得身後木桌咯吱作響……
  翌日狛治醒來,下邊仍硬挺著,想起昨夜春夢,他放任自己想了下去……看著天花板
上的黴斑,喘息著射在手裡。等衝動褪去,他感到分外清醒。他想要杏壽郎,恨不能願意
乘上列車、行過山路,翻山越嶺去擁抱他。若是杏壽郎再問起狛治的心願,他會如實相告
:請留下罷。
  
  兩年後狛治領了津貼,刑滿釋放。他前往列車站,見站前小店有賣紅薯點心,幾經猶
豫還是買下一盒當作手信,坐了半日列車回到鎮上,又是一年冬末春初。
  數日大雪,放眼望去山野間盡是白色,與記憶裡的別無二致。等攀上山腰,已近黃昏
,斜陽穿過晚雲落在雪上,襯得屋舍有幾分晃眼。
  狛治佇在門外,恍惚間覺得他只離開了不到一日,僅是去了趟集市,賣了鹿皮鹿角。
但他又是這般心切,以至於徒生一絲懼怕,唯恐物是人非。
  待推開木門,來到玄關,地上不見木屐,家中清冷如初。狛治反倒定了心,想來也應
當如此。那盒點心,自己吃了也好……
  思及此,忽聞身後傳來腳步聲。
  狛治回頭望去,只見蒼茫雪原覆上一點紅,紅衣男子身披暮色而至。來者腳踩一雙木
屐,金紅長髮飄搖,雙目明亮如炬,將狛治收入眼底。
  這一久別重逢,人和狐都滯在原地。因為想說的太多,一時不知說什麼好,索性什麼
也不說了。不待放下行囊,狛治走出門外,向杏壽郎跑去,環抱住他。懷裡的杏壽郎先是
一晃狐尾,隨後也張開雙臂,輕輕回抱著。這麼過了會,狛治才後知後覺般喚道:「杏壽
郎……」
  「狛治先生!」杏壽郎原先清朗的音色,如今低沉了些,本就壯實的身板,似乎也更
為高大英挺。等狛治鬆開懷抱,定神再看才留意到杏壽郎已非他記得的青年模樣。少年人
的圓潤臉頰如春雪消融,留下棱角分明的臉孔,恍如十年流逝,成了與狛治年齡相仿的男
人,唯獨那雙杏眼絲毫未變,如火焰燃燒至今。
  「我是狐狸,會老得快些。」見狛治眨眼,杏壽郎笑道,「原來狐狸一過五歲,換作
人子就到了這個歲數,真是時光飛逝!」
  杏壽郎說得輕快,狛治不禁黯然——他在獄中虛度兩年,對杏壽郎竟是更為漫長的歲
月。想到這,不禁忿恨起無常命運,又覺萬千心緒在胸腔湧動,再無法忍耐。話到了嘴邊
,卻是一句,「我好想你。」
  杏壽郎笑了,「我又何嘗不想狛治先生!」
  這確是不言自明的。既然杏壽郎今日來到這裡,就必然到訪了過往的數百個黃昏。他
是只怎樣守信的狐狸,可狛治卻不是個守信的人,無論是對妻子許下的承諾,還是和杏壽
郎的約定,無一實現。兩年來狛治在獄中想了又想,為這出可能的重逢演練數遍:如何解
釋自己的不告而別,如何為此道歉,也想過該怎麼拿出那盒從車站買來的手信……但當他
真的等到這一刻,卻只會說些「外邊冷,進屋嗎?」、「杏壽郎晚飯想吃什麼?」一類的
話。
  等夕陽西下,夜色漸濃,一人一狐談盡兩年間的種種(「父親依舊久居不出,但身子
硬朗」、「家弟和我一道外出捕獵,雖有許多要學的,但幹勁十足」云云),從車站買來
的點心也配著茶水吃了個乾淨。眼見杏壽郎又要先行告退,他才鼓足勇氣,問:
  「今晚留下,可以嗎?」
  他是那般殷切地看著杏壽郎,杏壽郎也看著他。都說眼神是能出賣人的,青年時的杏
壽郎未必懂,這時卻再也瞞不住。不出一會,就見杏壽郎臉上泛起紅雲,狐耳立起,以對
常人來說無異、對他卻可稱之為細微的音量「嗯」了一聲,微微頷首,迎上前去,像在索
求一個吻。
  然後他們便親吻了,吻了很久。先是嘴唇,再是頸脖、胸膛,小腹——當狛治吻到腿
根時,杏壽郎喘息著認輸,被含著送上了高潮,又含著狛治報復回去,恍惚間分不清是情
事是纏鬥,也無所謂是人是獸,只想將對方一同拖下欲海,不顧窗外風雪如何。
  狐狸本在夜間清醒,但杏壽郎從未有過這般荒唐情事,和狛治做累了,也一同睡去。
醒來已是清晨,木窗滲進微光,灑在狛治身上。杏壽郎頂著一頭亂毛,睜眼見狛治一動不
動地盤腿坐著,像是在思忖什麼,以一種肅穆到古怪的神情望著他,仿若在字斟句酌,不
知從何開口。
  他說,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本來已經忘了的,但一經想起,就再沒法瞞著你。
  他說,大概五年前,我和妻吃過一隻狐狸。
  想來也怪,狛治在獄中兩年未曾感到罪過,他固然揍了那商人,卻毫無反省,唯獨昨
夜想起妻在世時吃過的那一頓狐狸火鍋,讓他面對杏壽郎時心中有愧,如鯁在喉,自覺瞞
不下去,索性全盤托出,交給杏壽郎定奪。
  被窩裡的杏壽郎聞言沉默,像是想到了什麼。他圓睜雙眼,不見笑意,幾乎以為他要
發怒,又好似在悲傷。狛治認得那神情——首次談及母親時,杏壽郎也曾這般隱忍痛楚。
恍然間狛治記起了獄中做過的夢,那個死於他手的,和杏壽郎擁有同一雙眼睛的陌生女人
……於是他懂得了,是這樣一個故事。
  意識到這點,他流下淚來,看著杏壽郎,看著那雙眼睛。獸的眼睛。狼也曾這樣注視
狛治,在狩獵之前。狛治在林中經歷過許多個這樣的時刻,卻憑藉著不知從哪湧出的執念
,拼死苟活到了現在。可他想,如果是此刻,如果是杏壽郎,他決不會抵抗。杏壽郎要是
想復仇,狛治會低下頭,任由他咬破喉管,吞食入腹。
  半晌後,杏壽郎湊近了他。狛治閉上眼,卻感到臉頰一熱,被舔去了淚珠。
  我知道的。他聽見杏壽郎說。這一帶除了狛治先生,沒別的獵人,所以我想,我一直
是知道的……
  分明是自己吃了狐狸,卻輪到杏壽郎安慰起他,讓狛治恨不能鑽進洞裡,把眼淚和罪
過都深埋地下……越是這麼想,眼淚越是止不住地流下,索性抱住杏壽郎,良久說不出一
句話。
  屋內一時沉默,只聞風聲呼嘯,恍如世間無他,僅有一人一狐。杏壽郎也回抱住他。
不知過了多久,風雪變得靜默,群山自夢寐中醒來亮起,野獸在林間奔走,兩串腳步聲卻
近了,又近了。
  等腳步聲近到不能再近時,忽聞狐狸怒叫起來,一高一低。高的是小狐狸,低沉的是
老狐狸。這一大一小兩隻赤狐從後院虛掩的側門先後闖入,見狛治正緊緊抱著杏壽郎,不
禁對他呲牙嘶叫,作威脅狀——
  「父親!千壽郎!」
  未等狛治反應過來,杏壽郎如此喚道。他笑著鬆開了手,彎下腰去招呼兩狐,狐狸先
是一驚,打量了來人好一會兒,隨後便老實了。老些的那只別過臉去不說話,小些的那只
咿咿叫著,狛治一句未懂,但杏壽郎像是聽懂了:原來是杏壽郎一夜未歸,槙壽郎和千壽
郎也一夜未睡,沿路一通打聽,據住在隔壁的狐狸兄妹說,杏壽郎往獵戶家跑去再未回來
……怕是凶多吉少。一想到長子也被做成狐狸火鍋,槙壽郎嘴上雖不承認,實則悲憤交加
,千壽郎更是顫抖不止,兩狐忙穿過森林狂奔而來,誓要給那可鄙的獵人一點顏色看看。
  杏壽郎翻譯完了,安撫起鑽到懷裡的千壽郎。分明已經解開了這次誤會,不知何故,
小狐狸和老狐狸仍舊面色不善,狛治稍一伸手,就雙雙躲開了去。
  狛治心下一沉:「杏壽郎,令尊和令兄果然恨我……」
  「父親和千壽郎都還需要點時間適應罷,」 杏壽郎依舊神采奕奕,笑著解釋,「我
剛告訴他們,我同狛治成婚的事。」
  狛治聞言一怔,以為是他過於渴求,以至於聽錯了。但不管怎麼回想,杏壽郎說的都
是「成婚」二字——回過神來,不知是該先錯愕還是欣喜,那張常年被村人視為鬼子忌憚
的面孔一時不知所措,最後露出個扭曲的笑,又險些要落淚了。
  此時太陽自遠山升起,天空高遠通透,暖陽灑滿屋內,襯得杏壽郎的雙目愈加明亮。
被那樣一對眼睛注視著,狛治反復醞釀,感到千百句話在心中湧現——賠罪的,道謝的—
—最後仍是難以置信地笑著,問出一個不成句子的問題:「杏壽郎……怎麼?」
  杏壽郎雙手抱胸,爽朗笑答:「既然和狛治抱過,自然是要成婚了。」說到這,見狛
治仍是笑得不甚自然,動了動狐耳,又問:「難道人與人間不是這樣?」
  「不——不全是,」狛治笑了,「但對你,我就是這個意思……」
  
  或許要問:人間一年,狐生十載,如何成婚?
  一說是狐狸得道,立地成人,一同在山中共度餘生;一說是那獵人自認有罪,向神佛
請願墮入畜生道,兩狐一同挖洞取暖。另一說是,九年後有人遇見那曾被稱為鬼子的男人
下山,臉上不見悔恨,亦不見哀愁——見過那男人的人都說,他在山上應當度過了很好的
九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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