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 [瑯琊榜][靖蘇] 直道相思(下)

作者: KYOUKA (種荊棘者得刺 )   2020-11-22 21:02:14
  而按照先前的安排,梅長蘇只在宮裡用一餐;差不多是廚房裡要準備晚餐的時刻,黎
綱與甄平便能看見小主人走進門;飛流還嘟著嘴,叨叨唸唸地說水牛說太多話了,上馬車
的時間都晚了。
  「哎,吉嬸是不是在給你蒸桂花糕吧?」也不是哄孩子,是他真的聞到桂花糕的味道
。看著飛流一步三蹦地去了,梅長蘇看著黎綱與甄平迎上前來,也就是搖搖頭。家裡沒什
麼事吧?他把手攏在衣袖裡,一邊慢吞吞地說。
  能有什麼事?甄平就是看了黎綱一眼,當然啦,也不是說偌大的江左盟真的什麼事都
沒有,只是能讓他們這位小主人過目的,這幾年也就四、五件。偏生呢,有這樣的事發生
時,他們這位宗主也通常就會這麼若無其事地問起來,黎綱也躊躇的,今天轉來的那些信
件,看著也不是什麼大事吧?
  「沒什麼,我就是問一問。」梅長蘇拾階而上,走到門邊就感覺到一陣火爐燒出來的
暖意。「明天要招待客人,應該是要忙一整天吧?要是有什麼要我看的,一會兒先拿過來
。」
   黎綱就是看了看甄平,有客人這件事,他其實也知道。但他啊,實在不喜歡這個客
人;甄平嘆了一口氣,但這就是他們宗主啦,平時不說什麼,但只要是說出口的話,幾乎
就不會再收回了。
  「盟裡一切都順利,藺少閣主的鴿子也還沒來。」甄平謹慎地說。陪著梅長蘇走進屋
子裡,替這位小主人褪下披風;警備……他小心地問,梅長蘇擺擺手,那個給蒙大將軍操
心了,他的語氣就是輕鬆地,晏大夫在嗎?一邊又問了一句,黎綱趕緊說,在的,剛剛已
經吩咐了,桂花糕,宗主最多只能用一塊。
  「……哎,誰跟晏大夫說吉嬸今天要蒸桂花糕的?」
  聽著梅長蘇嘟嘟囔囔地抱怨起來(我吃一塊,飛流一定會把剩下的都吃完吧?小孩子
吃這麼多甜食好嗎?)兩個江左盟的大人物只互看一眼,便笑著閉上嘴。
  這樣的日子,他們想,如果能持續下去,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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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這一日,梅長蘇哪裡都沒去。
  待在京城蘇宅,他花了一整天讀書寫字,再空閒點,就抱著一盤子葡萄捉弄飛流。蘇
宅外蒙大將軍裡裡外外地佈署警備,則似乎全然與他、或宅子裡的眾人都無關。
  --也不是都無關,抱著手爐,他看著飛流看見兵士就怒目而視的,只好把人逮回身
邊,用葡萄哄著。但就連晏大夫也是一臉不豫,他只好想,還好那個人來的時候,應該瞧
不見自己這麼不受待見吧。
  也差不多是廚房該準備晚膳的時分,言侯府的車馬慢慢轉過這頭的街道。黎綱與甄平
帶著管家出迎,卻在二門外便停下腳步。蘇宅上上下下的伺候人老早就被交代了,宗主起
居的院子今晚不要人伺候。
  馬車一停,堂堂大梁的皇帝,便自行掀了布廉,俐落地跳下馬車。梅長蘇早就站在門
前,抱著手爐,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今日這麼早脫身了?他輕鬆地問。蕭景琰的語氣也
歡快不少,言侯還在與大臣議事,這個皇帝是這麼說的,母后叫人傳話要我去,我便到這
裡來了。
  一邊說話,蕭景琰便一邊踏進屋內。梅長蘇看著這個人,褪去一身冠冕袍掛,輕裝簡
從而來。
  是該謝一謝言侯才是,他一邊想。
  「說了不要人伺候,吉嬸就給我們準備了鍋子。」
  梅長蘇一邊往內室走,一邊對蕭景琰說。暖融融的屋裡,一只砂鍋已經在泥爐上燒得
沸騰。就是大梁皇帝到此,火鍋裡煮著的也不過是排骨、白肉、粉條、豆腐、肉丸子;菜
蔬與口蘑點綴其中,爐子旁還放著一小鍋米飯。
  「怕你吃不飽,硬是給添的。」帶點無可奈何的口氣,蕭景琰卻不在意。吉嬸的手藝
也是久違了,他說,看著梅長蘇在矮桌的另一頭落座,他取過一個小碗,撿了一些排骨、
豆腐、口蘑的,放到梅長蘇面前。又端來一旁的水盆,讓眼前的這個人淨過手。我總算能
為你做一些事,這個皇帝認真地說,梅長蘇就是抬起眼,瞧著這個人。
  擺著淨手盆的矮架,下方有個抽匣;蕭景琰取出置放在其中的布巾,小心地替梅長蘇
擦乾手,又小心地把矮架連著盆子挪到一旁。
  看著這個人忙了老半天,總算是端起碗來,一連吃了幾塊排骨與白肉;其實就是叫幾
個伺候人進來就能做好的事,卻因為是親手替他做的,這個皇帝便開心得很了。
  知道這個人一直以來的企盼,於是,連想著這個人傻都不忍心。
  他們想為對方做的,其實不只是這些事;這樣的心思,不用明說,其實兩人心底都明
鏡似地。但如今他們是君臣、是朋友,是故交、也可以是蕭景琰與林殊。
  能夠把對方記掛在心上,能夠百轉千迴的相思。甚至,也能夠依足了禮法相見,或者
是像這樣,屏開眾人,待在彼此身邊。
  但就是這些了。
  已經不是恨不得日日與君好的年歲。也不忍心去辜負那些隱約的擔心,與盡其所能的
體貼。梅長蘇慢慢地吃著碗裡的豆腐,細細想著那些他們已經無法與無力再去追尋的。景
琰啊,他喊了一聲,下輩子,我們就去瑯琊山上當兩個小學徒吧。
  「天大的事都給藺晨扛著,我們就在瑯琊山上、嗯……吃火鍋?」
  說了,他自己都笑出聲。蕭景琰也低聲笑著,行啊,他慢慢嚼著嘴裡的食物說,只是
你得等我,別走得太快。我……欠的太多,要一一還上,沒有那麼快的。
  「都從那種地方爬回來找你了,等一等有什麼?」
  梅長蘇說得乾脆,又從鍋子裡撈了菜蔬到自己碗裡。他慢慢地喝一口湯,又抬眼看眼
前這個人。
  「說好了?」
  日子就這麼被計算著過去,轉瞬間,又到了飛流蹲在院子裡,看著甄平與黎綱指揮著
下人打包行李的時節。梅長蘇坐在窗前,一邊看著飛流坐不住想幫忙;而只要這個小孩兒
一出手,黎綱就得嘆著氣,把他請到一旁坐好。
  「小飛流想回家啦。」
  「要是真的趕回江左,路上一點都不耽擱的,他才真的不開心吧?」撐起身子,倒了
一杯茶給少閣主。梅長蘇就是沒什麼好聲氣地說,你們啊,別老是與景琰過不去。
  「我是自由了,他這輩子,是不可能的。」
  就是淡淡的,也不是要抱怨什麼。而是心知肚明,林殊已死,梅長蘇如今就是一閒人
,再也不幹那些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勾當。但蕭景琰呢,卻是被他推到火架上。
  這些人啊,不說他這個始作俑者,但總不待見這個皇帝。梅長蘇撐著下巴,簡直是莫
可奈何的。
  「我還以為你不想知道這件事呢。」
  藺少閣主就是抬眼看看這個人,接著繼續喝茶。
  「知道了還這麼千里迢迢地來回,這算是情深義重嗎?」
  「我能做的也就剩下這麼點事啦。」搖搖頭,梅長蘇當然曉得藺少閣主不是在褒他。
不過他能怎麼樣呢?我說藺晨,他喊了一聲少閣主,林殊還在也就罷了,你以為我還能做
什麼?
  哎,這個人問自己還能做什麼呢。坐在矮几的另一側,藺少閣主只覺得,這傢伙不會
真當自己是閒人吧?才要開口說話,飛流就跑進來,嘟著嘴嚷嚷,自己想幫忙。
  「想早點回家。」雖說是身體是長大了一些,但語氣還是那個小飛流;藺少閣主又想
了想,總而言之梅長蘇是不好玩的,但飛流就不一樣啦。小飛流--他拉長了語調,笑吟
吟地看著這個小孩就是警戒地、就差沒躲到他蘇哥哥身後去。
  「橫豎你這兒還得七八日才能起程吧?飛流陪我去街上逛一逛吧,我給他買水果。」
  聽著這少閣主刻意把水果兩個字喊得清晰又響亮,梅長蘇也就不意外飛流在此時開始
猶豫起來。畢竟吧,還是個孩子心性的,吃到喜歡的水果,每個人都在幫他留意別吃得太
多。但只要是藺少閣主帶他出門去,什麼拘束節制的,就能被扔到九霄雲外。於是所以,
瞧著飛流猶豫著被藺晨拐出門去,梅長蘇其實也不十分意外。
  他與那個人,什麼時候也能上街走走啦?拾起放在手邊的書卷,梅長蘇就著日光讀書
,其實沒有執著於那樣的念頭太久。畢竟是做不到的事,他一邊對自己說。與其念念不忘
的,不如早日放下才好。
        ──────────────────
  啟程的那一日,是言府的小侯爺來送他。
  說是小侯爺,但此時的言豫津早已是家中支柱,也是朝中的中流砥柱;就是在梅長蘇
這樣的患難知交面前,還能夠把那些穩重世故放一放。我爹說了,言府的小侯爺騎在馬上
,跟在梅長蘇的馬車邊,說話的神態十分明朗。
  「實在沒臉來見蘇兄,乾脆就派我來了。」
  「老侯爺何出此言?」靠在馬車車窗邊,梅長蘇聽著言豫津說話,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都說言候爺剛正,但皇帝都得讓著三分;但就是對著他呢,總像是虧欠又負疚的。
  (其實誰也不欠他啦,他是這麼想。)
  (但老侯爺偏偏就是個放不下的,總念著那些其實誰也沒法子的事。)
  「我也跟老爹講,不然我跟蘇兄說吧,父債子償嘛。」
  言豫津語氣並不特別凝重,但梅長蘇聽得出,在那個漫不經心之後,卻是好幾重的憂
慮。老爹說啦,言府的小侯爺嘆出一口氣,是真的對不住蘇兄得很,兩世為人,都為了大
梁捨身。偏偏即便是這一世,這個國家、他們這些做臣子的,卻還是只能讓他孑然一身。
  「是我做的決定,也是他做的決定,豫津總得勸勸侯爺,其實不必那麼掛懷。」
  哎……也就是這樣了,他想,他與蕭景琰,什麼難關都一起度過,就是生死那麼難的
,都拿著命一起拚搏過來,總算是替彼此保住了最珍視的一切。
  比起那麼艱難的時候,甚至是彼此的心思都無法傳達給對方的時候,現在的日子,當
然是好過得多。這麼好的年歲,要是還有那些小兒女作態,那也太不懂事啦。
  「豫津留步吧,你這麼跟著,甄平與黎綱就得替你準備客房了。」看著言豫津像是還
有話,梅長蘇只是笑著打斷他。言府的小侯爺,自然曉得這位兄長畢竟從來都比誰都通透
,他沒說的那些話,想必也已經了然於心。一番拱手道別後,他看著梅長蘇放下遮擋日光
的廉布,前前後候的車馬列隊也逐漸遠去。一邊,不免想起自己問過父親的話。
  『那兩位,其實可以丟下這一切,自己找個地方遁世吧?』
  說是問,不如說,這就是他的期待了。向來容不得他這般胡言亂語的父親,卻只是嘆
出一口氣說,若要遁世,早在林殊以梅長蘇之名重歸人世後,大可以從此避居瑯琊山。甚
至,以江左盟宗主之名中隱於市,也未嘗不可。
  『但既然彼時相濡以沫,如今便只能相忘於江湖。』
  要說什麼對誰公道不公道,對那些死去的人來說,又是誰來還他們一個公道?言豫津
畢竟是上過戰場的,自然很明白父親說的是什麼。既然都活下來了,活著的人,總得去做
那些死去的人已經完成不了的事。
  原先還不想罷休,盤算著不如追上去,再送一程吧(也多勸這個蘇兄幾句)但也在此
時,兩個騎士朝他策馬奔來,一邊便在馬上見禮。小侯爺看一看,認出是自家的兩個部將
,一邊喘著氣說,蒙大將軍命屬下來尋言將軍,皇上要商討春季邊境換防的安排。他聽了
也只好一躬身,應了一聲末將遵旨,便要勒轉馬頭,朝城門的方向去。
  在那之前,言豫津仍是忍不住回過頭,再看那一列持續往南方進發的車馬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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