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多年前溺水的恐懼再次朝他襲來，但是他不敢閉著雙眼，深怕自己錯過什麼，就會找不到
鈺茗姨母的下落。
水流順利的帶著他進入了塔樓，一層一層向上爬升，雖然如同那年的感受，但水流卻不如
那時強勁湍急，而是緩慢溫柔的，耗費了一段時間後，他便被沖刷上了塔樓頂層。
熟悉的頂層，卻是不復以往的場景，雖仍然是一堆堆的白骨，累積得像是小山那麼高，而
白色陣法的面前，躺著的一具陌生而穿著斑駁衣衫的乾瘦白骨。
它身上的殘破的衣裙空蕩蕩的遮不住身子，而肉體也早已腐蝕殆盡，僅剩一層泛黃的骨架
，骨頭之間透著詭異的空洞。它的顱骨掛著幾縷稀疏的髮絲，黏在頭蓋骨的頂端，稀疏無
力地貼在白骨腦袋上，與那雙無眼的空洞深處形成鮮明對比，讓人難以直視。
但沙成軒還是認出了白骨頸項掛著的，是鈺鬼爺爺經常拿在手上的那塊，寫著「鬼」字的
守護玉。
是他的鈺茗姨母沒錯。
他有好多問題想問她，為什麼騙他說自己要離開？要丟下他？為什麼南面山的人失蹤，是
不是都是她幹的？沙成軒只確定知道姨母肯定是到了最後一步已經沒有辦法了，只能犧牲
自己，才會投入湖中，成為最後一個鬼祭的犧牲品。
沙成軒終於抱著這具白骨泣不成聲，但這副白骨卻是瞬間化為沙，只剩下一塊「鬼」字的
守護玉，沙成軒捧著玉珮，忍不住低低的哭了出來。
沒有多久，沙成軒才發現周圍的不對勁。
牆上的女人呢？
當初牆上應該有個冰封的紅髮女人才對，去哪了？
當時那名女子曾被封印的牆面，如今仍殘留著碎裂的冰痕與濕潤的水漬。那面牆的中央嵌
著一塊不規則形狀的白色石板。
石板材質潔白細緻，彷彿歲月久遠卻未曾風化，其正中開有一個圓形孔洞，清澈泉水正從
中持續湧出，涓涓細流順著石板邊緣流下，滴入地面水窪，發出細微水聲。石板與其背後
的深色木板上，隱約可見一個朱紅色圖案——那是一隻展翼振飛的朱雀，紅紋隨著泉水泛
起淡光，彷彿在昭示，這裡曾有靈獸現身的痕跡。
靈泉泉脈恢復，那她應該是被沖出去了。但周圍的碎冰代表她應該離開不久，塔樓的空間
其實擁擠逼仄，既然這裡遍尋不著，沙成軒也只能回岸上了，他戴上了守護玉，抹了抹眼
淚，轉身進入湖水中。
他下潛至水中，努力游出塔樓，卻在塔樓底端的水車旁，發現了紅髮女人的身影。
紅髮女人昏死在水中，但因為頭髮卡住了水車所以動彈不得，沙成軒上前扯開女人的頭髮
，帶著女人奮力游出塔樓。
上岸後，女人已經沒了呼吸，沙成軒只好將女人扛起，用力拍打背部，花了好長的時間，
女人這才嗆咳嘔出體內的積水，恢復了呼吸。
好不容易救活女人，沙成軒趕緊揹起對方，趕至朗婆婆的家中。
「……是茜大人，茜大人……茜大人還活著……茜大人終於要回到我們身邊了……」朗婆
婆明明看不到，卻在沙成軒抱著女人回家後，不停雙手合十喃喃自語，像是唸著什麼咒語
一般，雖然一般人可能聽不到她的聲音，這聲音卻一直迴盪在沙成軒的腦海裡，吵得他無
法思考。
「婆婆……家裡有衣服嗎？」沙成軒數度打斷婆婆，婆婆這才冷靜下來。
「茜大人寒意侵體，去燒一壺熱水……朗云房間還有一些衣物，去拿來給她穿上。」
女人的體溫很低，寒冷如冰，沙成軒燒了一壺熱水，按照朗婆婆的要求替她擦拭身體並熱
敷，又去舊衣櫃裡頭找了乾淨的衣服給女人換。
朗婆婆要沙成軒去還住在湖邊的所有還留下來的人一同幫忙，於是沙成軒去找，只來了兩
個年紀較大的老人家能幫得上忙，其他孩子們年紀還小，多半都是被家人任意留下的。
他們協助重複的熱敷女人，還拿來了火爐燒炭，將房間弄得暖烘烘的。
芙蓉湖終年如夏，就算到了臘月也是微涼，沙成軒從未想過這裡會需要燒炭，他渾身是汗
的在一旁幫忙，輪流了幾天幾夜，女人終於醒了。
窗外的雨停了，雲朵正在快速的撥散，露出明亮藍天，女人緩緩睜開雙眼，恍惚的看著眼
前的三四個人。
朗婆婆欣喜若狂的讓沙成軒抱著自己到她的面前，不斷用沙成軒不是很理解的語言哭喊著
，「茜大人……您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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