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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成軒來到樓下，便看到門口的鈺茗。
鈺茗穿了一襲白衣，不是平時捕魚方便行動的服裝，而是白色長衣，看起來莊重而氣派，
胸前一塊碩大的羊脂玉珮，上面寫著「鬼」字，那不就是那塊爺爺留下來給她的那塊守護
玉嗎？這使得鈺茗看起來非常陌生。
鈺茗上前握住沙成軒的手，「成軒……身體好點了嗎？」
沙成軒用力的點點頭，「姨母，我的身體都好了，我能回家了嗎？」
鈺茗搖搖頭說，「以後成軒就住在朗家了。」
「……為什麼？」沙成軒不解，「那姨母呢？」
「姨母要搬去第十區的大樓了。」
沙成軒眨眨眼，仍然不解，「搬走？可是……」爺爺說過，他就算死也不會離開這裡，去
第十區那些可怕的外地，為什麼姨母要走？
爺爺說過，那是一個會把人圈養，失去自由的地方。
「為什麼……」沙成軒有些慌了手腳，抓著鈺茗的衣襬，「姨母為什麼不帶我走……」
鈺茗卻鬆開了他的手，安撫說，「你乖乖地待在朗家，他們會有人照顧你。」
「可是……我想跟姨母在一起……不行嗎？」沙成軒被推開之後，也沒有再多糾纏，只是
無助的低著頭，這是他從小個性就存有的隱忍與自卑，看得鈺茗心疼不已。
但是她還是沒有如同以前一樣拍拍他的臉，擁抱他安慰他，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這件
事情沒有其他人做得來，必須是她。
仔細想想，鈺茗因為工作忙碌，身上也總是髒污，又加上他是沙家的後代，那個傳說中與
靈體為伍的家族，鈺茗也像一般人無知恐懼，所以很少抱抱這個孩子。
她總是讓他和爺爺兩人待在家裡，兩個沉默寡言的人，似乎也沒有太多互動和感情，這使
得她有些自責。
但這些自責也毫無意義，沙成軒已經這樣跌跌撞撞的長大了，她來不及後悔什麼，更來不
及彌補什麼，叔父的過世使得時間變得寶貴而緊急，她已經沒有猶豫和感傷的空閒。
「對不起，成軒。」鈺茗搖搖頭，「你留在這裡會更好。」
言盡於此，沙成軒只能點點頭，沉默地看著鈺茗離開，像個大人一樣沉穩成熟，眉宇間只
有許多隱忍和無奈。
鈺茗腳步遲疑，向前走了幾步，似乎仍努力控制自己不回頭。
一直到遠處的街口才終於停下，她緩緩回望，看著沙成軒小小的身影仍然站在朗家的門口
，她有些意外，更多不捨，淚水盈滿眼眶的她，不想讓沙成軒看見自己的情緒，只能揮揮
手回頭繼續走，鈺茗壓抑著唇角的抽動，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最終淚流滿面。
她不能再回頭了。
沙成軒沉默地看著鈺茗的身影終於消失不見，這才安靜回到屋內。
隔天開始，他便要學習著照顧朗君儀婆婆，每天朗婆婆需要肩頸按摩，伸展筋骨，中午時
分還要將雙手泡進黑黑的藥浴中，還要做詳細的手部按摩，才能正常提筆寫字。
沙成軒雖然年幼，但力氣不小，抱起婆婆並不吃力，他會每天晨起，把婆婆抱起來，放在
婆婆常坐的軟臥椅子中，替婆婆按摩雙腳雙手，捏肩捶背。
朗婆婆喜歡沙成軒，偶爾還讓他揹著出門，到處走走看看，朗婆婆明明沒有視力，卻很喜
歡出去，街上的孩子大約是懼怕朗家勢力，再也不敢欺負他。
晚上，他將藥浴端來，看著婆婆伸出飽含歲月風霜的手指，沙成軒按照大人教的，將她的
戒指一一摘下，隨後她將手慢慢泡進藥浴中，藥水輕輕泛起一圈圈細微的波紋，溫暖的液
體包裹住她的手指，像是在撫平那些深刻的皺紋與無聲的疼痛。
「婆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因為我是天輿師。」朗婆婆微笑道，「從開天眼，知宿命，並且開始預言警告眾人，就
註定我的五感都會慢慢剝奪，一開始是視力，後來是聽覺，最後是言語。」
「有一天妳也會不能寫字嗎？」
朗婆婆只是點點頭，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沙成軒有點感傷，才失去姨母，他當然不想朗婆
婆的身體不舒服。
「但是孩子，不需要為我難過，因為死是在這個世界上最好的解脫。」朗婆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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