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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沙成軒洗完澡，裹著微濕的頭髮，靜靜地坐在床邊。屋內燭火搖曳，映照在木質的
牆面上，投下晃動的影子。他猶豫了一會兒，終於在只有自己和鈺茗的情況下，小聲地開
口：「姨母……」
鈺茗坐在他身旁，替他擦拭頭髮，聞言抬起頭：「怎麼了？」
「我……我今天看見塔樓有亮光。」
鈺茗微微一愣，放下手中的布巾，仔細端詳著沙成軒的表情。「剛剛爺爺問你的時候，你
怎麼不說？」
沙成軒垂下眼簾，低聲喃喃：「我害怕。今天爺爺看起來好可怕……」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像是怕再度觸及什麼禁忌。
鈺茗歎了口氣，替他拉好被褥，輕聲安慰：「沒事的，今天的情況比較特別。下次姨母有
告訴你不要接近水的時候，你一定要記得，知道嗎？」
「知道了。」沙成軒點點頭，聲音仍帶著些許不安。
鈺茗見他乖順，語氣也軟了下來：「所以，除了亮光，你還看到什麼嗎？」
沙成軒皺著眉努力回想，塔樓的門、裡頭隱約的燈光，除此之外，他什麼也沒看見。他搖
搖頭問道：「姨母……塔樓裡到底有什麼？」
鈺茗的手頓了一下，眼神閃過一絲遲疑，但很快便恢復平靜。「什麼都沒有。」她輕輕搖
頭，語氣溫柔卻帶著一絲堅定。「以後別再接近那邊了，睡吧。」
沙成軒望著鈺茗，見她並不想多說，只得乖乖點頭，拉高被子，閉上眼睛。
夜深後，鈺茗輕手輕腳地離開房間，走進書房，將剛才的事詳實地向鈺鬼稟報。「還好成
軒並沒有真的靠近塔樓……那裡的水流太過湍急，若是被捲入其中，恐怕難以生還。」
鈺鬼的臉色沉了幾分，低沉地說：「成軒不同。他天生親水，能力異於常人，恐怕光是警
告無法攔住他。若是再遇上白事，這件事終究會敗露。」
鈺茗聞言，眉頭深鎖：「可是，芙蓉湖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鈺鬼神色一變，忽然用力拍了桌子，聲音有些激動：「只要還剩下，一個哪怕只有一個人
！都足以讓芙蓉山起死回生！這是我們的責任！我們責無旁貸！」
他情緒起伏過大，蒼老的身軀微微顫抖，氣息不穩，胸口起伏劇烈，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
氣在壓抑內心的激動。片刻後，他開始劇烈咳嗽起來，深紅色的血絲隱隱滲出，額角的青
筋暴起。
「叔父，您別激動！」鈺茗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扶住他，替他順氣，然後倒了一杯溫熱的
茶遞給他。
鈺鬼接過茶杯，顫抖地握緊手中的玉珮，沙啞地說：「……我時日無多，鈺茗，你必須照
我的話去做。」
鈺茗抿唇，神色間夾雜著猶豫與不安，但最終還是緩緩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翌日清晨，沙成軒醒來，吃過早飯後，獨自來到水邊。
湖面平靜而清澈，倒映著晨光與遠方山巒，仿若昨日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幻夢。然而，他的
腦海裡依舊縈繞著塔樓的門、裡面的燈光，還有那些大人們異常的神情。
這裡面有什麼？
他站在湖畔，望著波光粼粼的水面，心中升起了更深的好奇。
「今天不准去。」出海前，鈺茗姨母特別叮囑過，「上回的是情爺爺很生氣，你也不想惹
爺爺生氣對吧？」
沙成軒於是沒有下水，只是在水邊一如往常的泡著腳，看著水面緩緩搖曳，在陽光中波光
粼粼的模樣，甚是好看。
突然，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沙成軒還沒來得及轉頭，腦袋便被什麼東西狠狠砸
中，尖銳的疼痛猛地竄上額角。
他吃痛地倒抽一口氣，伸手摸了摸，竟然被砸出一個小小的血坑，鮮紅的血珠滲出來，沿
著額頭緩緩滑落。
他回頭一看，果然是阿磊帶著幾個比他高大的孩子圍了過來，臉上帶著熟悉的惡意。「水
鬼！」阿磊扯著嗓子喊，語氣裡帶著一絲興奮，彷彿抓住了什麼好玩的獵物。
沙成軒沒有應聲，低著頭想悄悄繞過他們離開，卻被一個年紀稍大的男孩攔住去路，肩膀
猛地被推了一把。
「剛剛問你話呢！」
「……」沙成軒抿緊嘴唇，不願與他們對視。
「聽說你昨天惹事了？」阿磊抱著手臂，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不是！」沙成軒下意識想反駁，話音剛落，側腹便被狠狠捶了一下，力道大得讓他身形
晃了晃，喉間湧上一股腥甜的味道。
「還敢頂嘴！」
旁邊的孩子們哄笑起來，幾個人圍得更緊了，把他逼到河邊。「昨天鈺鬼大人罵你了吧？
是不是又做了什麼壞事？」
「要不是鈺鬼大人肯收留你這個來路不明的雜種，你早就該被趕走了！」
「水鬼就是水鬼，該滾出芙蓉湖！」
這些聲音吵得沙成軒頭暈，他深吸一口氣，努力控制自己不去聽，但肩膀被狠狠一推，身
體頓時失去平衡，重重跌入水中。
冰冷的河水瞬間將他包裹，他沒有掙扎，只是順著水勢下沉，靜靜閉上眼睛。
岸上的孩子們大笑起來，以為這不過又是一次無傷大雅的惡作劇，然而笑聲持續了幾秒，
卻突然戛然而止。
水面異常的平靜。
原本該像之前那樣狼狽爬起的沙成軒，這次沒有出現。水波輕輕蕩漾，岸邊的雜草隨風搖
擺，幾個孩子面面相覷，開始感到不安。
「……喂！」
話音未落，一隻蒼白的手猛地從水中竄出，如閃電般準確地扣住了其中一個男孩的手腕，
瞬間將他拽入水裡！
「啊——！」男孩驚聲尖叫，四肢胡亂掙扎，濺起的水花濕透了岸邊幾個人的衣襟。被拖
下水的孩子是俞汐，他比沙成軒高出半個頭，體型壯碩，卻發現自己無論怎麼掙扎，都無
法擺脫對方的束縛。
沙成軒死死按住他的頭，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皮膚。
俞汐拚命踢水，手臂瘋狂揮舞，試圖掙脫，但沙成軒的力氣比他想像得還要大。他的臉被
壓入水中，嗆得劇烈咳嗽，嗓子裡發不出完整的求救聲，恐懼如同水波般一圈圈擴散。
然而，就在俞汐以為自己要溺死的瞬間，沙成軒忽然鬆開了手。他緩緩後退了一步，嘴角
微微上揚，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接著轉身潛入水中，身影迅速隱沒在幽深的河底。
岸邊的孩子們呆立當場，幾秒後，才慌忙將俞汐從水裡拉起來。
水聲漸漸平息。
四周安靜得令人窒息，空氣中彷彿還殘留著一絲寒意。剛才的喧囂與嘲弄聲徹底消失，取
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懼。
沒有人再開口說話，也沒有人再敢靠近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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