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清晨的時候，大火燒了起來。起因似乎是樓上的歌舞廳發生了爭執，有人蓄意縱火。
濃煙蔓延進她們房間，將熟睡中的兩個人嗆醒。
大樓外已有許多消防車嚴正以待，消防員正布起水線準備救火。
房間外有許多尖叫聲和雜亂的腳步聲，整個大樓因火災而停電，只剩下逃生的照明燈
在走廊上忽明忽滅。
方簡和白知羽本能地打開房間逃跑，可在跑出房間的那一刻，聽見消防車和警車交織
的警報聲時，白知羽突然猶豫了起來。
拉著白知羽的方簡很快發現白知羽停下腳步，黑暗中她看不清她的臉，只能對她大喊
：「快走啊！」
白知羽站在布滿濃煙的走道上不住地搖頭，不知是否因濃煙的關係，淚流滿面道：「
出去就會被抓到了啊！警察他們都在外面……」
她沒忘記自己犯下的罪，這樣跑出去雖然能得救，但之後面臨的卻是殺父後的刑責。
到頭來她的人生、她的自由仍被白運鴻所束縛，無論白運鴻是死是活。
「我不想走了……」白知羽放開了方簡的手。「老師謝謝你……但我不想走了……」
最後的幸福竟是如此短暫，即使如此也足以讓她用生命去擁抱。
白知羽跨一步上前深深地擁抱住方簡，然後將方簡用力推開，轉身跑往濃煙深處。
方簡呆愣了一下，隨即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這個笨蛋！」方簡忿忿地罵了聲，隨即朝白知羽的背影追去。
就像天鵝湖中的王子為了救白天鵝奮不顧身地抵抗魔王一樣，方簡抓住了白天鵝即將
殞落的身體。
在火焰中，她們親吻彼此。
「今天凌晨在XX市的商辦大樓發生大火，火從七樓開始燃燒……警消在火災發生後三
十分鐘內迅速趕往現場……這場大火造成二十人輕重傷，大部份為濃煙嗆傷，所幸送醫後
均無生命危險……」
白知羽躺在病床上戴著氧氣罩，木然地聽著牆上的電視新聞，聲音甜美的女主播正專
業地播報今天凌晨的大火消息。
白知羽旁邊坐著女警，她被要求來看管白知羽。剛剛確認過身份後，發現這個剛從大
火中救出的女孩正是失蹤好幾天，知名議員白運鴻的女兒。也是白運鴻死亡案的重要嫌疑
人。
跟著女孩一起被救出的，還有白知羽的老師，也同樣是嫌疑人之一。她和白知羽在同
一天離開白家的房子，隨後白家陷入大火，白運鴻死在其中。
但女警完全想像不出來白知羽和方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兩個人會在白運鴻死
後一起逃亡？
由於嗆傷的緣故，白知羽無法說話，她醒來之後發現自己得救、老師又不在身邊便一
副了無生趣的樣子，無論警方和她說什麼，她都不表示意見，警方無奈之下也只能暫時派
人看管，避免再次逃亡。
被派來看管的女警很和善，主動擔起照顧白知羽的責任，可惜無論她怎麼和白知羽搭
話，白知羽都不聞不問。
不知過了多久，一名穿著西裝，成熟幹練的女人推開病房門走了進來，女警嚇了一跳
想攔，但女人很快地向她表明了身份。
「我是白知羽小姐的委任律師，我叫傅媛。」傅媛和善地向女警遞出名片。
白知羽的眼神動了動，疑惑地投向傅媛。
傅媛轉過頭正好對上了她的眼神，和善的表情頓時收了起來，換上不冷不熱的態度對
著白知羽道：「是方簡讓我來的。」
「啊……老……師……」提到方簡，白知羽整個人激動不已，用力扯下氧氣罩，嘶啞
地叫著。
「你先別說話啊……」女警擔心白知羽的嗆傷，連忙安撫。
傅媛則站到了白知羽旁邊，冷聲道：「你別擔心，方簡她沒事。」
白知羽沒有因此冷靜，仍舊激動地表示想見方簡一面。
「不好意思，請讓我和我的委託人單獨談一談。」傅媛客氣地向女警表達需求，女警
看了看環境沒有逃脫的疑慮，也就點頭答應，退到門外守著。
白知羽猶如見著浮木般死死地拉著傅媛的袖子，不停地說：「老……師，我……想見
……老師……」
但傅媛卻搖頭。「你們現在不能見面。剛剛方簡已經坦承所有罪行被警方羈押了。」
「為……」白知羽震驚地猛搖頭，想為方簡辨解什麼，卻說不流利，她慌忙地想找紙
筆，但傅媛卻不給她。
「方簡已經將一切都交代給我了，包括你。」傅媛看著眼前比自己小將近一輪的女孩
冷冷地說。
她不敢相信方簡居然會為了這個女孩做到這種地步。
她再次想起那天接到方簡電話時的震驚，方簡劈頭就是冷靜地告訴她「她殺人了」。
為了保護一個女孩，那個向來冷靜保守的方簡狠下心殺了女孩的父親。
「我不能讓他活著，他不會放過知羽的。」方簡冷靜地向傅媛交代事情的經過，包括
她是如何殺掉白運鴻。
那天方簡一個人上樓查看白運鴻情況時，白運鴻正好從昏迷中掙扎地醒過來。
方簡本來還覺得慶幸，但突然又想到白知羽說白運鴻要她嫁人，然後繼續留在家裡的
事。方簡突然意識到只要這個男人活著一天，白知羽就無所謂自由，這個男人有權有勢，
他可以用盡各種方式將白知羽留在他身邊，而她和白知羽根本無力抵抗。
她想到白知羽的夢想，想到被傳統現實困住的自己……
思即此，方簡的目光落在了被砸得破碎的水晶燈罩，那銳利的稜角閃著刺眼的白光，
她登時下了決心，拾起尖銳的燈罩碎片刺入白運鴻的喉管之中用力一劃。
白運鴻倒在地上，身體像瀕死的魚不斷抽搐，漸漸就不動了。
方簡為了湮滅証據妨礙警方調查，方簡安排讓電線走火，燒了這個曾經困住幼小的白
知羽，醜陋不堪的屋子。
然後她帶著白知羽逃亡，一方面是私心，一方面是想爭取時間安排事情。趁白知羽睡
著後，她打電話給傅媛。
「雖然我不想這麼說，但這是你欠我的，所以你一定要幫我。」方簡講得很強硬，傅
媛卻聽出懇求的意味。
她知道自己對方簡是有愧的，對於方簡居然和學生在一起這件事而感到驚訝，但這種
時候她也無法狠下心拒絕方簡的要求。
昔日兩人在一起的時光在傅媛心中流轉，那曾經有過的青春愛戀隨著現實而困頓消磨
。
她以為放掉方簡、放過彼此才是最好的，沒想到卻仍是困住了彼此一生。
此刻她看著白知羽，想到方簡是為了這個女孩而犯罪，心情很是複雜，卻又不是不明
白方簡犯下這件事的原因。
方簡看似冷淡，但一旦動了情，上了心，她就會全心全意為那個人付出所有。
曾經她也是被方簡全心對待的那個人，只是她放棄了方簡的手。
她把方簡交代給她的事，事情的真相，包括對於未來的安排全告訴白知羽。
白知羽聽完，低著頭，神情木然不發一語。
傅媛看了她幾眼，也就離開了。
幾個月後，方簡因殺人罪判刑確定，白知羽在傅媛的幫助下利用方簡留下的人脈順利
跟著舞團出國追求夢想。
七年後，從女子監獄中走出一名身形消瘦，短髮樸素的中年婦人。她拎著一只布袋，
帶著少少的東西走出監獄大門，抬頭仰望著蔚藍的天空。
一隻鳥兒振翅從她頭上飛了過去，姿態瀟灑，遨遊於天際。
一道熟悉的聲音在她後方輕喚。
「老師，我來找你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