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我說錯什麼還是做錯什麼，讓妳不高興？妳最近好像都特別躲
開我。」李建霖對電話那頭的陳鳳華說。
這兩週如果有在學校看到陳鳳華，她都會忽視李建霖的眼神，本來在學校
她就比較冷淡，他還不覺得奇怪。
但連續兩週都沒在公園遇到她，才讓他意會到她是刻意避開他們。而原本
來回頗為熱絡訊息，變成常常已讀不回，或是不斷被句點。
愷庭今天去爸爸家過週末，李建霖如前幾週一樣約陳鳳華出來，果然就被
拒絕了。
「我，最近訂單比較多，所以沒空。」陳鳳華說。
「那我買東西過去給妳吃，妳可以省下煮飯的時間，我還可以看看有什麼
能幫忙的。」
「你已經幫我很多了，不用再花那麼多時間在我身上。」
「就是吃個飯的時間，妳也要吃飯，我也要吃飯，如果幫不上忙，吃完飯
我就回家。」
「你，霓姊。」他聽到陳鳳華深吸了一口氣說：「我聽霓姊說，安安他們
是你哥的小孩，不是你的。」
「他們還有說什麼？所以，妳覺得我是騙子嗎？」李建霖有點慌張。
「不，不是，你是個好人。我只是覺得你那麼年輕，還有很多機會找到適
合的對象成家。」
「有安安和昕昕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你還年輕，才會這麼說。等到他們長大，或是你年紀再大一些，就會渴
望有自己的小孩。而我，也許不應該佔用你太多時間。」
李建霖說：「難道沒有其他的選擇嗎？」
陳鳳華在另一端沉默。
也許他不該強求，但腦中想起她的笑容，總是帶著些許溫柔、總是專心傾
聽他的每一句話、注意著大家瑣碎的需求。她做的點心，細緻甜綿，讓人輕易
吃出其中乘載的許多用心。
如果這麼溫暖的人知道事實，會怎麼說呢？
「我不是無法接受拒絕，但希望這是你知道真相後做的決定。」李建霖說
：「給我機會說明好嗎？」
她嘆了口氣說：「不然去我家巷子口的咖啡店。」
「可能在妳家會好一點，這故事有點長。」李建霖說：「我保證說完就走。」
「好吧，那我等你過來。」
陳鳳華沖了杯咖啡給李建霖。
「我不需要再有自己的孩子。」李建霖開門見山說：「因為，昕昕應該就
是我的兒子。」
他看到陳鳳華眼神中充滿疑問，繼續說：「而且妳誤會了，我不但不是好
人，還是個很糟糕的人，妳聽完後如果想當作彼此沒有認識過，我完全可以理
解。」
「我哥和。」李建霖想了一下該怎麼稱呼她，決定直接叫她的名字：「宜
軒，是在公司認識的。後來我哥被派去大陸，由於他們公司規定夫妻不得同部
門，所以決定宜軒離職，跟我哥結婚後再一起過去。
「過去不到半年，宜軒就懷孕了，但不幸流產。沒多久又懷了安安，擔心
大陸那邊的醫療不足，於是在最後兩個月回來住在我家待產和坐月子。
「安安出生後的前兩個月，我哥從每個月回家一次，變成兩三個月一次，
那陣子大家只關心新生兒，以為宜軒很累才會總是掛著冷漠的表情。
「直到有天半夜，我正在跟當時的女朋友講電話，沒注意到安安在他們房
裡大哭，我媽媽想要幫忙哄，發現門從裡面反鎖。
「拿來備用鑰匙開門，房裡剩安安獨自在嬰兒床裡大哭，宜軒把自己鎖在
廁所中。好不容易打開廁所門，只看見她。」
想起血淋淋的那一幕，李建霖需要深呼吸，才能繼續說下去：「她割腕自
殺，倒在浴缸裡。」
「我才知道，那陣子，宜軒的表情不是冷漠，而是絕望。
「我和我爸把她送到醫院，醫生說發現得早，緊急輸血救回一命，然後轉
診到精神科，原來她有嚴重的產後憂鬱症，我們沒人知道。
「雖然我哥因此每個月回台一次，但宜軒需要每週兩次到諮商所回診，我
父母都不會開車，只好由我接送。
「那陣子因為可以拜訪客戶的時間變少，業績不太好。沒時間陪女朋友，
兩人變得常常吵架，最後也分手。」
工作感情都陷入低潮的建霖，和生理心理都生病的宜軒，在車內狹小空間
中，在頻繁接送路程中，相互慰藉，禁忌的情愫悄悄茲生。
李建霖回想起那天晚上，看診回程經過運動公園，他應宜軒要求停車開窗
透氣。
她的長髮被風吹起，掃在他的臉上，搔在他的心中。他伸手撥開髮絲，她
感覺到拉扯而轉頭凝望著他。
忘了是誰先主動開始第一個吻，接著第二個吻，無數個吻。
然後是第一次發生關係，接著第二次，他們再也停不下來。
在家，他們保持冷淡有禮的叔嫂關係，除了回診日子外，也找藉口各自出
門，再在外面會合。
那時他哥早已因宜軒病情穩定，又從一個月回台一次，變成三個月一次。
每次他哥回台，李建霖平日就加班到深夜，假日就到外縣市找朋友玩。
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哥。
那次他哥返台假結束後一週，宜軒宣布她又懷孕了。
李建霖追問宜軒許多次有關孩子的疑問，答案只有一個：「這是她的孩子。」
懷孕第37週，昕昕出生了，體重3048公克。
懷疑與猜忌第一時間在他父母心中炸開。
他父母試圖找醫生問清楚，他想辦法從中作梗；他父母問他有沒有見過宜
軒的朋友，尤其是男性朋友，他連忙否認。
幸好有鑑於上次嚴重的產後憂鬱，這次已早早訂了月子中心，讓宜軒有閃
躲質疑的空間。
昕昕出生第六天，他哥晚上八點多回到家，李建霖還來不及說任何話，他哥便
開了車直奔月子中心。
接下來，沒人知道他們夫婦談了什麼，也沒人知道，為什麼剛生產完的產
婦，會在半夜隨先生離開月子中心返家。
大家只知道，他們被闖紅燈的酒駕攔腰撞上，兩人當場死亡；大家只知道
，不到30歲的李建霖辭掉銀行的工作，一肩扛起教養李潔安和李昕的責任。
「後來昕昕還是做了親子鑑定，那時我哥已經火化，留在家的細胞不足以
當檢體，所以是用我爸的去驗。」李建霖說：「檢驗報告顯示，昕昕和我爸有
血緣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