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流來襲。她拉起高領毛衣的上緣，深吐一口氣，脖子被一陣溫流包圍。
不過，她的心大概跟外頭的溫度一樣冷吧。
佳晴用滑鼠點下關機鍵，一轉頭就瞥見江宸豪已經趴在旁邊的桌上睡著了。
「……」
她撐起頭盯著只露出一雙眼的江宸豪，平穩的呼吸聲透著安心的味道。佳晴用手指搓了搓他的臉頰，實在不明白他的想法。明明昨天為了練系籃練到半夜都沒什麼睡，今天還一直堅持要陪她在學校做報告。
佳晴瞥了瞥手錶，竟然已經晚上十一點了。
「起床了，江。」
她輕搖江宸豪的肩膀，只見他緊閉雙眼，一臉很痛苦的模樣。
「嗯……」江宸豪將臉埋進手臂裡，大概是還想再睡個十分鐘。
「起床了，我們去吃宵夜，我請客。」
佳晴又晃了晃他。因為有些過意不去，所以打算請他吃頓宵夜。
江宸豪側趴著臉，一臉睡眼惺忪地望著佳晴，還帶了幾道睡痕。
「……我睡著了啊……」
他使勁地搖晃著腦袋，思緒還尚未理清。
「就叫你先回家了，幹麻硬要陪我留下來。」佳晴歪頭看著他的睡痕，隱忍笑意。
「我放心不下妳呀……」
因為還沒完全睡醒，他一個不小心就吐露了心聲。然而他這樣平穩踏實的聲線，也暖和了她的心。
佳晴淡淡地笑了。每當她分手一次，江宸豪總是搶在第一個陪在她身邊，但其實她並沒有把那些感情看得很重要，所以沒有太受傷。只不過經歷了這次，她也有所覺悟自己不行再這樣下去了。
「吃宵夜吧，老地方我請客。」她看著揉著眼睛的他。
江宸豪點頭，望向看上去精神奕奕的佳晴，心裡有著千頭萬緒。自己好像在這份喜歡裡越陷越深了，他真的能夠安靜的站著朋友的位置守護她嗎……？
他們都忘了還有滿天的繁星，卻只執著於眼前不看向自己的人哪。
不久之後，他們一同步出了校門口。冷風刺骨，佳晴將領口拉得更高了，小小的臉蛋幾乎快被藏青色的毛線給淹沒，還時不時摩擦著雙手。只見江宸豪牽出了一台靛藍色的摩托車，將半罩式的安全帽遞給佳晴。
「會冷是嗎？」
他索性直接幫佳晴戴上安全帽，害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佳晴搶下安全帽的扣帶。
江宸豪尷尬地收回雙手，定在原地。他們之間的空氣凝結了幾秒，他才默默地跨上摩托車。
佳晴是知道他的心思的，她方才的話也許是讓他受傷了。
「我們出發吧。」她跨上摩托車，裝作沒事的開口。
江宸豪發動起機車，穩穩地向前行駛。在後座的佳晴也安靜地抓住江宸豪外套的衣角，保持著適當的距離。前座與後座之間，雖然看似接近但卻相距遙遠，那是他多年來無法跨越的難題。
寒風瑟瑟襲來，卻麻痺不了他炙熱的心。
他們的身影快速地穿越每盞路燈撒下的橘光，及每個路口轉彎。這過程中，江宸豪有好幾次想把佳晴的手放進他外套的口袋裡，但最後都放棄，因為他實在太害怕被她拒絕了。
他從後照鏡裡觀察著她被吹得糾結的髮絲，以及若有所思的側臉。不明白她為何總要把他的心意推卻於千里之外──難道他就真的沒辦法代替楊柏顥的存在嗎？
剎那，江宸豪感受到他耳邊有個溫熱的吐息，規律地起伏。他注意到佳晴正用她纖細的雙手環住他的腰際，而下巴抵在他寬闊的肩上。
很沉很沉，沉的像是顆千噸的大石，隱沒在他頻起漣漪的心湖裡。
然後，他聽見佳晴不疾不徐地開口說著：「對不起。」
「我現在不想談戀愛。」
溫暖的感覺只停格了幾秒，佳晴便鬆開雙手，退回原本的距離。不，是退得又更遠了。
江宸豪沒有回話，只是把他的所有悸動都回收進心底，任由冷風灌進他迷離的眼眶。
為什麼都如此了，她卻還是要在他的心湖裡留下一道道痕跡呢？但他錯了，明明是他克制不了自己的心喜歡上她，還執意要守護她的──
那是他第一次後悔自己沒買全罩式的安全帽。這樣的話，他就能假裝自己什麼都沒聽見了吧。
可是啊，都來不及了。
已經觸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