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的氣溫還停留在星期一，外的太陽暖烘烘的，天光很亮，可惜溫度和亮度不成正
比－－我快冷死啦!
星期日有個機會就和弟弟一齊去石碇賞雪了(感謝那位開車的朋友)，一看見雪大家
就瘋了，拍照、嬉鬧、收集雪堆雪人，待個幾十分鐘手就凍的發疼，在車前車後堆起簡易
的雪人，來來往往的車子都是白色的痕跡。
會下雪的日子很冷，真的很冷，回到家之後冷到幾乎睡不著，新聞發了瘋似的報導
哪裡有雪，簡直像個遊山賞雪紀錄片似的播報山上吃火鍋、在雪中吃冰冷颼颼的行徑－－
毫無專業可言。
以新聞價值而言，雪很稀有，但不是全部。
幸好我們在台灣，雪不下在平地，路面不會結冰，分辨不出霰和雪的差別......
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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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
寶寶踢起了肚子，茉莉摸著自己的肚腹，有所感地掉下淚來。
「怎麼啦？」碧耶拉放下手中的針黹，黑色的眼皮圈著眼珠子盯著她看。「肚子不舒
服？你早餐吃了什麼？」
「不……沒什麼。」茉莉微笑，擦去眼淚，「只是有點兒想家。」
碧耶拉垂下眼睛，「我想我那兩個寶貝。」她低聲說，兩人沉默不語。
伊蓮娜前陣子收到領主的禮物，茉莉從沒見過她這樣高興、羞怯、興奮的樣子，親自
抓住茉莉的手腕，明知道她懷有身孕卻邁開步伐小跑步地往自己的房間拉。門一打開，姐
姐的衣服全攤在床上、椅子上、梳妝台上，幾個女僕僕人連城堡裡的傭人都來幫忙，將家
具無法放置的衣服用手高舉，避免裙襬碰地。伊蓮娜臉頰泛紅，指著那些衣服問她哪套好
看。
茉莉知道她不是真要她幫忙挑，只是炫耀、一種分享，伊蓮娜的眼裡透出茉莉這一生
中看過最為冷冽的勝利光芒。
姐姐無論穿哪一套都宛若女神下凡，她的快樂讓她與生俱來的美麗更加盛放，縈繞在
她周遭的熱戀氣息也曾盈滿在茉莉的心防，只是隨著孩子的出世而漸行漸遠。
「戀愛的女人呀……」她心想，在沉默中繼續織著毛襪，要是伊蓮娜嫁給了領主，那
棟宅邸就屬於菲菲的了，她的家庭還能繼續住在那兒嗎？
而照姐姐這樣興奮的神態看來，她是不可能允許其他人在婚禮前趕回家鄉，魔女一
向自大、自傲，無所不及的誇張奢華，伊蓮娜將教會這塊土地的人什麼是享樂、什麼是奢
靡，她的婚禮，以她魔女的手段，還不能說服領主花上大筆的金子嗎？
要是等到了婚禮後，她的孩子還認不認得他的父母？
茉莉曾將無處宣洩的母愛投注在伊卡德身上，但城堡裡的人顧及伊卡德的病，不讓
她靠近那孩子──壓花的時間差不多了，她也特地請丈夫到城外取來鮮豔花朵，額外幫他
搭配，這時候卻出了這樣的事。茉莉雖然關心卻一無辦法，只能轉而將時間奉獻給一樣需
要陪伴的碧耶拉。她們就像是兩隻互舔傷口的狗兒，圍在一起，給彼此取暖。
碧耶拉當然對茉莉真實身分一無所知，但她富有同情的眼神和關懷深深的打動了她，
相比那兩位貌美異常的姐姐，茉莉的外貌、姿態更貼近碧耶拉的處境，對她沉默的陪伴，
碧耶拉打從心底升起了一股惺惺相惜的友愛和感激。
就在此刻，午後斜陽照進屋內，簾幕隨著吹來的微風輕輕擺動，女僕圍在兩人旁邊的
地上跟著編織衣物，這等寧靜的空間被間斷地啜泣、急匆匆的步伐及粗魯的舉動所打斷─
─小獅子整張臉紅的、衣服凌亂，連問也不問一聲就魯莽地闖進了碧耶拉和茉莉所待的最
內廳。
兩人從思念中清醒，抬頭，驚愕的望著這位滿臉淚痕的少女。
小獅子顧不得茉莉在場，她心慌意亂，整個腦袋像是戰場一樣鏗鏗鏘鏘，「他說要取
消婚約！他說要取消婚約！」她喊完就整個人向前倒，撲在畢耶拉的腿上，眼淚鼻涕不受
控制的流下，把碧耶拉剛織好的部分弄得溼答答。「我不夠漂亮嗎？我不夠女人嗎？」她
邊說還邊扯自己的衣服，女僕們七手八腳的按住小獅子，重新整理她的衣服。「我胸部不
夠大？我屁股不夠翹？」她哽咽地說，「還是我太……啊！我要改回來，乾姊姊，幫我跟
領主大人說，我要改回來，叫做安可娜，去他的獅子，啊，多丟臉啊……」她扯開了織物
，一個勁地在碧耶拉的裙子上亂抹。
坐在椅子上的兩人面面相覷。
茉莉機靈，但這不是她該出頭的場合。「是菲菲的關係吧？」她想，緩緩地放下手中
的工作，對啜泣不止地女孩投去同情的眼光。
這樣的戲碼她在國內早看慣了，通常那些未婚夫或情人被魔女奪去的女人會在一開始
時歇斯底里，不肯接受，把氣發洩在魔女身上，辱罵、指責、提出告訴……但一般女人的
手段是無論如何都比不上魔女的，只需要一點甜言蜜語，伊蓮娜、魏雅、安、莎莎莉娜，
甚至遠遠不成氣候的初級魔女小瑪莉，她們幾句話就能讓男人對原來的配偶怒目相向。
她們來自一個自詡為愛情殿堂的國度，每個人的一生都在肉體與精神上的想望中打轉
，父神讓男人擁有太多的權力，也賦予他們鑑賞美人的眼睛……茉莉總冷冷地看著魔女和
男人原本中意的普通女人對決，這是個誰都可以自由搶走愛的國度──父神祇會給予，不
懂慾望，不懂愛恨、不懂嫉妒──這個國家因此成了魔女的天堂。
女人的戰爭有時會波及到茉莉，無可奈何地，那些女人將無法傾瀉的怒氣轉而發洩的
在不會魔法的茉莉身上，幾個巴掌是有的，還有經過時絆腳、推擠、拉扯頭髮……伊蓮娜
給的符咒不一定有用，茉莉在歷經幾次之後學會了明哲保身，躲的越遠越好，要不就是同
仇敵愾，跟著一起對魔女亂罵一通，私底下仍舊幫忙姐姐們生意──哎呀，說到底，還是
親姊妹給的好處多。
碧耶拉卻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形，「悔婚?」她呆愣地說，自有記憶以來，她從來
都沒聽過這樣的事，除非有一方犯罪……「妳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小獅子，該不會──
」
聽見畢耶拉的問話，茉莉對小獅子更加的同情了。
小獅子猛然搖頭，「他什麼都沒有說，可是眼神好冷、好冷……為什麼呢?我的姐姐，
前些時候我們還一起騎馬打獵的……」然後她轉向茉莉，才意識到這位外過來的貴客也在
現場。
「見笑了。」她的第一個反應溫文儒雅，緊接而來的情緒卻又再度讓她的眼淚潰堤：
小獅子可不是那種大辣辣的笨蛋、粗神經或者瞎子，她不可避免的把公主的來到與凱的冷
漠連結在一起，太明顯了，而她們又漂亮，就連小獅子也不得不承認，自己蓬亂的頭髮和
長滿雀斑、蒼白宛若死灰的臉色、男孩子氣的五官再再都是比不上這三姊妹細緻的容貌、
姣好的身材以及高貴的出生，但她又怎麼能夠甘心？她不怕老鼠、不怕屍體、不怕髒污與
男士們愛好的宰殺獵物，無論如何都無法吞下這股悲傷──難道這麼多年的時光還比不過
公主的一瞬的笑容？那些黃金般，在草原上奔馳的日子呵……
茉莉感覺自己該離開了，袖子卻給碧耶拉拉住，對方的眼睛正向她求助。
這是菲菲的事，茉莉本能地想要撇清關係，避免連累──伊蓮娜至少會顧及旁人，除
了魔女間的較勁，她從不讓事情鬧大，但菲菲想的可沒這樣仔細，況且在這兒待久了，在
這塊孤寂的土地上有了這群騎士們的奉承，她樂都來不及了還管別的？
小獅子只看她一眼便立刻又埋首大哭，再明顯不過了，肯定與自己的姊姊有關，但碧
耶拉卻……
碧耶拉心亂如麻，一面心疼一面又想到凱在家族裡的地位，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騎士長
，盡管沒繼承權但自己不可能為了小獅子而對凱的行為大肆指責，況且他們的婚約本來就
沒有強制性，當初哥哥也不怎麼贊同，以此安慰小獅子又顯得太沒天良，要是她去找瑞比
歐或許會較有幫助，但一個女孩子家的怎麼能風雨一般地撲向一位中年男子訴苦呢？
不過，要是畢耶拉這樣建言，搞不好小獅子還真會跑去找瑞比歐，這丫頭的性格就是
這樣，原本她就擔心這兩人結婚後會鬧的不可開交──女孩子家的卻連個繡花都不會刺，
不懂菜餚的搭配，講起馬兒比男人還要頭頭是道，愛出頭，前陣子聽說還幫自己向伊卡德
訓了一頓，明明是同輩卻如此講話，碧耶拉慶幸自己的哥哥單只在正式場合見過中規中矩
的小獅子，不知道她背後和多少的騎士團成員稱兄道弟，真是亂七八糟！她和自己關係好
也不能這樣行事，這下子，大概是火神降下的報應吧？
她不敢放茉莉走，怕客人一不在小獅子就肆無忌憚，前幾回她可被少女粗魯的詞彙給
嚇到了，啊！就算關係好，但還是得顧及自己的身分吶！
碧耶拉一邊撫著埋在自己懷裡的頭顱，一邊暗示著公主回到位置上。她蹙眉，但對著
茉莉笑：「偶爾會有的事，我想是兩人在鬧脾氣，你知道，都年輕嘛──」
茉莉苦笑，不敢回答。
「小獅子，」碧耶拉親暱地說：「或許你該趁現在想想自己的未來了，放下弓箭和刀
槍吧！改名的事我會幫你跟領主說，他本來就不贊同這門婚事，而你的確是有些不檢點。
」她想藉此讓小獅子停止哭泣，卻不覺得這是威脅，盡管領主知道了小獅子私底下的為人
肯定會把她送入地下室。「在那之後，我和茉莉會一齊教你針線，你看，你剛剛丟開的織
物，我得重織了。你的父母我可以和他們談談，為你另外找個丈夫，但騎士團內的大概不
可能了……我會為你多點上幾根蠟燭，乞求火神的原諒……」
小獅子裝作沒聽到，但心已涼了一半，哭聲漸止，取而代之的是憤怒與不甘，堵在胸
口，卻因為茉莉的存在不能宣洩。
她想對碧耶拉破口大罵，這個只顧著算計自己兒子，卻丟了面子的愚笨女人，「虧我
還幫你跟伊卡德出一口氣!」她憤憤地想。「我沒有錯，她卻把凱變卦的情勢怪在我的頭
上！我絕對不會，絕對不會改回安可娜的！我發誓，該死，我剛剛真是軟弱……她怎麼會
認為這是火神的處罰?不檢點，這是哪門子的藉口？火神的眼睛是明亮的，我的一言一行
絕對都符合教條……」
小獅子抬頭，茉莉從她的眼裡看出一道懾人的光芒，碧耶拉渾然不覺，以為小獅子終
於想通了，肯接受自己的建言，因而心底反而有些飄然然的。碧耶拉一向容易被禮教建立
起的威權所迷惑，但那沒有實地的內涵支持，最後都只會流於晚輩口頭上敷衍尊從的表面
功夫。
「不，姊姊，我會親自去跟領主說，」小獅子聲音顫抖著，茉莉知道這不只是因為悲
傷──她看得太多了。「就像我小時候一樣，勇敢、無所畏懼。」
「別做傻事。」茉莉忍不住開口。
「改回安可娜怎麼會是傻事呢？」碧耶拉沾沾自喜的說，「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都這麼大的姑娘了，又不是小孩子，一個人跑去見領主也太……」
小獅子親吻了碧耶拉的雙手。「您說得是，那之後我在向您討教女兒該學的事情。」
眼看著一股風暴在眼前成形，茉莉自己卻走不開，她強烈地感到不安，希望那少女在
發情瘋時能手下留情些，只是她還不知道，實際上她最該擔心的並不是這一項，最大的風
暴早已有了輪廓，就在那晚領主和使節出去的時候……
說起來，小獅子不會是這城堡裡最瘋的那一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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