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再訪C家，原先是想在開學前再見面一次，被雜事拖延過後，便改約在我開學後的第
一個假期，她開學前的最後一個週末。
去程公車上我半瞇著眼，幻想等下的自己是否會像突然盼見浮木一般，對著她將自己全盤
托出，然後崩潰得痛哭流涕。
然實際上見面後什麼也沒發生，我們的相處平靜得像場清醒的午覺，我總是無意識地擺出
一慣的正經、逞強與謹慎，讓一切如艘在風浪裡平駛的船。
又或是心情太過複雜，並非三言兩語能表述得清，而我也從未釐清，不知該對誰、從何處
說起，只得四處張揚我的累，隨意把放棄的字眼掛在嘴邊，讓事情顯得雲淡風輕，彷彿所
有暴風雨只降生黑夜。
C很淡定，一接我上樓就把我置於房間，自顧自地下樓洗澡，我猜她在我到來之前已為清
掃屋內流下滿身的汗。
這段意料之外的空白時間足夠我將房內壁上的紙條警語、櫃內的書籍細細瀏覽，接著，我
什麼也不做地陷進椅子，閉上眼睛，感受風從前方的窗吹來，嗅著室內木頭地板混雜C的
氣味，思考待會要選擇哪一本書閱讀，我想像在這裡生活的自己會是什麼樣子，我為這種
單純而令人放鬆的清新思緒感到舒服，我赫然明白，這可能就是為什麼我會一再來到這裡
。
C洗完澡，邀我上三樓，在那裡用媲美家庭劇院的音響播放她新買的日文CD，我癱坐在沙
發裡，翻看被我選中的《音樂大歷史》，C費工地下樓泡了壺茶，待她端上桌後我們轉開
電視，書至此便被我擱置一旁，再未拿起。我漫無目的地在電視頻道間切換，C認真地聽
音樂、看她新買的木心作品集。
後來，我們一起滑著她手機裡的照片，分享她在日本東北見到的美麗風景和身心通暢的感
受；接近傍晚時，不知從何開始，我們進入略微沉重的話題，關於工作、關於知識、關於
國家，大部分時間是C在說，而我瞪大眼睛聽，C的世界很大，有時和她聊天，會讓我感覺
自己的煩惱有多微不足道。我常常想，自己在C的心中何以能佔據一點點的位置，每當我
們掏心掏肺地對談，我便深怕自己的膚淺被拆穿（或許她早就看穿）。
回想高中時期，C頗羞澀，常顯得與世界格格不入，但自他從瑞典回來以後，我便不時看
見他幹練、熟黯世事的一面，他待客如位稱職的主人，他無論自處、與人共處皆灑脫自如
，他能夠帶自己去任何想去的地方，那是總自覺尷尬的我望塵莫及的狀態。
如果哪一天，我也學會了C的寫意，我還會一再逃進C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