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秋天特別冷，下午第二節下課了，文仁的寶特瓶還有半支冰塊。托著下巴靠在窗邊
發呆，那天被孟飛重摔的那一下，身體還在酸痛。大賀那夥人最近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幹
什麼，阿泰去福利社買了幾包洋芋片找文仁一起吃，班上那個叫心儀的花癡小太妹今天一
直對著他傻笑，不知道笑什麼。說起來，雅晴好像也好一陣子沒消息了，不知道在她們班
上怎麼樣，希望孟飛那一架沒傳到她耳朵，不然下次見面肯定又是一陣念了。
「文仁，你......」阿泰張大了嘴，指著文仁後面，文仁還在疑惑，一陣冰水自頭頂沖下
。
「衝啥小！」猛一回頭，心儀那花癡拿著空紙杯吐著舌頭扮鬼臉。
我跟她有熟到可以這樣玩嗎？
「沒事沒事，天氣熱，消消暑也好。」班上的高個子阿賢見狀，過來打圓場。
「熱你老母啦，學校都換季了還熱。」拿起寶特瓶，假裝沒事去走廊裝水，阿賢等人見狀
，緩了口氣，文仁連孟飛都敢單挑，怕要是讓他生氣起來，這個班得翻了。
但這個平靜沒有持續太久，文仁拿著裝了冰水的寶特瓶走到心儀後頭，從背後拉開衣領整
罐水倒進去。心儀被這突如其來的冰流嚇到，連連的幹聲在她嘴裡響個不停，文仁不禁好
奇，這女人到底打算用什麼東西幹啊？古人說這個字是最難實現的承諾，果然不假。
「幹，你還算是男人嗎？整瓶冰水往女孩子身上倒！」
「幹什麼幹？整天幹來幹去的，妳有東西幹嗎？」
「你講啥？孤支啦！」
「來啊，我一個打幾十個都沒在怕，豈會怕妳？」
「唷──不要臉啦──男人要打女人啦！」
「講啥小？妳這東西有當自己是女人嗎？」
「來啊，有種你打打看啊，告訴你，打女人會被笑俗辣啦！」
「我揍妳別跑，我要是怕被罵俗辣而不敢打，那才是真的俗辣啦！」
阿賢阿泰等一群人夾在中間陪笑擋著，一男一女在教室裡隔空叫囂。一個是剛入學沒多久
就跟全校最強悍帶頭者單挑的小霸王，一個是外頭認了好幾個乾哥乾爸，學校裡又好幾個
太保男友的小太妹，這兩個要是真碰撞個火花，班上可就真沒安寧了。
「好，你們幫他是不是？好，我知道了！」心儀氣得喘噓噓，一手拉著濕到透明的白襯衫
，一手指著阿泰阿賢，整張臉氣得脹紅。
「不是──我當然沒有要幫他啦──」兩眼盯著從心儀從襯衫裡透出來的黑色內衣，阿賢
沒來由的擦著冷汗。
「欸──吳心儀，妳這樣會不會冷啊？」阿賢陪笑著說話，那表情讓文仁想起小學時讓他
想不起名字的同學。
「廢話，今天那麼冷，你不會自己試試看！你看他剛剛用什麼？冰水、冰水、冰水耶！那
罐子裡面還有冰塊耶！」女人激動的時候，那潑婦罵街的本領，真的是渾然天成，不用教
就會，阿賢阿泰等人圍著她不願離開，努力注視那從白襯衫透出來的黑色內衣，不然一般
這種颱風過境的時期，誰會留下來讓她掃？更不用說主動靠過去了。
「你們還呆站著幹嘛？」
「蛤？」
「衣服──」
「衣服？」
「把衣服脫下來給我穿啊，還要我教喔？不然你剛剛問是在問爽的喔？」心儀不耐煩地撥
了頭髮，幾滴水珠自上頭灑落，大概是自覺氣勢不夠，還從左後方在自習的眼鏡妹手中搶
過課本往地上一丟，磅的一聲讓人看了好無辜。
「喔，好，好。」
就這樣，毫不遮掩在教室裡頭荒謬地上演了更衣，雖然心儀平常惹人討厭，但一個年值青
春的女孩子大剌剌地在教室裏頭如此大膽演出，還是讓文仁忍不住用餘光偷瞄。
這個秋天真的冷，還不到冬天，竟然就可以哈出濃濃白霧，好在外套裡頭還可以加內裡，
但手掌還是冷到離不開口袋；文仁最近跟同學迷上了學校附近的肉羹飯，加幾匙老闆特製
的獨家辣椒醬，每次都讓他們吃得汗淚直流。
「仁哥，那幾個是不是你們隔壁班的？」小超人指著店門口，是宗翰跟高個子那夥人。
「喔，哥哥很沒種的那幾隻啊。」
「對了，仁哥你真的跟孟飛單挑啊？」
「都打輸了，有什麼好講的？」
「你錯了，輸是輸了,但你超屌啊，這件事全校都在傳耶！」
「喂，你看那幾隻，是不是又在欺負人啊？」幾個人停下動作往店門外看去，那夥人圍著
一個看起來比文仁還矮半個頭的小個子，看起來是在做勒索之類的事情。
「看樣子又是在幹什麼見不得光的，過去看一下吧，老闆，我們去一下對面，碗先別收喔
，小超人，你跟大賀講一下，不然等下出來看不到人。」
「喂，打麻仔的，我們去對面看一下喔。」小超人敲著一旁像是小倉庫的木門，老闆在裡
頭擺了麻仔台，大賀每次來都要進去玩幾把，阿泰等人看文仁他們要去管閒事，連忙把頭
低下來，生怕會一起被叫去。
「喂喂喂，卡好心內，什麼麻仔台?卡小聲耶。」聽到小超人喊得大聲，老闆顯得緊張，
這時代算是麻仔台的後期，不像以前可以那麼高調擺，老闆擺這機台也算風險不小。
「喂，撲克臉他弟。」
「幹，你叫誰撲克臉?」
「你哥啊，你哥不是撲克臉，都不會笑的。」
「幹，你講啥小？被打不夠啊？」
「囉嗦什麼？厲害的又不是你，喂，講正事，你們這是又在幹什麼？」
「什麼幹什麼？我幹嘛要跟你講？」
「看樣子，果然是在做見不得光的吧，喂，同學，沒事了，你先回家吧。」文仁朝那比他
矮半個頭的小個子打了個手勢，那小個子低著頭不敢動作。
「娘娘腔，你倒是說說看，這件事你憑什麼插手啊？」宗翰抓著文仁的衣領，放聲大吼，
兩人的身高差距旁人看起來肯定像是宗翰在欺負他。
「放開啦，吼那麼大聲幹嘛？想把你哥引來啊？找他過來之後你要幹嘛？請他幫你換尿布
嗎？」文仁抓著宗翰的手指用力扯開，一旁的無名高個子拉著宗翰的肩膀，催促他離開。
旁邊幾個見狀，皆離他至少一米距離，看那表情，要不是怕被排擠，估計已經逃走了。
「幹，你不要白目喔！」大概是想不出別的動作了，宗翰再次抓著文仁的衣領，文仁抓住
宗翰的手指往反方向扭去，然後朝他膝蓋側踹了一腳，宗翰吃痛跪下，文仁趁機往他胸口
補上一腳，宗翰側躺在地下不起來，硬要嗆一些明天就死定之類的台詞，無名高個子想扶
他起來，還被推到旁邊。
「不要都只會叫人啦，有本事就現在處理。」
「來呀，你有種就打死我啦！」
「阿鐵，他要我打死他，不然你東西借我。」
「什麼東西？」
「媽的，還裝。」文仁用掌背輕拍阿鐵運動口袋，傳來悅耳的金屬聲。阿鐵傻笑，一手抓
著頭，一手掏出鏈條。
「你應該知道達辣為什麼開學晚了好幾天吧。」將鏈條對折握緊，俯瞰著宗翰。
「來呀，你來呀！」賴在地上不起來，宗翰嘶吼的聲音明顯分岔。
「好，我就來了啊！」文仁手中的鏈條用力甩在宗翰頭旁邊的磁磚上，宗翰雙手抱頭，殺
豬似的哀號幾乎掩蓋了磁磚爆裂的聲響；伴隨而來的，是來自宗翰褲底的小便聲和尿騷。
「就這點膽量也敢學人家當流氓，走啦，吃飯。」
一行人若無其事般走回麵店繼續吃，小超人心情特好，還加切了二十塊豆干。至於宗翰，
因為方才放聲的哭喊，引來其他同學及師長的關注，那尿尿小童的稱號估計是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