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獸醫Monctor》110
Case 29 最漫長的黑夜 (五)
月光照耀的深夜裡，慈悲寺的佛塔高聳豎立於黑暗之間。
佛塔前的廣場上法陣發出光芒，
孟客特與從光芒中浮現的身影對峙著。
「你就是『山神』！」
孟醫師憤恨地對邁開步伐的白衣男人高聲吼著。
「快一點，打開暗門！」
另一邊祁門催促著被催眠的慧緣師父。
「是。」失魂般的住持在如來佛祖的石板前駐足，
卻不忘合十再推開暗門。
「走！」
慧緣師父沿著門後的走道，
來到了一個陰暗的小密室，四面牆壁刻滿了佛經。
「就是這裡嗎？
沒想到莊嚴的佛寺裡還有這樣不舒服的小地方。
可是封印究竟在哪？」
慧緣法師走向最深處的小神龕，
供奉著一尊騎獸的地藏王菩薩。他合十敬拜以後，
將禪杖插入地面的一個小孔，啟動了機關將神龕旋轉，
轉了一圈以後石壁發出了聲響，打開了一個縫隙。
「花樣還真多，真有夠麻煩的佛塔。」
慧緣法師推開神龕後的暗門，
只有勉強能讓一人通行的狹小暗道，以及向下的樓梯。
「倒底什麼鬼地方？
這窄小的兩壁都刻了法力凶狠的佛經，
如果妖怪硬要同過肯定會被變成碳烤三明治。
就連我只是移植妖怪器官都感到十分有壓力，
要不是移植的都是聖獸屬性的妖怪，
大概也會受不了吧！」
祁門戰戰兢兢地跟著被催眠的慧緣師父通過暗道與階梯，
一路走到底。
「喀！」腳步一落到底，瞬間周圍亮了起來。
「什麼？」祁門緊張地以雙瞳環顧四周，
沒想到佛塔的地下竟然有個寬敞的空間，
四壁頂端刻的古文字發出光芒宛如燈光。
「這是文字咒，
難道就是那個元祖山神太乙留下的法術？」
地下空間的四壁各有一面看起來沉重厚實的石板門，
門周圍又打著巨大的釘子並繫著鐵鍊，
石板上面各有一個獄門獸狴犴的雕刻，
並密麻刻著法術符咒。
「果然就是這裡了。」祁門仔細看著石板，
除了咒文以外上面還有紀錄封印妖怪的資訊：
「混沌，六足四翼、無頭無尾無七竅、
行天地之先陰陽法度之外；
窮奇，有翼虎形、顛是倒非、賞惡懲善；
檮杌，虎足豬牙、傲狠不訓、逆知未來；
饕餮，犬首巨口、萬物俱吞、貪得無厭。」
「四凶就封在這四壁之後對吧？」
祁門接著看向空間的正中央，
四大金剛的雕像背對背佇立，
各自瞪大怒目看守一面石板。
「四凶封印的樞紐在此。」
慧緣法師走向四大金剛像，
四個雕像背後圍繞著一塊石碑，
上面記載著捕捉與封印四凶的過程以及當初住持、
獵人與山神的想法與協議，
最後立下了三方均同意才能放出四凶的約定。
「現在可沒時間慢慢看這些故事了。」
祁門看著石碑背面有著佛、法、僧三個字凹陷的陰刻，
拿出了手上三片陽刻的石板。
「把著三塊版子放上去就行了對吧？」
「三塊版子為三方鑰匙，依序放入即可打開四凶之門。」
「很好！」祁門將佛字石板放上，
與石碑後的雕刻完全密合，
發出細微聲響後整個石板嵌了上去。
「喀啦……」
※
塔前廣場上佇立了白色長髮與白袍飄盪的男人。
「果然我沒搞錯，你就是山神……不，
打著山神之名招搖撞騙的幕後黑手！」
孟醫師難忍氣憤的情緒吼著。
「那麼多年來，你對我的怨恨和誤解還是沒減輕嗎？
再耐煮的咖啡被那麼長期高溫煎熬也只剩下焦苦味了。」
削瘦臉頰上留著白長鬍子的臉龐搖了搖頭。
「那早已不是以前恩怨的問題，
而是你現在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孟醫師激動地說：
「要不是因為得知玉露就是當初在
『野息』寄宿過的潘雅茗，
還有祁門就是後來在『野息』櫃檯的工讀生，
我還真沒有把你和山神連結起來。
雖然我們有過節，
但比不上你這些日子做了那麼多過分的事情……
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了……
山神、天乙……還是韋特利？」
「我還是懷念你叫我師父的日子，
那一閃即逝的咖啡香味，再沖幾種豆子都找不回來。」
「你到底想幹什麼？為什麼要釋放四凶危害人間？
難道你已經偏激到要毀滅人類創造只有妖怪的世界？」
「就說你對我滿滿誤解，就像以為咖啡都是苦澀的一樣，
不親自品嚐怎麼能下定論呢？確實我要放出四凶，
但並不是要毀滅人類，你我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我繼承了山神的意志，要守護自然與環境，
無論如何就得改變現在人類與自然的關係、
改變人類以為可以對自然界掌權作主的殖民者態度、
改變人類無限擴張的棲地分布……這是一個大計劃，
就像一杯極品咖啡，不是用兩三句話就能清楚描述。」
「別總是說那些似是而非的好聽話了，
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何你會變成山神，
是如何解開九鳳的封印的？」
「一切都是拜你之賜，你的背叛是一切的開始。」
韋特利從懷中拿出一顆紅色的琉璃珠。
「我因為白血病的治療破壞了儲存於骨髓的法力，
唯一繼承者的徒弟又離開了我。
人生第一次絕望之際，
我努力找到了元祖山神太乙留下的青龍之洞，
努力運用裡面僅存的知識與材料試圖修復自己的身體。
雖然沒有成功，但也發現了太乙留下儲存法力的方法，
他曾把許多法術用文字咒儲存於珠子裡，
成為只能使用一次的法術道具，
就像是膠囊咖啡的膠囊吧！」
韋特利指尖發出光芒，手中紅色的珠子也耀起紅光，
浮現了「火」的古字。隨著他將珠子往地上一丟，
一瞬間地面竄出烈焰並圍著兩人蔓延，
成為一圈高聳猛烈的火牆將他們團團圍住。
「你……做了什麼？」孟醫師緊張地張望，
意識到彼此都被困在火牆之中，無法再靠近佛塔。
「久久不見我們該坐下來喝著咖啡慢慢聊，
別讓人打擾。」
「你明明是不讓我進去塔裡阻止你的手下！」
孟醫師拔出手術刀，知道不能再讓對方繼續拖延時間。
「你若想解開心中的困惑，
就該以一顆能夠品嚐咖啡的心情聽我說……」
韋特利繼續說著，「剛剛聊到儲存法力的珠子很好用，
但也只是數量有限的應急辦法，
我仍然致力於治療自己的辦法
與尋找能成為繼承者的徒弟……」
「像是鮟鱇魚？」
孟醫師拔刀看著毫無戰鬥準備的韋特利，
心裡動搖著是否應該發動攻擊。
「那時在野息跟你所說的半真半假。
其實他本來叫做阿源，我是在山上撿到他，
那時被妖怪傷得奄奄一息，
但卻他奇蹟似地與一種叫做『黑視肉』
的妖怪細胞有高相容性，救回了一命。
但長大後他性格日漸扭曲，
也對當出傷害自己的妖怪心懷憤恨，
最後竟然背叛我成為了獵人，
還是如同無法入喉的咖啡一般最扭曲的那種。」
「連鮟鱇魚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果然是一切惡事的根源，說什麼山神那麼好聽，
根本是個大魔王！」孟醫師不再猶豫，
上前揮出手術刀。
「鏗！」韋特利舉起手上的獸形劍柄，
本來空無一物的獸口裡伸出細長的銀白劍刃擋下攻擊。
「是睚眥阿鋒。」孟醫師認出那熟悉的妖怪，
能夠當作萬能武器使用的龍子刀劍之獸。
「在這挫折後我幾乎放棄了延續太乙的心願與
妖醫的能力，除了偶爾救治些妖怪或是清除外來種以外，
就沉潛於山林養病。後來為了轉移心力經營了野息民宿，
直到三年前有個男人找上了我，
他曾與太乙熟識並告訴我成為『山神』的方法……」
藉由自動變形的劍刃輕鬆防禦，
韋特利不疾不徐地繼續解釋。
「只要能進入朱雀之洞，在裡面承接『山神意志』
的法印，就知道該怎麼做，
也能讓山神使者以及眾妖怪服膺。
但為了開啟朱雀之洞必須先有九鳳的使者法印……」
「所以一開始就找上九鳳解開她封印？」
孟醫師後退拉開距離，同時射出兩把飛刀。
「鏗、鏗！」兩把飛刀都被睚眥之劍給擊落。
「雖然那時我法力與體力衰竭，
但正好那時成為鮟鱇魚的阿源也被那男人找來幫忙，
有太乙的珠子做為術式以及鮟鱇魚的身手，
他成功解開了九鳳的封印，九鳳也非常樂意協助我們，
在我被認定為山神之前就願意做為使者。」
韋特利把劍往前一伸，
銀白劍刃不斷伸長刺向數尺外的孟醫師。
「人頭天燈就是那時發生的事情吧？
那就算了，你應該知道九鳳她多危險！」
孟醫師拿出盾牌擋住了攻擊。
「所以我將她一顆頭封在自己身上押著，
平時也只讓她以有限的力量行事，就算是難以掌控，
畢竟確實幫了大忙。重點是她帶我進入的朱雀之洞，
得到了山神印記。
我清楚知曉了身為山神的使命與心願，
得到使者協助並說服更多妖怪同一陣線，
此外也以殖入妖怪細胞的人類做為第一線的戰將。
開始了這一連串包含釋放四凶、
摧毀黑寶船、尋找繼承者等計劃……」
韋特利手輕輕一抖，伸長的劍刃忽然彎曲變形，
竟繞過了孟醫師的盾牌刺向他。
「嗚啊！」孟醫師連忙閃躲，肩膀被劃傷
，狼狽地往後退又被身後的烈焰燒灼而背部疼痛。
「你忘了二十年前我們也交過手嗎？
誰是師而誰是徒，就像是咖啡香氣的順序一樣，
不會顛倒的。就算我自身法力匱乏，
靠著阿鋒與幾顆珠子對付你綽綽有餘。」
韋特利收回手中的劍，拿出了一顆黑色琉璃珠，
啟動後丟到孟醫師前方的地上。
「什麼？」
孟醫師腳下的地面忽然下陷開了一個大洞，
他及時抓住邊緣才險些沒掉落大坑。
「我知道你不肯認命靜靜看著接下來要發生的一切……」
韋特利走向前，睚眥之劍對著孟客特搆在坑邊的手。
「那只好讓你墮入深淵什麼也看不見了。」
「我才不信你什麼山神之印，
根本只是你一切妄想的藉口，說什麼遠大計畫，
放出四凶怎麼可能不造成災難？
說那麼多無論如何就是要傷害大量人類對吧？」
孟醫師仍高聲怒喊著。
「我會盡力減少傷亡的，但對人類不可能毫無衝擊，
若不對人類壓制那就等同允許人類傷害更多妖怪與生物。
你應該有看到這次進攻寺院的行動，
除了不具實體的模擬獸以外沒有任何人類與妖怪死亡，
這不就表現出我的努力與誠意嗎？
就算只喝這一小口咖啡，也能確認這豆子的本質吧？」
「我不相信你，也不認同你要進行的計劃，
我相信一定有不需要任何衝突與傷害
就能夠互相體諒共存的方法，只是需要時間。
人類與寵物之間的愛就是一個很好的方向，
人類與妖怪也是能夠共同生活的。」
「你的天真才讓人無法相信，
人與寵物是建立在完全不對等關係上的情感，
寵物得討好人類才能得到愛，人類有絕對主導的威權，
讓妖怪成為寵物必須如此卑躬地放棄能力，
而人類又損失了什麼？
就是人類這種主人心態才會對環境一步步破壞，
到現在不能不做任何反擊的地步。
再什麼都不做的話，
世界很快就會毀滅，連同人類一起。
這是我接收山神意志時，得到無法動搖的結論：
必須要做出改變與革命，
讓人類與自然的主從關係再次調換，
回到人類畏懼自然的時代。」
「講那麼多好聽的理論，
你究竟如何知道這樣作的後果？
攻擊人類必定就會受到人類的反擊，
只要彼此交戰就會有難以想像的傷亡……」
「就是如此才需要四凶，他們的力量是最大的靠山，
有絕對優勢的力量，就可以在最小傷亡下建立新秩序。」
「他們只會造成毀滅！」
「不，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這就是我身為山神的能力與自信。」
韋特利手向前一伸，劍刃刺向孟醫師的手掌。
「但沒有時間再向你解釋，
這咖啡再泡下去就過萃而變難喝了。」
「該死！」孟醫師不得不鬆手，讓自己往下墬落。
「啊！」
※
「喀啦……」佛塔底下的密室裡，
由於「佛」字石板的嵌入讓機關啟動，
周圍四大金剛像緩緩陷入了地面之下。
「喔，原來是這樣子，再來……」
法字石板放上去以後，角落的絞鍊轉動，
四扇石板大門周圍緊縛的鐵鍊一一鬆脫，
同時石板上的獄門獸首浮雕一一閉上了雙眼。
「轟隆……」忽然感覺整個空間發出震動與細微聲響，
即使祁門無法看見妖氣，
都能感受到從門縫洩漏出來那逼人的氣息。
「最後就是這個了。」祁門拿出了僧字石板，
對準了石碑後的位置。
「插入這個，封印就會完全解除。」
「住手啊，施主！」忽然慧緣師父抓住了他的手，
「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啊！」
「咦？你已經清醒了嗎？」祁門皺起眉頭，
一把把慧緣法師推開。
「是我動作太慢還是九尾的法術不夠力？」
「施主……拜託你了，本寺住持代代耳提面命，
無論如何不能打開封印，
造成的後果不是我們能想像的，
連施主自己都難幸免於難啊！」
被推倒在地的慧緣法師聲淚俱下的苦勸。
「拜託聽聽老衲一句，放下屠刀立定成佛吧！」
「抱歉，沒興趣。
其實我不在乎這個世界或是任何人的死活，
甚至我自己的命也是……這世界無聊透頂，
毀了也正好。」祁門嘆了一口氣，
繼續拿起「僧」字石板。
「山神那傢伙多事救了我，其實我根本沒想活下來，
這下不替他做點事也說不過去。這樣正好，
一面還債，一面讓自己送命，順便拉整個世界陪葬……
雖然世界怎樣我一點也不在乎……這一切無聊透頂了！」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最後的鑰匙，結束一切吧！」
祁門將石板放向石碑，
卻在嵌入的最後一刻停下了動作。「嗚！」
「佛陀菩薩請憐憫老衲犯下的大罪吧！」
慧緣法師渾身顫抖地哭喊著，
手中從禪杖拔出的刀刃已經貫入了祁門的背後。
「一輩子嚴守佛門戒規，
此刻卻破了最大的殺戒……但老衲是為了眾生啊！」
「哈，真是出人意表呢！」
祁門口中吐出鮮血，
虛弱地苦笑著，手中石板掉落在地。
「看來你口中的佛陀還真的有眼，
知道我一心求死，但卻不讓其他眾生陪葬啊！
竟然這樣死在一個破戒和尚的手中……」
「對不起，施主，對不起，佛祖……
憐憫老衲的大罪吧！」
慧緣法師師父鬆開雙手跪倒在地不斷合十嗑頭，
止不住老淚縱橫，哭到幾近昏厥。
「這樣說起來……這無聊世界……」
祁門漸漸失去力氣往前癱倒，雙眼漸漸闔上。
「好像還是有那麼一點……有意思……」
※
「啊！」孟客特在劍刃擊中前鬆開雙手，
身體往深淵下墬，
但同時空蕩的雙手卻像是拉著什麼一般揮動。
「什麼？」韋特利冷靜的神情閃過詫異，
連忙回頭看著身後的飛刀，
以及上面繫著難以注意到的細線。「糟糕了……」
原來孟醫師剛剛射出的飛刀上繫著線，
並在韋特利格檔時在他身後交纏，
這時隨著孟醫師下墬，
刀上的線也從後方襲向了韋特利。
「嗚！」韋特利反應不及，被細線纏住腳踝拉扯，
失去重心一同墬入深淵。
「你曾是我師父，但早已是過去式。
這些年我自己學得也沒少過！」
孟醫師用力把韋特利向下扯，讓他到自己的下方。
「要摔下去也讓你墊在底下！」
「算你有一套！」韋特利拿出藍色的珠子往下扔，
深淵底下瞬間湧出大量的水，兩人就這樣落入水中。
不斷湧出的水填滿了深淵，
如鯨鯢噴水般將兩人噴出了洞穴，
也將剛剛燃燒的火牆全然熄滅。
「呼……」渾身濕透的孟醫師吃力地爬起身，
喘息著擦拭沾濕的臉龐。
「嗚、咳咳……」衣服濕透的韋特利顯得更加削瘦，
狼狽地拄著睚眥之劍起身，顫抖之餘還不斷咳嗽。
「你的病始終沒有痊癒，而是更加嚴重了對吧？
夠了吧，該停止這一切瘋狂的計畫，好好休養身體。」
孟醫師看著昔日的師父，
雖然心中始終揪著無法諒解的怨恨，
但無論如何也是曾有恩於自己，
看著他如此狼狽的模樣還是感到同情與不捨。
「你也該放下山神的擔子了，
就算這世界需要改變，不該也不會是你一個人的責任，
即便妖醫去掉了身上的法力也不過就是個平凡的人類，
就算要為世界努力，也得先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我的生命早就鄰近盡頭了。
早就不奢望能夠痊癒，不敢想還能活多久，
所以只想以僅存的最後時日完成這一階段的山神遺志。
打從成為妖醫的一刻我就不是人類了，
而是山神的一部分，以神的角度完成神的計畫，
即便時間短促力量有限，
但竭盡一切都要為了更高更遠的目標獻上。
至於這沒用的軀體不能完成的部分，
自然有下一個山神接替。
我知道你以人類的眼光是無法理解與看透的，
就連我都是得到山神之印才恍然大悟，
知道自己是計畫的一部分，被安排的階段重責，
清楚了餘生的目標。」韋特利辛苦地挺直身體，
逕自走向了佛塔。「看來祁門沒能完成他的任務，
我還是得自己來了。」
「我確實完全不懂，
就算你得到了什麼啟示那也未必是對的，
如果真的有什麼『神的視野與計畫』，
那絕對不會是利用災難與恐懼達成目標，
我深信如此！」孟醫師追了上去。
「無論如何我是不會讓你如願放出四凶的！」
「我早就知道與你多說無益，我們的信仰截然不同，
也就是如此最後才會走上不同的路，
甚至成為彼此的敵人。我也不樂見如此，
但這似乎就是必然的命運，
就像一顆豆子埋入土裡就註定
最後化為口齒留芳的咖啡香氣。」
韋特利將手上的劍向孟醫師拋了過去，
劍柄在空中恢復獨角狼般的妖怪原形撲了過去。
「鏗！」孟醫師以大盾擋下了阿鋒尖長的角，
並快速地施法。「五行環封印！」
五色光環將睚眥阿鋒身體緊緊箍住。
「什麼？」孟醫師專注對付睚眥，
沒注意到一顆珠子在腳邊破裂，
瞬間在地上長出了詭異蠕動的樹木，
觸手般的枝條一一襲向他。
「喀啦……」趁這空檔韋特利已經鑽入了佛塔的暗門。
「不！」孟醫師快速揮舞僅存的最後一把手術刀，
好不容易將枝條一一砍斷，趕緊追到了佛塔。
他推開暗門，在昏暗的空間中快步前進。
「得快一點，一定要追上他！」
孟醫師穿過了神龕後的暗門，
著急的腳步差點在階梯上滑倒，
終於來到了地下明亮的空間。
「你再拚命也沒有用，放出四凶也是註定的，
沒有人能夠阻止。」
韋特利站在昏迷的慧緣法師與嚥氣的祁門身旁，
手中拿著「僧」字石板。
「我會阻止你的！」孟醫師用盡最後僅存的法力，
讓手中的手術刀發出耀眼的光芒，「去你的山神！」
孟醫師刀子脫手，
化為一道強烈的金光筆直射向了韋特利。
「太遲了。」韋特利快一步將石板按入了石碑，
「出來吧！」
「轟隆！」一陣搖動與巨響，
四壁的石板大門同時倒了下來，
強大的四色妖氣激湧而出。
孟醫師射出的光束打在蔓延而出的灰黑煙霧，
光氣竟然瞬間消失，
僅剩下普通的手術刀無力地掉落在地。
「怎麼回事？」孟醫師睜大右眼，
卻被震攝到身體動彈不得，
從未見過如此強烈又駭人的妖氣。
四個大門一一有著被強烈光氣圍繞的身影走出。
壯碩像老虎卻有著雙翼的妖怪渾身被橙黃光氣繚繞、
有著尖長獠牙的粗短妖怪則是披著紫紅氣息、
體型如犬瘦長頭卻意外巨大的軀體散發青藍光影，
而最後緩緩飄出的是一團灰濁漆黑色的圓形，
完全看不出本體的身形。但四個妖怪的妖氣都激烈異常，
撼動整個室內，地震與巨響越來越嚴重。
「混沌、窮奇、檮杌與饕餮，
從長年的牢獄中解脫吧，
新一代的山神在此迎接你們。」韋特利高聲喊著。
「轟！」
※
「那是什麼？」
動彈不得的楊霄和蜚蠱也感受到地震，
天空同時烏雲繚繞將月光完全遮蔽。
「喔，看來是完成了。」無法移動的九鳳露出笑容，
「四凶已經釋放，大家都可以收工了。」
「真是該死，好像遠遠就能聞到大型妖怪的惡臭，
得趁著牠們肆虐前解決掉才行！」
楊霄手掌已經可以動，感受到催眠漸漸快要解除。
「搞半天總算是做到這一步了嗎？
正好我們的僵局也快要打破了。」九尾尾巴甩動著。
「轟！」忽然傳來一聲巨響，四人都看向佛塔，
高聳參天的塔竟然開始崩裂，應聲倒塌。
「啊！」
「佛塔……倒了？」
「看來那四個傢伙起床氣頗大呢！」
九鳳訝異之餘還開著玩笑，
發覺蜮的法力已經退去，用力鼓著雙翼成功騰空飛起。
「喝！」四人身上的法術都一一解除，
但很有默契地沒有再互相交手戰鬥，
而是都奔向正轟然倒塌的佛塔。
曾經壯觀的佛塔一下子就化為了一堆碎石，
扛著盾從亂石下爬起身的孟醫師狼狽不堪。
「嗚……」
「你沒事吧？」
站在亂石之上的韋特利赤裸著瘦骨嶙峋的上身，
肋骨分明的胸口上有一個奇特繁複的白色圖騰，
白色紋路由圖騰延伸到雙臂
化為四個形狀顏色各異的圖案，
並從四個圖案中延伸出了四條鎖鏈，
連接圍繞身旁的四隻妖怪頸項如白色項圈般的術式。
「這……這是……」
「我跟你說過了，只是你不願相信。
胸口這就是山神之印，
而曾被太乙為主三人降伏的四凶也被上過
來自強良的術式，也就是說他們都有著牢固的項圈。
這些年我做過很多的研究與計畫，
早就掌握了能力能夠完全控制四凶。
所以不會如你以為的恣意害人，這樣你安心一些了嗎？」
「竟然連四凶也能控制嗎？」
孟醫師感到訝異，
四隻妖怪強大無比的妖氣確實變得十分穩定。
儘管還是無法認同與放心，
但確實稍微鬆了一口氣，
不會立即發生無法控制的災難。
「我雖然不才也時日無多，
但此時此刻就是繼承山神之名與山神之印的救世主，
再傳給下一位之前，我就是山神，
擔起自然與生命永續大任的最高主宰者。」
韋特利雖然病入膏肓，但身上散發的氣勢逼人、
眼神也堅定不已，
身旁靜靜折服的四凶更顯出這瘦弱軀體的不可一世。
「這樣……你還要與我為敵嗎？」
「這……」孟醫師沒料到自己竟然會動搖。
「我原諒你的背叛，因為一切事情都有其因果，
因為你我才找到自己的使命，
才能成為偉大計畫的一部分。
一切都是命運訂定的必然，
如同每一寸土與每一滴水，都是造物主完美的醞釀，
為了最後沖出那最美好的極品咖啡做的準備。
你就像以前一樣好好坐在茶几前，
等著品嚐我以餘生沖泡的最後一杯咖啡，
那味道……嗚！」
「師父！」
孟醫師訝異地看著從韋特利胸口穿出的刀刃。
「咩哈哈哈哈哈哈哈………」
從亂石堆中露出上半身的鮟鱇魚
握著貫穿韋特利的魚竿劍瘋狂笑著，
「那咖啡是鮮血的味道嗎？
我不喜歡咖啡，更討厭什麼因果、
計畫與命運balabala的……那些多無趣，
這樣出奇不意的亂數不是有戲劇性多了？
等這一刻等了好久啊！就為了這最精采的亮點……」
「阿源？」韋特利轉過頭，哀傷不已地看著他。
「你果然還是恨我嗎？對不起……」
「什麼嘛！我只是為了好玩而已。
至於你用那個『黑視肉』
救這個身體卻又注入你化療前留下的骨髓的事情
我早就沒放在心上了。」
「我想你的身體能夠修復所有損傷，
以為可以移植我的骨髓得到法力又能夠修復癌症……」
「是啊，誰也沒想到後來變成我每一天
都得經歷好幾次被癌細胞侵蝕全身而死又再活過來
的普羅米修斯式輪迴，然後還是沒有你期待的法力。
就像你也沒料到自己會死在我手裡一樣。」
鮟鱇魚拔出劍刃，鮮血四處噴灑。
「你總是相信規則、計畫與命運，
但我這你造出來的怪物，最喜歡打破這些，
不按牌理出牌了！
啊，一定因為黑視肉本來就是『混沌』身上的小碎片，
所以才會有這樣的特質吧？」
「不！」孟醫師接住了倒下的韋特利。
「最有趣的現在才要開始喔！」
鮟鱇魚指著韋特利身上越來越微弱的鐵鍊
以及四凶身上的項圈。「不讓他們自由活動怎麼行呢？
這可是party的高潮呢！一起high翻天吧！」
「喀啦……」四凶一一拉扯鐵鍊，
迸射的妖氣全然失控。
「糟糕了！這下要怎麼辦？」
孟醫師慌張地問著懷中的韋特利。
「不行了……我快撐不住了！」韋特利絕望地說著，
「我真的還是太一意孤行了嗎？
真的沒想到會有這種事情。對不起……
最後我還是搞砸了，這杯咖啡……恐怕難以下嚥……」
「砰、砰、砰、砰！」鐵鍊一一斷裂，
四隻妖怪化為四道光束射向天際。
「咩哈哈哈……掰逼！」鮟鱇魚倏然鑽回了地底。
「可惡！」
孟醫師低頭檢視著韋特利胸前刺破山神之印，
並不斷滲血的傷口，試圖止血。
「別管四凶，優先治療你的傷……」
「夠了。」韋特利搖頭，
「你的醫術是我教的，我當然知道這是白費力氣。」
「師父……」孟醫師難過地落下淚水。
「好懷念你這樣叫我，想想我們互相怨恨那麼多年了，
沒想到這時你還會為我落淚，而我還會為此感動不已。
你說的沒錯，我始終還只是個心理脆弱的凡人。」
「雖然我恨你，但也把曾養育我的你當作父親一般。」
「師徒如父子，阿源何嘗不是我另一個孩子。
我到最後還是沒坦白，我對他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情，
只是太急著想找到繼承能力的人，
卻讓他得每天不斷重複受痛苦的折磨。
扭曲的不是那孩子，是我，
我害他受苦才會變這樣。
再怎麼好的孩子不斷受這樣的折磨，
心智也會變得異常。
他是我的罪孽化為的怪物，最後終將我自己反噬……
嗚……」韋特利越來越虛弱。
「你別說了。都是我貿然離開讓你那麼痛苦，
才會造成這些事情。如果這是罪孽的惡果，
我也必須一同承擔。」
「山神老頭！」
九鳳和九尾這時終於來到韋特利身旁。
「怎麼回事？」
「鮟鱇魚幹的，四凶因此逃走了。」
哀傷絕望的孟醫師也無力再責備兩隻妖怪了。
「Monctor你救不了他就滾一邊去！」
九尾甩著一條尾巴打在孟醫師胸口。
「嗚！」孟醫師被打飛出去。
「走，帶他回去。」九尾抱著韋特利，
跳到展開雙翼的九鳳身上，騰空飛向天際。
「師父……」孟醫師看著他們消失在遠方。
「你沒事吧？」楊霄和蜚蠱來到，扶起了孟醫師。
「我沒大礙，但是事情大條了。」孟醫師長嘆一口氣，
望著詭異烏雲密布的天空。「四凶全被放了出來，
毫無拘束地在世界遊蕩，
這比讓山神的計畫如願還糟糕啊！」
已經是該天亮的時刻，
但濃密的烏雲間卻看不到半點陽光。
※※
我知道。
我知道這關鍵一刻終將到來。
即使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到，
但是我清楚地知道……
事情正在發生，計劃早已悄悄在進行，
並最後終將迎來這個結果。
我知道，因為我是混沌。
無眼無耳關閉在佛塔的牢獄之中，
依然能感受到外面的風吹草動，
僅需藉由那些遺落在外的小小碎片。
我知道，因為囚禁在旁的檮杌能看見未來的片段，
早已預見到過我們重獲自由的一刻。
我們是四凶，曾是古老又自由的靈魂，
卻被人類視為凶惡而長期遭囚禁，
但我知道那是暫時的。
關鍵的時刻已經到來，自由的門扉再次敞開，
令人懷念的光明世界……
從今以後我們不再只能默默觀察、靜靜等待，
接下來是我們能夠大展身手的時代。
我知道。
我知道一切，如同現在隔著重重雲霧，
也能從至高處清楚地俯瞰這片滿是無知人類的大地。
而人類什麼都不知道，
仍渾然不知即將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
@獵人目標筆記：
妖怪種類 猰貐
文獻記載 山海經
特徵 紅色巨大似牛
特殊能力 銳利巨角、高速衝刺
危害 食人
危險等級 高
@韋特利妖怪移植紀錄：
受移植者 祁門
受移植者特性 瑞獸相容體質
移植妖怪 重明鳥、騶虞
移植部位 右眼、尾巴
術受能力 極佳視力、遠程高速移動
@龍子檔案：
妖怪種類-外型-功能特稱-名字-陣營
貔貅-似狼虎而有翼-守護瑞獸-阿飛-Monctor
贔屭-龍首龜身-馱碑獸-阿承-Monctor
螭吻(鰲魚)-龍首魚身-吞脊獸-吞吞-Monctor
蒲牢-似曲龍似蟾-鐘鈕獸-阿響-Monctor
椒圖-形似螺蚌-門獸(鋪首獸)-阿環-Monctor
囚牛-形似小龍-琴首獸-弦兒-山神
睚眥-龍身豺首-刀劍獸-阿鋒-山神
狴犴-似虎-獄門獸-阿獄-山神
[本文為網路新稿 預計週五連載
亦發表於FB: https://www.facebook.com/bohemeduck/
痞客幫: http://sogfried.pixnet.net/blo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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