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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板大路給官轎子走，
黃土泥徑給百姓們爬。
那大路通的是大宅院，
那泥徑通的是土磚房。
打更人路過三巡的石板路上，有個人正焦躁地行走著。
步伐凌亂，病態慘白的雙唇不斷張合，
喃喃自語。
「我恁地晦氣！咋找不到家咧？！」那男人氣急敗壞，很是懊惱。
只有他覺得自己正在不斷前行。
要是有其他人在，定會發現這男子不過就是在原地踏步，
臉色慘白如死灰，嘴巴一張一合卻沒發出任何聲音。
“鬼打牆”
這就是人們俗稱的鬼打牆。
「就別捉弄人家了。」一名男子從後方的巷弄出現，清秀的臉龐帶著如沐春風的笑意。
說也奇怪，那男子的語氣輕鬆寫意，但語句之間藏著威嚴，
語畢之後，鬼打牆的男子就開始向前走。
那後來出現的男子雙指一併，作劍指狀，向著空中有意無意的揮動。
一陣微風拂過，一旁的樹梢落下幾片葉。
男子將手收回袖子裡。
「再調皮，就把你也給收了。」那男子並沒有注意那道風吹向哪，他並不是不注意，而是
不屑。
對他來說，那種級別的鬼，就是小打小鬧。
他才不願自降身分跟那些路邊的野鬼鬥，那無疑是沒有任何技術含量的活。
男子望向前方的大宅。
大宅之上血氣沖天，定是要出大事！
(叩叩叩)
男子在那大宅的木門敲了敲。
許久，並沒有人應門。
但他的鼻尖傳來陣陣的血腥味，
那腥臭味之間又帶有一股詭異的清香。
他試著推了推紅色木門，結果卻應聲而開。
男子踏入這大宅，甫一進大宅的前院，腳尖才剛觸及那石板鋪著的門廊，渾身雞皮疙瘩就
爭先恐後地豎起，心一陣惡寒，男子知道這大宅肯定有古怪。
「這宅院也安靜地過分…」男子環顧四週，造景華美，樑柱皆以上等木材製成，紙窗上的
繪畫文雅生動，可一切都太過平靜，彷彿這就是個空蕩的宅院。
正廳裡，兩根細小的燭火照映著晦暗的廳房。
其餘一概毫無光亮。
男子朝著正廳走去，他心想…
若是碰上個活人來質問他為何闖入宅院，都勝過此時詭異的寂靜。
才剛走進正廳，忽然陰風陣陣，將蠟燭吹熄。
廳房陷入一片黑暗。
「有意思…」男子緩緩吐了一口氣，感受著廳房內每一絲動靜。
一陣腥臭從他背後傳來，他轉頭，一個面目猙獰的頭顱朝他襲來。
那顆頭顱披頭散髮，面色慘綠，牙尖如刃。
男子低了身子，向下一撲，
左肩著地為軸心，使了個懶驢打滾，
右腿掃向那帶有腥風的頭顱。
那頭顱應聲爆裂。
但男子並沒有鬆懈，他知道正主此時才要登場。
爆裂開的頭顱化作火球團團，包圍了男子。
火球懸在半空，兩方陷入僵持。
「想不到這也有紅袍火鬼<註1>？」男子雙目怒睜如銅鈴，仔細看著火球的動向。
「對不住了！」語畢，男子倏然拔地而起，踩了那擺著蠟燭的供桌一腳，借力使力，蹬向
半空中，左手一抖，手中握著一團布包。
火球在男子躍向空中之時跟著向上飛去，眼看就要碰到男子的衣物，在千鈞一髮之際，男
子將手中的布包解開，如撒網一般將布抖開，完全涵蓋了火球的行動範圍。
「收！」那塊布的樣式奇特，向著火球的那面竟然布滿了各式符咒，而布的背面則有一條
棉繩，延伸至男子手中。
男子大喊一聲，左手一收，棉繩透過巧勁，將整塊布朝著布料的中心處收攏，再次回歸布
包狀，但此時的布包卻是大了許多。
「遇到我也算你倒楣啊！」男子將布包捆在腰間，自信地笑了笑。
「咱可是江湖人稱”布袋道長”的李復賢。」男子得意洋洋地走到了廳房外。
大宅頂上的血光仍然壟罩著整個四合院，血腥味也一直沒有消散。
這讓李復賢很是疑惑，以紅袍火鬼來說，在這都城內應該都能稱王了。他平時是巡過的，
這都城沒甚麼太淒厲的鬼魂，但此時的情景讓他心裡隱隱不安，這得是多大的怨氣才能讓
紅袍火鬼像是個路邊小石子般不起眼呢？
他隱隱感到這正廳之後有著令人發寒的怨氣，他知道那才是大宅院如此陰森的主因，他三
步作兩步，疾行至後院。
映入眼簾的畫面彷彿人間煉獄。
那滿地的血水，參雜了些許肉末飄在其中，那片本應綠意盎然的草地如今卻屍橫遍野，一
群人低著頭，圍在那漆黑的鐵鍋旁，鐵鍋正在燉煮著，柴火的劈啪聲此時更顯詭異。
在鍋中燉煮的是甚麼，也不用猜測。
從那露在鍋外的腿，就知道那屬於一個芳齡女子。
一個本應透過這雙腿在都城裡穿梭的女子。
「王八羔子！咋還有人？」鐵鍋旁的一人抬頭，看見了李復賢，他從腰間拔起刀，衝向李
復賢。
李復賢的身手自然了得，從他降伏紅袍火鬼的身法即可得知。
可千算萬算也沒算到，身手再好，也敵不過忽然從背後冷不防的一刀。
「你…」李復賢腰間劇痛，雙腿被後面的人向著膝蓋一踹，雙腿一軟跪在了石板鋪成的門
廊。
「你去哪咧？咋沒看好門？」滿臉鬍渣的男子質問。
「大哥，我上一旁找茅房去咧…」那捅了李復賢一刀的男子戰戰兢兢地回答。
「瞧這眉清目秀地羔子，今晚有得加菜咧！」鬍渣男將失血過多而顯得虛弱的李復賢抬起
，端詳了他的五官。
「呦！大哥好這口？」男子用李復賢的衣服擦了擦自己刀上的血。
「去你媽，老子不玩後庭！要玩自個兒玩去！」鬍渣男將李復賢拋在鐵鍋旁。
「唔…恩…別…別殺我…」李復賢虛弱的說。
鬍渣男只是看了看幾近昏厥的李復賢，粗厚的手摀著他的嘴，接著舉起手上的刀。
朝著雙腿砍去。
「唔！！！！！」李復賢淒厲的呻吟並沒能穿過大宅的石牆。
「兄弟們！加菜咧！」獐頭鼠目的男子舉起李復賢血流如注的腿，歡欣鼓舞地投向鐵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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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都城內人聲鼎沸。
市集裡的各色攤販都奮力的叫賣。
只希望能夠吸引來往路人的目光，再讓路人變客人。
“號外號外！”
“方家大宅昨夜慘遭匪徒洗劫”
“全家老小無一倖免！”
市集再吵雜，也有這麼一個廣場可讓人們更新資訊。
而這喊叫著的小童，在當時就是擔任著報紙新聞的工作。
“說到這方家，經營茶葉貿易數載”
“致富後可說是囂張跋扈！”
“聽聞他們馬車撞倒了百姓”
“竟還咄咄逼人要那人磕頭認錯！”
“此次慘遭滅門，恐怕是種了因就得了果呀～”
茶館內的說書人也在述說著方家滅門血案一事。
今日都城內最大的事，
儼然就是昨晚，
方家一門大小十八人慘遭肢解烹煮的慘事。
據說發現的人，
是每日前往方家宅院修剪花草樹木的工人，
當時他幾乎嚇破了膽。
官府至今也沒有頭緒，只知道每個人都是被大刀肢解。
現場還發現了一塊滿佈符咒的布，攤在地上。
現場甚至有幾具燒得焦黑的屍體。
「我說，那方家的人肯定是被餓鬼給吃了！」茶館內不乏公子哥在此消磨時間，此時正有
一位啜著茶，大放厥詞呢！
「我看倒有可能是城外山賊餓得發慌，跑進來飽餐一頓。」另一名啃著瓜子的公子哥煞有
其事地說。
「哈哈哈哈哈！」爽朗的笑聲突然打斷了少爺們的閒話家常，眾人面色頗是不悅。
「笑甚麼？笑得這麼難聽！」其中一名公子哥朝著笑聲的來源怒斥。
「人生苦短莫蹉跎，笑口常開解憂愁。」那爽朗笑聲的來源是一名青年，身上的衣著與肩
上的包袱讓人一看就篤定這是從外地來的游子。
「各位，你們說這方家的人被餓鬼吃了，且問你們…這鬼…能吃人嗎？」男子一口飲盡杯
中的茶，都城內的好茶都是由方家作買賣，如今方家沒了，恐怕這茶的叫價又要翻上幾翻
。
「再說…那山賊要飽餐一頓，也不一定要吃方家的人吧？在座諸位看來更是肥美無比，要
吃人…怎麼說也得先選你們吧？」男子朝茶壺裡注入滾水，頭也沒抬起，甚是無禮。
「你個外地來的土包，說話處處藏針，難道不知道我們是誰？」公子哥搬出一貫的叫囂。
「我既然是外地來的，自然不知道你們是誰，這說話可得講究講究…」男子以聞香杯斟了
一口茶，放在鼻尖聞著淡淡的清香。
「豈有此理！」公子哥一言不合，揪起了男子的衣領。
那男子卻如沒事一般，就這麼讓公子哥將他提起。
衣袖中卻有兩樣物品掉出。
一本書、一塊方正的木頭。
「這書咋這麼破？」另一個公子哥拿起那本書，翻了翻。
裏頭全是以黑墨書寫的各式符咒，
一旁甚至註記著如何使用。
而那塊方正的木頭，模樣略顯古樸。
上頭刻著”奉旨”兩字。
「哈哈哈！原來是個臭道士！老子不跟下九流的人計較，去！」公子哥放下了那男子，男
子甚麼也沒說，只是撿起公子哥丟回地上的書與木頭。
「結帳。」男子招了招手，店小二奔了過來。
「客倌，一共一兩。」店小二笑著伸出手，準備接過沉重的銀兩，但遲遲都沒有等到那銀
兩的觸感在掌心落下。
「這…」男子似乎有些窘迫，他沒想到，這樣一壺茶，兩盤小點，竟如此天價？一兩都夠
他在家鄉過上數時日了！
「沒錢是吧臭道士？我幫你出！」公子哥拋了一錠銀兩給店小二，隨即鄙視的看了看那沒
錢付帳的男子。
「誰說我呂淵付不起？」
那被稱作”臭道士”的男子，叫做呂淵。
他凌空接過公子哥的銀兩後，
雙指一彈，銀兩又再次飛回公子哥的兜裡。
接著又從袖裡拿出了一錠銀兩，給了店小二。
隨即拋下目瞪口呆的眾人離開茶館。
而在茶館門口的一名男子在聽到呂淵自報姓名之後，頓感耳熟。
「呂淵…兄弟！且慢！」那男人叫住了呂淵。
呂淵回頭，看著這衣衫襤褸的男子，心想…剛剛才花了天價喝了壺茶，現在這人要是個乞
丐，他也沒辦法再分出絲毫錢財救濟了…
「敢問閣下是”癲狂道人”呂淵嗎？」那男子行了個江湖禮，儼然同是江湖中人。
「是，您是？」呂淵看著這男子，沒有一絲熟悉的感覺，但心中暗自竊喜自己的名號竟也
如豪傑一般被提起。
「只是個閒來無事蒐羅世間事的人，就叫我”白文鳥”唄！」那男子笑了笑。
「方家的事情您聽說了吧？」自稱白文鳥的男人神秘兮兮地將呂淵拉入一旁的巷弄。
「是…怎麼了？」呂淵還是一頭霧水，其實他也不知道這方家的事情到底是甚麼情況，只
知道甫一進城就聽得大家鬧哄哄地七嘴八舌。
「我說，這就不是單純甚麼匪徒擄掠殺人滅口…」白文鳥停頓，似乎想賣個關子。
「哦？不然呢？」呂淵挑了挑眉，好奇心就這麼被白文鳥挑起。
「這一整件事…跟方家老爺的信仰有關…」白文鳥再次停頓，但呂淵並沒有繼續追問，他
不喜歡受人擺布的感覺。
白文鳥見呂淵也跟著停頓了，就清了清喉嚨營造戲劇感，接著娓娓道來。
原來那方家老爺篤信的宗教與現行的道教佛教…等都不同。
他信的教，名叫”萬靈教”
萬靈教相信，世間萬物皆有靈。
而食用那些植物、動物，都只是以其靈魂滋養肉體。
只有食人血肉才是昇華到下一階段的關鍵，
而方家老爺私底下豢養了一群人，供自己食用。
萬靈教的教友也會互相幫助，
方老爺的生意當初就是受到教友的幫忙而崛起的。
至於競爭對手為何一一殞落，就不再多做說明。
此次在案發現場發現的鐵鍋，
就是萬靈教舉行食人儀式時所用的祭祀用具。
而在鐵鍋旁，甚至發現了一個陣法。
但官府的人卻都認不出來。
「嗯？陣法？」呂淵聽到了關鍵字，出聲詢問。
「是…那陣法就像是開門的鑰匙…」白文鳥回答。
「鑰匙？開甚麼門？」呂淵疑惑地問，腦中數以千計的陣法閃過，但沒有一個能符合白文
鳥的描述。
「開…」
「陰間的門！」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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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紅袍火鬼
生前身著紅袍自盡，死後便為紅袍鬼。
如怨氣積累過深，則變紅袍火鬼。
其火乃自四方怨氣所化。
多出現於鄉野之間的亂葬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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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的設定是參考我們家祖先的，
這裡附上他老人家的法器跟符咒書。
祖傳鎮壇木
寫滿符咒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