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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迷陣裡的女人已經下戲在旁邊吃便當了
白曜沿著地上閃爍的銀光走出校舍，來到另一處只有一層的建築物。T市在台灣也是人口
眾多的行政區，濱海國小和市區的小學比起來不大，仍具備容納附近鄉鎮孩子的規模，校
舍雖然不大，依據不同用途仍有不少建築。
建築物外頭爬滿了長青藤等藤蔓植物，遮蔽了近乎三分之一的可見區域。白曜走近低矮的
建築，伸出他的蛇信，再度確認空氣裡的味道是否是他們要找的人。
紅外線回饋裡頭確實有個人形熱源，味道也是葉家齊的味道，建築物內外沒有各式的術法
陷阱，這種情況反倒令他覺得詭異。
眼前的情況不來個請君入甕實在太說不過去了！按理說，修為比他低的術法在不刻意掩飾
的情況下，白曜多少感應得到。千年的大妖要是沒有點能耐，輕易落入近代人類的小把戲
裡實在太對不起他們在修行一途耗費的時間與經歷。
他掀開遮掩在門口的藤簾——興許是葉家齊破壞了附近的藤蔓，白曜不費勁的便把藤蔓撩
開——比起戶外更加黑暗的室內呈現在他的眼前。
蛇類的視力不好，但視力從來都不是他們生存上的優勢，在漆黑無光的地方，紅外線感知
能力遠比視力要來得有用。白曜避過東倒西歪的雜物，俐落的走到葉家齊身側。如果在白
天他還能判別建築物是教師辦公室還是其他用途，夜晚他看不清室內細節，整棟建築物對
他而言只是名為建築的黑穴。
葉家齊還有呼吸，身上帶著不曉得是他自己，又或是其他人術法的味道。現場不安全，姜
羽暉又不在，白曜大概釐清葉家齊的情況便把人扛起來拖回車上。
他剛把葉家齊帶出廢墟，姜羽暉的氣息忽然在濱海國小消失了，白曜的眼睛立刻成了豎瞳
。
「姜羽暉？」
空曠的校區沒有人回應。
即便姜羽暉仍在濱海國小，和白曜距離隔得遠了，也不會聽見這一聲呼喚。
白曜想起姜羽暉和他分頭行動前說的「不對勁」，他不認為有什麼事能絆住姜羽暉，但一
個大活人平白在他眼皮底下消失，很難不往麻煩的情形去想，尤其他對姜羽暉無預警的消
失有不好的經歷。
數千年前的事情他記不得細節，前因後果他卻是記得清清楚楚，更何況，那是沈明晞的事
。只要和那個人有關的事，他刻骨銘心。
那個人不在以後，陽間百般更迭，獨餘過往的記憶證明那個傢伙曾經存在。
他把葉家齊安置在後方打平的座位，並把副駕駛座的椅子拉高，隨後坐在駕駛座上等待。
白曜習慣等待，但不確定的等待是折磨人的煎熬。他回頭看了葉家齊一眼，確認對方昏得
沉，不會因為細微的聲音驚醒，便打開收音機，隨手轉了一個流行音樂頻道，時下各個知
名歌手的歌曲小聲且清晰的在車內遊蕩。
姜羽暉不曉得何時會回來。如果她當真消失好幾天的話，姜天佑那裡必須要找一套說詞，
至於都城隍和太子爺那邊則是要想辦法讓祂們派人打聽姜羽暉的下落。能從他眼皮底下失
去蹤影，不外乎是人不在陽間，或者是臨時傳送至他暫時查探不了的地方。
如果不開點音樂證明時間的流逝，白曜沒辦法乾坐在駕駛座上等著姜羽暉歸來。他的雙手
放在方向盤上，一個節拍在他聽來都是兩、三個節拍的長度，平時三兩下便能哼完的歌詞
竟然漫長的等不到結束。白曜知道自己陷入焦躁，很長一段時間他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了
，似乎他的喜怒哀樂是沈明晞提著線的木偶，跟隨沈明晞的一舉一動有所動作。
深夜時分電台已經沒有節目，只是不斷的播放各種歌曲。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點一點
的思考姜羽暉不在的情況下，他該如何安排接下來的事項。
葉家齊需要送至桃妖的咖啡店。都城隍的地盤稱得上安全，他懂得再多，也不如都城隍和
姜羽暉那般懂些奇怪的門道，雖然後者離開陽間那麼多年，不曉得有沒有精進就是。葉家
齊身上有些古怪，他一時半會瞧不出門路，還要姜羽暉或是都城隍看過才說得準。
至於姜羽暉，她又是被什麼事情絆住腳步？
白曜看著車前的黑暗，路燈猶如孤島般的聳立在漆黑之中，指引用路人的光芒在黑暗的襯
托下顯得微弱無力。
白曜耐著性子，又忍了幾首歌過去，沒來由的，有什麼東西牽引著他的感知，帶來異樣的
情緒，遠比他的焦躁更不容易忽視。
焦急與惶恐拉扯著他，隱隱的呼應濱海國小的某個方向。白曜打開車門。他不太確定他的
感覺是否為真，又無法不說服自己去看看。
那種感覺和他當初在便利商店見到姜羽暉時十分類似。他知道姜羽暉可能出現的地點，真
要明確的說人在哪裡，他一無所知，只能以耗費時間精力的方式進行地毯式的搜尋，最後
選擇以便利商店店員的方式來探查情報。
那一陣子他對姜羽暉的感應少了難以形容的惶恐，多了明確的肯定。深究細節的話，重逢
前後發生的事有著經不起推敲的疑點。放在以前，他對那個人再如何熟悉，也無法在茫茫
的陽間裡感覺到隱於人群之中的沈明晞。面對一個換了軀殼、修為比他高的人類，應該是
不容易找到對方投胎的蹤跡才對。那時候的白曜找人找得心急，不曾細想，現下找到人了
，以往不曾探究的問題一個個冒了新鮮的嫩芽出來。
唯有沈明晞對他做了手腳，他才能不仰仗任何方式，對那個人有所感應。
有所感應也就罷了，白曜擔心的是成因不明的焦急與惶恐，他再如何信任姜羽暉，也不敢
賭姜羽暉當真無事。
白曜依著感覺，尋到濱海國小附近的一片防風林，途中連隻活著的生物都沒見著。他前後
繞了一圈，負面情緒幾乎要淹沒了他，在他身後的空氣忽然被抽乾般的停止流動。
異常的空氣流向令白曜心驚的回頭。
黑牛頂著一隻粗角撕開了空間，牠的背上躺著一個半死不活的人影，濃厚的血腥味與黏膩
滲人的怨憎惡纏在她的身上，白曜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
白曜看不出黑牛的特徵，夜間的萬物在他眼裡都是黑的，但他認得黑牛身上祥瑞到可以壓
制其背上人類的味道。
千年多前他見過黑牛，能躺在牠的背上，把自己搞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的傢伙—
—
「姜羽暉？」白曜近乎失聲。
牛背上的人聞言抬頭，隨後從青牛背上摔下來，把白曜嚇得好大一跳，這才手忙腳亂的向
前扶住姜羽暉，卻被後者一把撲得向後退了幾步。
「讓我抱一抱……」姜羽暉吞口血，咬著牙說道，「讓我抱一會兒就好……」
※※
一股香味揉著熟悉的藥草香直竄姜羽暉的鼻尖。姜羽暉睜開眼睛，窗簾壓黑了房間，布料
邊緣隱隱透著太陽的金光，有人怕打擾到她的休息，將一室陽光隔絕在窗簾之外。
姜羽暉抽了抽鼻子。她和中藥材處得久了依然只認得幾種特別的味道，對食物的香味卻是
非常敏銳。有人在廚房煮了一鍋的豬肝湯，同樣的也熬了一鍋不知名的藥。
她翻身下床，走到窗邊拉開窗簾，燦爛的陽光頓時落了下來，照得滿室明亮。
嘴裡的血腥味淡了不少，身體同樣的穩定多了。姜羽暉懶洋洋的曬了一會太陽，這才有心
情好好打量身處的房間。
房間的擺設有些熟悉，姜羽暉想了一下，憶起這是上次桃妖讓她過夜時住的客房。她動了
下身體，一夜奔波沒有洗澡的身體很是黏膩，素來愛乾淨的桃妖竟然有辦法忍受她躺在床
上，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她在窗邊又待了一會，房門被人從外邊推了開來。白曜站在門邊，看著整叢好好的傢伙問
道：「醒了？」
「嗯。」姜羽暉隨口應道，「桃哥哥呢？我想和他借一下浴室洗澡。」
「在店裡。已經中午了，店裡忙不過來，大概十一點的時候就下去幫忙。他下樓前有交待
你如果醒了想用浴室自便，早上我出門替你挑了幾件衣服，放在椅子上，你自己看一下。
」
姜羽暉依言去看衣服，新買的衣服上有個智慧型手機的盒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這個是？」姜羽暉拿起衣服堆上最新的土豪金蘋果手機朝白曜搖了搖。
「給你的。我看你仍然還在使用舊型手機，順路替你買一隻新的。」
姜羽暉的內心頓時有些複雜，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成了給人家養的小白臉。更令她
在意的是，她和白曜之間存在的微妙隔閡不知道什麼原因，忽然消失了。
總不可能她昏睡一個早上兩個人的關係莫名的突飛猛進吧，除非她在昏睡期間幹了什麼事
——
她到底幹了什麼事啊！
直接問白曜不是什麼好選擇，姜羽暉拆開手裡的包裝盒，暫時不想面對眼前的問題，那廂
白曜朝她說道：「洗完澡過來吃飯，我替你煮了豬肝湯，另外燉了一鍋調養的補湯，至少
要喝一碗才行。」
「……」馬上就進入老夫老妻模式，老實說姜羽暉還真有些不習慣。
她沉默的把土豪金放在桌上，隨手拎了一套衣褲——白曜連內衣褲都幫她準備好了，連她
喜歡哪種悶騷的花色都一清二楚——默默的進了浴室。
好感度上升也不是這樣的啊！姜羽暉把自己埋在蓮蓬頭底下，莫名有種AVG遊戲即將通關
的節奏。
等到姜羽暉晾好牛仔褲，擦著頭髮進了客廳，看到沙發上的人影才知道自己沾了誰的光，
渾身發臭還有床睡。
葉家齊被人安置在客廳最大張的三人座沙發上，身上蓋著一件外套，過了用飯時間依然睡
得很沉。姜羽暉直接切了他的脈，隨後皺起眉頭。
聽到浴室的動靜，白曜從廚房出來，對姜羽暉說道：「葉家齊身上有他人術法的味道。」
「我感覺到了。」姜羽暉掀開葉家齊的眼皮，確認不是降頭等討人厭的巫術，「我不好肯
定葉家齊被人下了什麼，對方施法的時間有點久，已經滲進葉家齊的身體裡，不太容易分
辨。」
「那怎麼辦？」
「只能等他發作了。」姜羽暉不負責任的說，手上卻在葉家齊額頭畫個印，「到時我們就
知道葉家齊中什麼招，也好擬定接下來的對策。」
白曜看著姜羽暉的動作，「你認為會是什麼？」
「心引那類的東西。無痕無跡，又可以在人心底種下陰影，多棒的辦法啊！」姜羽暉結束
手上的動作。她彎下身，打量一會葉家齊的睡臉，隨後拿過毛巾，再度擦了擦頭髮，「不
管了，吃飯吃飯！吃飽去種花電信換SIM卡！反正葉家齊現在發作不了，也不能確定我的
猜想是不是對的。」
終究是向人借廚房，用餐的人不多，加上葉家齊也才二人一蛇，白曜不像在姜家那般做了
滿桌菜，而是簡單的三菜一湯。他盛了碗飯遞給姜羽暉，拿起筷子不發一言的吃起飯來。
期間姜羽暉偷偷看了白曜幾次，後者被看得莫名其妙，直白的問當事人：「怎麼了？」
「……沒事。」
姜羽暉有些心虛，總不能直接問白曜「我忘記我在昏睡前對你做了什麼？」吧，被青牛從
上古戰場拎出來的情況下她最好能對人家幹了什麼。
她的魂魄瀕臨撕裂，男人操控她身體期間又掏空她的精力，唯一能盡速回復的辦法只有一
種——
……她大概知道她究竟對人家幹什麼了。
對人家補魔力就算了，補到自己沒有印象，姜羽暉都想替自己寫個慘字，這跟酒後亂性沒
有記憶一樣慘烈。
姜羽暉心裡亂糟糟的，下意識扒著碗裡的飯。雖然不到如坐針氈的地步，但親密關係本來
就是相處出來的，她這邊單方面有個裂口說不上是什麼好事。
她在心底嘆口氣，客廳那頭躺平的葉家齊忽然有了動靜。
姜羽暉咬著筷子，轉過頭就見葉家齊掙扎著起身。她對葉家齊招呼：「葉警官你醒啦？要
喝水的話去廚房倒水就可以了，緩過氣就過來吃飯。」
「這裡是……？」
「桃妖師爺經營的咖啡店樓上。」姜羽暉放下筷子，替葉家齊解惑，「于君信收到你的傳
訊，立刻跑來找我們，我們反向追蹤，把你從濱海國小帶回來。」
「是嗎？」葉家齊撐住額頭，似乎在回想前因後果，隨後他立刻從沙發上起身，也不管自
己一身狼狽，急著要走：「姜小姐，多虧你們把我從廢棄的小學帶回來，我還有事，先走
了。」
「先不急。」白曜進廚房再拿副碗筷，「都城隍的地盤絕對安全，吃飽再來處理也不遲。
」
「謝謝你們的好意。」葉家齊立刻否決白曜的提議，「但這件事很要緊，不能耽誤一時半
刻。」
「怎麼個要緊法？」姜羽暉問。她倒是好奇，葉家齊趕著回去，到底遭遇了什麼優先權大
過生物進食需求的事。藏在人偶背後的人想要什麼，她不清楚，弄明白葉家齊的遭遇或許
會有些眉目。
葉家齊深深的看著姜羽暉，似乎在考慮說出來的必要。許久，他開口：「姜小姐，你先前
不是請我幫個忙，把在飯店找到的劍送到你家？」
「是的。」姜羽暉點頭，「和那把劍有關？」
「我聽于君信說，那時和你們搶劍的是一個人偶？」
「嗯，有人不願意露面，用人偶作為分身，替代他自己行動。」
「我和那個人偶打了照面。」葉家齊說，姜羽暉忽然覺得後面的話她肯定不會想知道，「
他告訴我，那把劍叫做瑩星，裡面有著修道人追求的經典，足以令人得道飛升。」
聞言姜羽暉的臉沉了下來，就連白曜的表情亦跟著嚴肅。然後，姜羽暉說：「他說的沒錯
，葉警官，那把劍確實藏著足以令人得道飛升的要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