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Name of Sloth
「Gluttony……現在只剩兩個。」陸苡政看著坎布里的屍體，捏著自己的眉心。
「真是太奇怪了，議員竟然也牽涉在內嗎？該不會是殺手為了混淆視聽、耍我們吧？」穆
特低吼。
「這可能性很低。」陸苡政搖頭，「自從華生死後，除了坎布里，幾乎就沒再傳出裹屍布
殺手殺人的消息。而且根據兇手的留言，很明顯是要我們查出背後的事件……只是我們還
不夠快。」
陸苡政懊惱。
「你們看坎布里議員的腰！」神無月突然喊著。
「嗯？」兩人異口同聲，彎下腰一左一右盯著坎布里的腹側，「這什麼啊？The fifth
of November……Gunpowder treason and plot。」
「我這邊的句子是『Why gunpowder treason』……『Should ever be forgot』。」陸苡
政看的是右邊。
「呃，他的脖子上也有。」神無月指著坎布里的頸部，「是……『Please to remember』
還有『I know no reason』。」
「這些到底是什麼句子？」穆特看著陸苡政，又看看神無月，兩人都搖頭表示不知道。
「抱歉，我們現在要移動屍體了，請各位借過一下。」一名鑑識人員走向他們，三人趕緊
讓到一旁。
「啊──」
「碰！」
鑑識人員走近坎布里屍體旁無緣無故摔了個四腳朝天，坎布里的軀體就像抽歪的疊疊樂一
樣傾頹四散，癱倒在鑑識員的身上。「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發誓！我真的沒有碰
到屍體，不知道為什麼……」
鑑識人員慌慌張張的道歉，身上趴著屍體、他動也不敢動，「我真的不是……」
「不，不是你的錯。」陸苡政不知道什麼時候蹲在地上，他用劍指抹了地板，又用拇指搓
著中指和食指，「地板不知道抹了什麼東西，油油的。」
「是嗎？那等等請鑑識人員也採證一下地板好了。」穆特看著坎布里的屍體跟鑑識人員一
眼，「坎布里好像是骨折，幾乎全身斷掉的那種。」
穆特注意到坎布里的身體有些地方譬如關節處是塌軟的，正常的人體應該不會這樣。
幾個鑑識人員抬來擔架，先把坎布里移到架上，並給了跌倒的人員一套新的衣服──摔在
屍體附近，衣服上的纖維肯定沾滿了微跡證。
「屍體的照片都拍好了嗎？」穆特拉住其中一個鑑識人員問。
「是的，等等我們會把照片燒成光碟給您，要稍等一下。」
「嗯。」穆特點頭，轉向陸苡政，「那現在？」
「當然是去『關心』還活著的助理。」
＃ ＃ ＃ ＃
「叩叩、叩叩叩叩、」
教堂門外傳來一震急促的敲門聲，「誰啊？」正在晚禱的保羅披了件外套走向教堂門口，
「這麼晚了怎麼還會有人……」
嘟囔著，保羅拉開了門的一角、探出頭，「請問有事嗎？」
「神父，您需要告解。」
「什麼？」
外面有點黑，對方站立的位置距離他有點遠，保羅瞇起眼、藉著教堂內的微弱燭光，想要
看清楚到底是哪個傢伙在惡作劇。
「萊斯修女，」人影從黑暗中往前了幾步，露出膝蓋以下、穿著牛仔褲，「應該正在天堂
等著看您下地獄呢。」
「你、你是……」保羅倒抽一口氣，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
「沒錯。」人影往前，直到完全暴露在光線下，「我就是你想的那個人。」
面對著保羅，穿著黑色大衣、牛仔褲的男子，正是許久不見的柯芬。
「你、你怎麼會回來這……」保羅嚥了嚥口水，「你不是……不是到沙冷大學去唸書了嗎
？」
記得上次看到柯芬，已經是三年多前的事情，萊斯修女還在的時候……
「當然是回來看你如何向修女贖罪的。」柯芬冷笑，「別忘了，都是因為你修女才會自殺
。」
「我……不關我的事……」保羅囁嚅著，「是……是萊斯她自己……」
「你閉嘴！」柯芬大吼，「上次寄給你的包裹，難道沒有讓你想起什麼嗎？」只是失控了一
秒，柯芬又恢復慣常的冷靜語氣。
「包裹……」保羅皺著眉頭，腦海中閃過那對眼球，「難道……是你？」
「如何？有過一夜情的女人很美吧？被挖出來的眼睛，也還是這麼美嗎？」柯芬冷笑，「
為了一晚的美好，出賣了整個孤兒院，值得嗎？」
「我……我沒有……」保羅試圖反駁。
「沒有？」柯芬拉高音量，「如果沒有的話，孤兒院的那些孩子就不用搬走、萊斯修女也
不會死，這些東西，比不上你五分鐘的爽快嗎？」
柯芬頓了頓，他的眼神正對著保羅的雙眼，「如果你覺得你沒錯，就反駁我。」
保羅看著柯芬，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你得為你的不作為付出代價。」
＃ ＃ ＃ ＃
傍晚，陸苡政、穆特、神無月三人窩在辦公室裡，滿桌子都是現場照片還有屍體的解剖報
告書。
穆特嘴裡咬著菸，拿著其中一頁，「坎布里屍體周圍的油膩物經檢驗後確認是脂肪……兇
手也太無聊了吧！」
「但如果沒有塗那一層東西，誰會知道坎布里已經粉身碎骨了。」陸苡政接口，「我還是
覺得柯芬的嫌疑最大。」
雖然在訊問柯芬的過程中，柯芬都沒有表現出什麼異狀，就連一絲驚慌的情緒都沒有，也
有不在場證明，但陸苡政怎樣都覺得柯芬涉嫌最大。
「我查到了！」神無月突然大叫，「寫在坎布里身上的是『蓋伊‧福克斯之夜』，正確的
文句排列應該是：
Please to remember,
The fifth of November,
Gunpowder treason and plot.
I know no reason,
Why gunpowder treason,
Should ever be forgot.
也是鵝媽媽童謠中的一首。」
「蓋伊‧福克斯之夜？是什麼？」
「蓋伊‧福克斯，本名桂多‧福克斯，他是天主教陰謀組織的成員，是一群亡命的英格蘭
鄉下天主教極端分子。他們企圖在西元1605年實施『火藥陰謀』，打算炸掉英國國會大廈
，並殺害正在其中進行國會開幕典禮的英國國王詹姆士一世和他的家人，及大部分的新教
貴族，也就是英格蘭議會上、下兩院的所有成員，福克斯參與其中，主要負責執行最後階
段，但任務還未完成就被發現，最後被判處死刑。火藥陰謀與1603年的『主要陰謀』和『
次要陰謀』是一系列刺殺君王的計畫，只是都沒有成功。」
「所以，」陸苡政摸摸下巴，「兇手把自己比喻成蓋伊‧福克斯嗎？」
「不無可能。」神無月接口，「只是他這次成功的殺掉了議員。」
「這首火藥陰謀的主題是『叛變』，如果是兇手的話，那要叛變什麼？」穆特問。
「不知道，或許是制度的反叛，又或者是對於什麼的不平之鳴吧。」陸苡政摸摸下巴，「
兇手選在南錫做案，真的是相當大膽的一招險棋。我觀察過，旅館離斯坦尼斯拉廣場很近
，而廣場四周有市政廳、大劇院等建築，沿途還有佳利頁爾及聯合廣場，往前則是南錫學
院博物館、洛林博物館、美術館等，都是非常熱鬧的地方。」
「所以兇手要不是有絕對自信不會被逮，就是個徹徹底底的瘋子。」穆特闡明了陸苡政話
中的意思，「那麼，童謠裡面提到的『11月15日』，會是暗示下一次作案的日期嗎？」
「我覺得可能性很低。」陸苡政推翻了穆特的說法，「兇手這一連串作案下來，速度有加
緊腳步的趨勢，現在距離11月還太久，兇手不可能留這麼多時間讓我們抽絲剝繭，坎布里
的死就是最好的證明。」
「報告，」一名員警敲門入內，「這是之前從亞當‧波登那取回的包裹內容物調查。」
員警從手裡的牛皮紙袋拿出一張紙，「圖片中的建築物經過比對，是在當地的一間孤兒院
，位置大概在卡爾斯魯厄與福爾巴克的交界處，但這座孤兒院已經被拆除，目前正有其他
工程在進行。而另外訃聞中的女性──萊斯‧詹森，則是之前在孤兒院中服務的修女之一
，在三年前自殺，原因不明。」
「三年前……那孤兒院被拆除的時間是？」像是想到了什麼，陸苡政開口。
「大約是三年半前的事情。」
「保羅之前也在孤兒院服務嗎？」陸苡政追問，如果他的猜想沒錯，那事情很快就能理出
頭緒。
「是的，神父保羅正是接替萊斯修女管理孤兒院的下一任院長。」
「孤兒院有什麼問題嗎？」看陸苡政一直追問孤兒院的事，穆特忍不住插話。
「再等等，」陸苡政對穆特說，又轉頭看向員警，「那孤兒院拆除後，現在正在進行的工
程是什麼？」
「呃，根據我們初步的調查，似乎是一所學校的建校工程。」
「那就是了！」陸苡政擊掌，看在神無月和穆特眼裡卻是一頭霧水。「 還記得嗎？艾瑞
森說過，他的新學校正在動工，坎布里還捐了錢要讓他們蓋新大樓。」
「但是他的學校應該是在福爾巴克吧？」穆特指出癥結，孤兒院的位置並不在福爾巴克。
「嚴格來說，是艾瑞森任職的學校。」陸苡政難得露出笑容，「艾瑞森當時是這麼說的：
『在福爾巴克附近將要建一所整合型大學』，既然說附近，那就表示這間學校並不在福爾
巴克裡。」
「所以是……？」穆特皺眉看著陸苡政，猜想可能的答案。
「去神父那兒一趟就知道了！」
深夜時分，陸苡政和穆特快車來到卡爾斯魯厄，教堂裡罕見的亮著黃暈－－通常這個時候
教堂都應該是一片漆黑才對，「保羅神父，我們有些事想請您。」陸苡政在門外敲著。
過了許久，門才被打開，「請問深夜來訪有何貴幹？」保羅先是探出頭才推開門，表情看
來相當疲憊。
「方便進去再說嗎？」也不等保羅請他進門，陸苡政就大剌剌的直接走到教堂裡，隨意的
選了張長椅坐下。
等穆特進門，保羅便將門帶上，走向陸苡政。
「我們是來詢問孤兒院的事情。」陸苡政開門見山，「寄給您的包裹裡，那些小孩在玩耍
的圖片，是一座孤兒院，而孤兒院在三年半前被拆除，您是當時的院長。」
保羅只是楞楞的聽著陸苡政說話，沒有做任何反應。
「神父？」
穆特喚了一聲，「呃、喔……」保羅回過神，搖搖頭，「我當時是孤兒院的負責人沒錯。
」
「那請問為什麼孤兒院被拆除了呢？」陸苡政直直的盯著保羅看。
「這個……」保羅閃躲著陸苡政的眼神，手指扭得指節都發了白，「就是……當時土地收
購，所以就拆除了。」
「不錯，您說到了重點。」陸苡政面帶微笑，「但問題在於，土地為什麼無緣無故會被收
購呢？嗯……這麼說好了，身為負責人的您，如果沒有經過您的許可，孤兒院應該是不會
被拆除的對吧？」
「是……」
「可是孤兒院卻在三年半前被拆除了，而且還有一個學校建設工程在進行，我想神父您一
定知道些什麼吧？」陸苡政笑了笑，「或者我該說，神父您應該『參與』了什麼？」
步步逼近，讓對手沒有反擊的餘裕，是陸苡政的問案風格。
「不，我……」
保羅欲言又止，神色閃爍。
「萊斯修女，該不會也是因為神父您才自殺的吧。」陸苡政緩緩的補了一句，話中帶著肯
定。
保羅痛苦的抱著頭，「我知道是我不對！別再逼我了！要不是葛斯特！我也不會賣了孤兒
院！」
「賣了孤兒院？」
「對！是我賣了孤兒院！我害得在孤兒院的那些孩子沒了棲身之所！」保羅發瘋似的吼著
，「都是葛斯特那女人害的！要不是她說自己患了絕症、沒辦法結婚，但還是希望有個自
己的孩子，要我幫助她，孤兒院現在也不會淪為一塊校地！」
「所以，您和葛斯特，上床了對吧？」
「是又怎樣？就是那個該死的夜晚，害得我只能賣掉孤兒院！可惡的女人，竟然在一個多
月後跑來找我，要我把孤兒院的那塊地賣給他們學校，否則就要公開那晚的事情，她在旅
館房間裡裝了攝影機，把過程都錄下來了。她用那個錄像帶威脅我，如果我不肯把孤兒院
賣給他們，那她不止會公開影像，還要告到教廷去！這根本是要我的命！」保羅撇過頭，
「我如果被教廷革職，那我還能做什麼？我這一生都奉獻給主，不做神父我還能幹嘛？」
「而萊斯修女知道了這件事，因為難以忍受，所以選擇自殺嗎？」穆特問。
「唉！」保羅嘆了口氣，「萊斯在孤兒院服務了很久，她最愛孤兒院的那些孩子……在她
交棒給我不久後，就得知孤兒院被賣掉的事情，她覺得是她對不起孤兒院跟那些孩子，所
以……」
「就為了保住您個人的名譽，您選擇出賣孤兒院。」陸苡政接口，「我想主應該也不想要
你這種人的奉獻。」
陸苡政大致可以推論出，艾瑞森想要建一所大學、需要校地，於是身為祕書的葛斯特幫助
艾瑞森從保羅這邊取得土地；假如建校案是整起事件的核心，所以葛斯特死了，那麼艾瑞
森為什麼還沒死？保羅神父也應該死才對，他們不是最該死的人嗎？
那麼坎布里、雪莉、麥斯以及華生，又是為了什麼而死？他們跟建校案有關係嗎？
「你們聽過主死而復生的故事嗎？」
「什麼？」
穆特跟陸苡政兩人互看了一眼，不了解保羅問這話的意思。
「聖經說，主在上各各他山上受到羅馬士兵的虐待死去，約瑟將主的軀體放在山洞裡，之
後天使下凡告訴人們：主復活了，消息傳回整個耶路撒冷城，最後，他們才相信，主就是
他們的神。」保羅頓了頓，「但是主真的就這樣復活了嗎？沒有人知道。」
「曾經，有個人說過，只要找到當初包過主屍體的布，用七個罪人的血贖罪，就可以讓人
復活。」
「……是騙人的吧？」陸苡政忍不住插嘴。
「大概是吧，」保羅苦笑，「不過有人相信了，但重點不是復活，而是贖罪。」
「人，只要犯了錯，就一定要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