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錄】鼠皮玉人 上

作者: pubbird (推~~~*^0^*)   2006-08-03 15:07:35
 鼠皮玉人 【作 者】一枚糖果
《前世》
  秋風茶樓,人聲鼎沸,瓷兒的纖手撥動琵琶,紅衣輕薄,喧囂中低吟淺唱,白色的小
花斜斜的插著,頭髮有些鬆垮,唱,誰也不關心她在唱什麼,她在唱,唱完了進去小憩片
刻,出來再唱。最後一首唱得哀怨,無人聽懂她的歎息。    
    蘭燼落,
    屏上暗紅蕉。
    閒夢江南梅熟日,
    夜船吹笛雨瀟瀟。
    人語驛邊橋
  瓷兒是從江南一路流浪到灘歌鎮,那時蝗災來的時候日月都無光,抬頭都是長翅膀的
蟲子,瓷兒覺得恐懼,蝗蟲,很快就吃光了村裡所有莊稼,很餓,餓到極點就生吃蝗蟲,
綠色的汁液,吃了又吐,吐了又吃。
瘟疫接著來臨,村裡的人開始吃腐屍,吃了接二連三死去,活著的人再吃死去的人,
然後死去被活人吃,反正人總會死的。
  瓷兒挖了很深很深的坑,淡淡月光,萬籟寂無聲,瓷兒挖到指甲滲血,埋葬家人,挖
得深就不怕別人來吃。家裡早就空了,剩一把琵琶,包好,放火燒屋的時候,瓷兒沒有猶
豫,沒有時間猶豫。    
  瓷兒到秋風茶樓的時候,指甲已經長到開始彎曲,頭髮拖在地上,冬天破棉絮裡的虱
子探頭曬著夏天的太陽。    
  「行行好,給點吃的。」瓷兒用指甲抓抓頭頂的毒瘡,瞬時流出膿血,順著耳朵滴滴
答答下墜。
  店小二一腳把瓷兒踢翻在地,罵罵咧咧,「大清早你找晦氣啊,死叫化子。」
  瓷兒從地上爬起來,依舊伸手,「行行好。」
  店小二氣急了,拿掃把驅趕著,「滾,滾遠點。」
   李秋風正在櫃檯打著算盤,聽門外有人吵鬧,心裡煩躁,起身一看,一個叫化子站
在門口,和普通乞丐不同的是,背著一把琵琶。
   「抬起頭來。」李秋風道,一邊拿手捻著下巴上肉痣上的一根長毛。
   瓷兒抬頭,怯怯的看著這個滿臉橫肉的男人,伸出手,「老爺行行好,我餓。」
   李秋風定眼一看,透過這女子凌亂的頭髮,倒也眉清目秀,發育也完全,只是夏天
裡穿著破棉襖,顯得有些不合適.
   「你叫什麼名字?」李秋風問道。
   「董瓷。」瓷兒小聲回答。
    「小三,帶她去後院,給兩個饅頭給她吃。順便把柴房收拾一下,我等下過來。
」李秋風甩了甩袖子。
   小三鄙棄的看著瓷兒一眼,「走吧,咱們老爺心好,算你走運了。」
   瓷兒跟著走進後院,太陽很大,耳朵很燙,一隻蒼蠅停在頭頂,吮吸毒瘡上的汁液
,小三暗自想,老色鬼又動春心了,這是他收容的第八個女叫化子了,還不是玩膩了就扔

   「你站在這別動,等著。」小三慢騰騰的走進廚房。
   瓷兒有些暈,嘴唇裂開,嗓子裡甜甜的,身體搖搖晃晃,周圍的房子開始旋轉,一
切都是刺眼的白。
   倒地的一瞬間,天好像黑了。
   小三看著暈在地上的瓷兒,踢了踢她的腳,「別在這裡裝死,起來。」
   瓷兒撿起地上的饅頭,慢慢站起來,用力咬著。噎到眼睛鼓出來,「水……」
   小三不耐煩道,「柴房裡有,自己進去喝。」
   柴房陰涼,幾縷陽光照進來,地上有個盆,撲過去,喝得肚子滾圓。小三道,「那
是給你洗澡的水,你喝這麼多。」
   瓷兒點頭,「多謝。」
   小三道,「謝個屁啊謝,以後有你好受的。」
   關了門,卻進來一陣風,瓷兒靠在柴堆上睡著了,再苦的人,睡覺一樣都是香甜。
睡覺可以做夢,可以到另一個世界。
    李秋風推開柴房的門,手裡拿著衣服:朱紅的抹胸,素白長裙,艷桃紅色繡花鞋
,小三跟在後面,拿著木梳銅鏡。
   「起來啊,睡得像豬一樣。」小三在後面喊。
    瓷兒醒來,舔了舔乾裂的嘴唇。
    李秋風對小三道,「去打水。」
    小三答應了一聲,在門口輕聲哼了一下。
    不一會,拿來一個木桶,一趟一趟的放水進去,熱水霧氣騰騰,透過霧氣,可以
看見瓷兒的顫抖的身體。
   小三的口水掉下來。識趣的出去,踢了腳下的石頭,出去好遠。
   瓷兒脫下衣服,站進水中,閉著眼睛,水上頓時浮起幾隻跳蚤,跳蚤是游泳高手,
一時半會淹不死,而瓷兒頭頂的惡瘡浸了水,出奇的癢,忍不住一抓,血湧出來,一會,
水變成淡紅。
   李秋風道,「趴著!」
  背很嫩,腰很細,鎖骨突出。皂莢塗在上面,沒有任何滑溜的感覺,因為太髒了。
   刷子是用來刷牛和馬的刷子,粗糙無比,背上一刷一道黑顏色的水,瓷兒含著眼淚
,「痛啊……」。
   不痛怎麼洗乾淨?李秋風用力刷著。
   洗了三遍,終於作罷,小三的胳膊提水提得酸痛,在門口忍不住埋怨,「夠了沒有
?」
   李秋風微笑,「差不多了。」
   瓷兒爬出木桶,穿衣服,一層一層,自己梳頭,盤起來,用絹花髮簪一束,衣服合
身。全身散發香氣。
   李秋風驚訝道,「你生得真是標緻。」
   瓷兒跪下,「請老爺賜生路一條。」
   李秋風臉上的橫肉有些發抖,「我……老了。」
   瓷兒跪地不起。
   「在茶樓彈琴罷,管你吃住,一個月一兩銀子。」李秋風用食指抬起瓷兒的下巴,
「別住柴房了,和丫鬟們睡一個房間去。」
   瓷兒道了萬福。隨小三到丫鬟房間。小三問道,「老爺功夫如何?」
   瓷兒不解的問,「什麼?」
   小三的眉毛掀得很高,「裝蒜啊你。」
   瓷兒也不多問,還是道謝。
   「早晚都是滾出去的貨。」小三在地上啐了一口走了出去。
   小三不知道,李秋風得癆病死了的女兒和瓷兒生的相似,色,人之本性,色之人在
不色之時未必還是禽獸,不色之人在色之時未必還是君子,滿臉橫肉、下巴長肉痣,痣上
還有長長的毛的人,未必就是壞人。
   李秋風晚上讓瓷兒彈彈琵琶,待一曲終了,拿過一瓶藥,對瓷兒說,「擦在你那毒
瘡上,不久可以痊癒,上面還是可以長出頭髮。」
   「謝老爺。」瓷兒覺得李秋風看自己的眼神越來越奇怪,奇怪的不知如何形容。
  「在這之前,你好好練練琴,無須擔心別的。」李秋風指指廚房,「明天就去那裡吃
飯,和其他下人一起吃。」
  瓷兒懂事的跪下磕頭,「謝謝老爺。」
  李秋風歎息了一聲,離去。
    秋風茶樓從來沒有如此熱鬧過,門庭若市,瓷兒的琵琶彈得美妙,喝茶的時候聽
佳人奏曲。一時間,銀子嘩嘩入帳,李秋風待瓷兒如寶貝一般。
   由此可見,掌握一門特長多麼重要。瓷兒想。
   小三也對瓷兒刮目相看,無論自己怎麼刁難,瓷兒總是淡淡一笑,「這些日子多謝
你的幫忙。」
   而且,老色鬼也沒見對瓷兒動手動腳。
   月底拿工錢的時候,瓷兒上街買了一雙布鞋送給小三,小三是個孤兒,從小就跟著
李秋風,從來沒有人這麼主動關心過他,接過鞋子,小三不屑道,「你不覺得夏天腳趾頭
露在外面很涼快嗎?涼快的鞋子就叫涼鞋。」
    原來,涼鞋是一個叫小三的人發明的。
     瓷兒堅持把鞋子塞到他手裡,「如果不合腳,就拿給我,我去換。」
     小三接過鞋子,跑到屋子,哭得一塌糊塗。
   其她丫鬟也都得了一些零碎的雜物,自己工錢拿得高,分她們一些,也好平衡眾人
心理。瓷兒把剩下的銅板施捨給路邊的乞丐,小乞丐磕著頭,咚咚的響。瓷兒想,都是命
苦的人,能幫些盡量幫些。
     黃昏時分,吃晚飯的時候,小三破例給瓷兒夾了菜,新鞋子穿的很舒服,人總
是這樣,人都不是傻瓜,誰對自己好,豬都能感覺到,何況人。
     李秋風過來廚房,各人紛紛站立請安,「老爺好。」
   「瓷兒,吃的習慣嗎?」
     瓷兒點點頭,「多謝老爺關心,奴婢吃得習慣。」
   「外面的客人已經很多了。」李秋風咳了咳,「以後單獨給瓷兒做個菜。」
   李三答應道,「是,老爺。」
    瓷兒放下碗筷,拿起琵琶,「老爺,我出去吧。」
   「吃完再說吧。」李秋風和藹道。
    「不了,別讓客人等著。」瓷兒拿手帕擦了擦嘴唇,逕直朝外面走去。
   仍然是吵鬧,瓷兒拿著琵琶出來,安靜了片刻,瞬間又熱鬧起來,人氣,佳人和琵
琶原來可以聚集人氣,聽曲的人可以聽曲,聽不懂的可以看美女,李秋風捻著下巴的長毛
,舒服的捻著。
     瓷兒的琵琶是家傳之寶,系紫檀木所作,音色清脆,音色清脆,瓷兒的嗓子,
彷彿水洗過的玉器一樣滑潤。第一曲彈奏的陽關三疊,不用唱,只是撥動著,一邊可以發
發呆。
    「你們這麼吵,我怎麼聽曲子!」
     瓷兒一抬頭,一驚,彈錯了也沒人聽出來。
    門外站著一群人,一群冷漠凶狠的人,說話的是一群人中間的一個,嗓門大的出
奇,一時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瓷兒也停了下來。
    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小三的給客人斟茶的手停在空中,茶杯已經盛滿水,溢出
來,從桌上流到地上,像個小瀑布。
  李秋風用力捻著下巴的毛,捻斷一根,疼得只想喊出來,終於沒能喊出來。
  
  「繼續彈。」一群人迅速分開,成個半圓,半圓的中間是那個說話的人。
  李秋風走路的時候腿似乎抽筋了一樣,挪了半天挪到那人面前,搬了椅子,招呼小三
過來倒茶。
    「給尼瑪老爺請安了。」李秋風跪在地上。
    尼瑪老爺何許人也,令到眾人如若寒蟬,尼瑪老爺就是尼瑪次仁,藏系貴族,可
自由出入皇宮的人。除了老爹和皇帝,誰也不放在眼裡,據說殘暴好色,平日很少進鎮,
一直居住在京城,最近避暑回了鎮子。
     尼瑪沒搭理他,走到瓷兒面前,「彈首曲子給老爺消遣消遣。」
    瓷兒抬頭,這個男人時近中年,卻眼神犀利,猶如一把快刀,割到人心裡去。說
不出的討厭,瓷兒把頭扭過去。
    「怎麼了?」尼瑪並不生氣,反而笑了,「老爺我就喜歡這倔脾氣的妞。」
     李秋風使著哀求的眼色,這個大爺得罪不起。
    瓷兒開始唱,第一次感覺到這個茶館那麼安靜。便唱道:
    蘋葉軟,杏花明,畫船輕。雙浴鴛鴦出綠汀,棹歌聲。春水無風無浪,春天半雨
半晴。紅粉相隨南浦晚,幾含情。
    尼瑪聽著入神,看著彈奏的瓷兒,神情恍惚。好一個雙浴鴛鴦出綠汀.
     李秋風明白,瓷兒馬上將要離去。
    「這丫頭給我吧。」尼瑪扛起瓷兒在肩上,瓷兒咬著嘴唇,咬出血來,這是命。
琵琶一鬆手,重重的掉在地上,摔成兩半。
    李秋風得到一張銀票,小三的拳頭握的很緊。
    尼瑪想得到的女人,沒有得不到的。
   瓷兒覺得這個男人的鬍子很長,扎人的很,只是絕望,既然在哪裡都是受苦,在哪
裡又不是一樣?於是停止掙扎,道,你放我下來,我自己會走。
    尼瑪愣了一下,瓷兒雙腳著地,看著他,他流汗了。瓷兒掏出手帕,踮起腳尖,
幫尼瑪擦了擦。
   「你要帶我去哪裡?」瓷兒問。
    尼瑪道,「你是我的,當然帶你回家。」
   「哦。」瓷兒問,「是當你的丫鬟對嗎?」
    尼瑪點點頭。
是的,風流老爺賤丫鬟。
    尼府氣派,老遠就看見門口兩個漢白玉大獅子張牙舞爪,兩個大紅燈籠在夜色中
發著耀目光芒。瓷兒在門口站著不肯往前走,尼瑪問道,怎麼了?
     「這兩隻獅子哪只是公的,哪只是母的?」
     尼瑪愣住了,答道,「公的旁邊是母的,母的旁邊是公的。」
    「拿繡球的是公的,抱著小獅子的是母的。」瓷兒笑了。
     為什麼笑?每個女人都希望被強悍英俊霸道的男人搶回家。
     尼瑪有三個老婆,大老婆莒菊仙,原配,當朝聖上的表妹的堂姐,比尼瑪大三
歲,目光呆板,呆板的讓人肅然起敬,一旦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肅然起敬,上床就沒有意
思。所以至今沒有小孩。莒菊仙很想老蚌生珠,可惜已是無波古井。
   二老婆姬靖,本地人,其父靠賣魚為生,和尼瑪家來比就算徹底的窮人,所以花了
血本托了本地最會瞎掰的媒婆說親,把她許配過來,得到許多金銀財寶。生個女兒就是好
,可以賣錢。姬靖的父親津津樂道。
     三老婆陽珍,戲子出身,尼瑪睡不著的時候喜歡聽她半夜唱戲,化濃艷的妝,
咿咿呀呀,陽珍一低頭,脖子雪白。尼瑪喜歡唱戲唱得好的女子,----就如二十一世
紀的某些喜歡追求女明星的富商一樣。
     瓷兒進門,莒菊仙和姬靖在說著什麼,陽珍吃完晚餐正在喝酸梅湯,冰塊浮在
碗上,放了些蜂蜜,攪拌著喝下去,涼得舒服極了,瞇著眼。最近有些便秘,吃這個潤腸
胃和嗓子。
    「新來的丫鬟,叫瓷兒。」尼瑪躺在椅子上,搖晃身體,「把飯菜端上來,老爺
我晚上沒吃飽。」
     瓷兒站在屋子中央,給三個女人請安完畢。
    這間屋子感覺陰氣十足,雖然是夏天的夜晚。
    陽珍連忙道,「這丫頭真是少有的水色,我倒是喜歡的緊,不如老爺賜給我罷?

    瓷兒看著尼瑪。
    「給你?我才搶回來的。」尼瑪扇著扇子,「等我用完了再給你。」
     飯菜端上來了,尼瑪喜歡吃肉,青菜一律不伸筷子,所以七個菜全是肉食,羊
肉,雞肉,牛肉,豬肉,麂子肉,兔肉。
    「一起吃。」尼瑪對瓷兒招招手。
     莒菊仙發話道,「一個丫鬟上什麼桌,不成規矩。等老爺吃完了自己到廚房吃
去。」
     姬靖接著話道,「夫人說的極是。」
    「過來!」尼瑪招呼道,「瞧你瘦的那樣,一起吃肉。」
     瓷兒坐下來,也不說話,只是細嚼慢咽,兔子肉很好吃,所以就只吃兔子肉。
    
     「你還真會吃啊。」尼瑪欣賞的笑了。
    二太太姬靖開始吐,吐完回來拍著胸口,撒嬌似的看著尼瑪,「兒子又在鬧呢。

     尼瑪一邊吐著骨頭一邊說,「快點生,磨磨蹭蹭的。」
    瓷兒有點想笑,忍住了。
    這個老爺有點可愛,不拘小節。尤其是鬍子,粘了油也不擦,大大咧咧。笑起來
門牙很大的兩顆。
    尼瑪單獨睡一間房子,尼府除了三個太太外,丫鬟和家丁有二十幾個,廚房的,
伺候起居的,洗衣服的,買菜的......管家兩個,負責生意和收租。家丁很多也是藏族,
跟著尼瑪來到中土,花花世界,眼花繚亂,家丁經常和丫鬟亂搞,搞大了肚子就喝打胎藥
,一團一團的血球,可惜裡面沒有內容,尼瑪用刀曾經剖開過一個血團,裡面沒有哪吒,
一腳踢出去,沾了灰塵的血團滾出去老遠。
     在尼府,尼瑪想睡誰就睡誰,想睡幾次就睡幾次,想睡想睡多久就睡多久,但
事後不喜歡留著女人在身邊,所以在尼府經常可以看見光著身子的女人深夜拿著撕碎的衣
服來來去去。這樣生活,比皇帝還愜意,皇帝的女人太多了,命短。宋朝的皇帝不喜歡鍛
煉身體,尼瑪不一樣,尼瑪喜歡早晨練習武功,找家丁來練習,打死了就再去物色強壯的
家丁,反正便宜,到處都是飢餓的男人,到處都是想賣到尼府當丫鬟的女子。
    莒菊仙很知趣的回自己房睡了,睡得安心,反正尼瑪也不會叫她。
   靖姬在丫鬟小燕的攙扶下回房睡了,睡得安心,因為懷孕,可以免受耕耘之苦,睡
覺之前拍拍隆起的肚子,「要爭氣啊兒子,以後媽就靠你了。」
     陽珍看著尼瑪,撒嬌道,「老爺,你不會今天又要聽戲吧?」
     尼瑪道,「不用了,你帶這個丫鬟去屋子,單獨一間。」
    看來搶來的就是不一樣。
     陽珍看了看瓷兒,道,「跟我來吧。」
     尼瑪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董瓷。」瓷兒道了萬福。
     陽珍帶瓷兒到房間,裡面的用品一應俱全,衣櫃的衣服都是新的,還有些零碎
的胭脂水粉。
     陽珍從頭上拔下一支鍍金的鳳尾簪,插在瓷兒頭上,親熱道,「你好生在這呆
著,好生伺候老爺,私下叫我陽珍姐姐就可以了。」
    瓷兒感動不已。跪下道謝。
    善良單純的人總是容易被收買的人。
     陽珍扶起她,「以後姐姐教你唱戲好了。」接著道,「要是老爺叫你伺候,回
來後不要在院子裡亂走,千萬記得啊。」
   瓷兒點點頭,看著她走出去,心想道:這世界上好人真多啊!
   白癡!
    夜涼如水,皓月光芒籠罩尼府,瓷兒躺在床上,胸口蓋著薄紗,微風吹來,空氣
靜謐香甜,幾隻野貓在院裡追逐嬉戲。黑白相間的一隻趴在窗欞上,綠色的眼睛,鬼火一
般神秘。
    家丁廖勇拍著門,砰砰,砰砰。
    誰?瓷兒起身開門。
    一張毫無表情的臉,雖高大,卻是冷漠的高大。
    「跟我來。」廖勇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著。
    「哦。」瓷兒看了看他。
    尼瑪在的房很大,所以床也很大。廖勇知趣的退出.
    「過來!」尼瑪光著身子,大腿強壯,毛很長,瓷兒想如果用蠟燭來燒,應該可
以燒很久。
    瓷兒的衣服被撕破,她終於明白為什麼衣櫃裡有那麼多的新衣服了。絲綢撕破的
聲音是很爽的聲音,尼瑪喜歡聽,喜歡聽女人尖叫的哭泣。陽珍觀察到這點後,明明爽歪
歪,還是故作苦臉道,哎呀,很痛,老爺不要這樣。
    瓷兒被按倒在床上,沒有反抗。
    「你為什麼這麼順從?」尼瑪象騎馬一樣騎在瓷兒身上。
    我沒有選擇。瓷兒想。
    為了生存,每個人都在做些違心的事,說些違心的話。
    瓷兒閉上眼睛抱著尼瑪的後背,「我喜歡老爺。」
    喜歡?
    被一個搶來的丫鬟喜歡?
    尼瑪看著她垂下的睫毛,「我有什麼好的,我很凶的。」
    瓷兒道,「第一眼見到老爺,我的身體注定就是老爺的。」
    尼瑪順利的讓瓷兒由一個少女變成一個女人,整個過程得心應手,像剝一根嫩綠
的蔥,一層一層,竟然充滿了新鮮感,瓷兒也是第一次接觸男人的身體,羞澀又好奇,因
為疲憊,躺在尼瑪懷裡睡了。
    這次,尼瑪沒有象叫醒其她女人一樣叫醒她,也許因為柔弱的身體太柔弱,天真
的表情太天真。
     廖勇在門外輕聲敲門,瓷兒早已經睡熟,放在枕頭上,口水從左邊的嘴唇流出
來,很快被枕頭吮吸去,像尼瑪吮吸她身體的愛液一樣迅速不留痕跡。
     尼瑪下床,關了門,廖勇道,「老爺,她……?」
    「算了,今天破例吧。」尼瑪揮手道,「我們走吧。」
     後院的石門已經打開,廖勇在後關門,機關是塊大青石,這裡是禁地,除了貓
,誰也不敢犯忌。貓是尼瑪喜歡的動物,貓有九條命,貓是狗的舅舅。廖勇是狗,忠實強
壯,是鬣狗,冷漠無情。尼瑪打不死他,昏過去會活過來,活過來還是忠誠
    中國人,講求形補,以形補形,吃什麼補什麼,從皇帝到平民。
     瓷兒早晨從尼瑪屋子走出來,一時半會,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老爺昨天晚上讓
瓷兒睡在屋裡,這是前所未有的。
    要知道,一個人的睡相無辜道別人不忍叫醒,那她有福氣。有睡覺的福氣,女人
,睡相是很重要的,能帶來好運氣。
     洗漱完畢,瓷兒來到正廳,小燕扶著靖姬慢騰騰的最後一個到,菊仙似乎一晚
上沒有睡好,眼睛下面像是停了一條金魚,浮腫的厲害。只有陽珍,一副悠然的樣子。
    瓷兒定定站在旁邊,沒有入座。
    按照菊的規矩,丫鬟是等主人吃完以後才可以吃剩下的。
    「瓷兒,過來坐。」尼瑪招呼著。
    瓷兒坐下,菊仙摔了一下筷子,臉色鐵青,「老爺,我以後怎麼管教下人。」
    靖姬向來是見風使舵,「是啊,不過是個丫鬟,寵了也罷,大太太說的很對。」
    尼瑪不耐煩道,「那今天就扶了她,當四太太好了。哎呀,你們這些女人,搞得
心煩死了。」
    瓷兒跪在地上,「謝老爺。」
    拿眼睛瞟了菊仙一眼,有些害怕。
    陽珍道,「快起來,以後我們就是姐妹了。」
     靖姬有些不悅,但也不發作,只是忍著話,「算了算了,老爺就是喜新厭舊。

    不是老爺,是男人都是喜新厭舊。
     不是男人,是人都是喜新厭舊。
     前提是,新的比舊的好。
    早晨吃的是肉糜粥,酸酸的味道很是開胃。陽珍道,「真是不錯,老爺賞廚房些
碎銀子吧,這幾天菜都不錯。」
    莒菊仙道,「好什麼好,都是些幹活偷懶的東西。」
    怨氣終於找到個釋放的地方。
    瓷兒懂事的幫尼瑪盛了一碗粥,尼瑪道,「這些事情你不必做,讓丫鬟做好了。

    小燕站在旁邊,一臉的不平。
    「等下叫管家買些好點的衣服什麼的,四太太下午過門。」尼瑪放下筷子。
    瓷兒看著尼瑪走出家門。
    莒菊仙把碗摔在地上,「玩玩也就罷了,還要扶正,什麼野貨都往家裡帶。」
    靖姬勸道,「也就是個新鮮勁,新鮮勁過了看她這麼囂張。」
    陽珍拉著瓷兒的手,不搭理二人的數落道,「瓷兒,去姐姐房裡坐坐去,姐姐有
東西送給你。」
    一把琵琶。
     是原來的那把。
     巧妙的粘合在一起。縫隙幾乎看不出來。
     「姐姐怎麼會知道……」瓷兒的眼眶濕潤了。
    「這點小事怎能難倒我呢?我連夜找回來的,放心,我是真心喜歡你。」陽真的
手停在瓷兒的胸口,輕輕掐了一把,「小姑娘真是嫩得要命。」
     瓷兒拿起琵琶,「粘得好牢固啊,姐姐這是什麼膠?」
    「哦,是我家傳的。」陽珍笑著說,「你喜歡就好,老爺高興,我們的日子都好
過。」
   這把紫檀琵琶是父親贈給瓷兒的生日禮,後面還有父親親自刻的兩句「婷婷裊裊十
三余,豆蔻枝頭二月初」。
     尼瑪喜歡瓷兒,喜歡聽瓷兒唱曲子,尼瑪是藏人,但是喜歡漢人的一切,漢女
子,尤其是江南女子.寵愛瓷兒也是有理由的,那細膩的淡然的憂愁,眉頭微皺,舒心靈
氣的聲音,唾珠咳玉。
     琵琶修好了,瓷兒的心情好很多,對尼瑪道,「老爺知道嗎,琵琶多虧了陽珍
姐姐。」
     是嗎?尼瑪愛撫的將瓷兒抱在懷裡,「老爺賞她。」
     瓷兒點頭,吹熄了燈,「老爺,靖姬要生了,你喜歡男還是女?」
     「當然是男,如果是女我就剝了她的皮。」尼瑪道。
    瓷兒笑著,「不管男還是女都是老爺的骨肉,不可重男輕女。」
     瓷兒忽然說不出話來,沒有辦法再說話。
    尼瑪看著身體下面的瓷兒,心裡痛得厲害,彷彿有個小人在拿粗糙的繩子扯動。
這樣的心痛刺激著身體裡的野性,摧殘,同情,再摧殘,再憐惜。
    喜歡的東西,就沉迷到裡面去,尼瑪是這樣。瓷兒也是這樣,眾生都是如此,看
透了,解脫了,虛空了,生命結束了。
    陽珍沒有機會給尼瑪唱戲,夜夜用手指彈奏自己身體,奏出瘋狂糜爛的樂曲,黑
白相間的貓尖銳的爪子在門口撓抓著。
    據說,貓的眼睛裡藏著鬼魂。每一隻貓,是孤獨的魂魄,無處躲藏,躲藏在貓的
眼眸裡.
     陽珍扔了一塊肉在門口,貓進來,黑暗中的鬼魅,竄到床上,貓喜歡腥味,陽
珍的雙腿用力夾著貓的頭,貓的舌頭有肉刺,小而柔軟的舌頭舔食著陽珍的小而柔軟,陽
珍的唱戲,唱錯了詞,聲音從窗外飄出去,很遠很遠,唱錯了詞無妨,沒有人在,只有一
隻黑白相間的喜歡腥味的公貓。
    瓷兒沉沉睡去,尼瑪照例起床去後院巡視。
    吃人,在高官中已經是蔚然成風,吃人的人總是不願意知道自己吃人,其實沒有
什麼不好意思。再也沒有比尼府更安全的地方了。尼瑪自己也吃,越吃越強壯,越吃越年
輕,越吃越上癮,吃吃吃,最愛紅燒的味道,脆脆的人皮,咀嚼起來回味無窮。
     如果我是你的肉餡。你將不熱愛別的女人。
    尼瑪回來的時候,瓷兒醒來,「老爺。」
    尼瑪心頭一驚,「怎麼了?」
    「老爺的殺氣很重呢。」瓷兒點燈籠裡的紅燭,「我感覺得到。」
    尼瑪笑了笑,「我尼瑪傷天害理的事情做得多了,再多一件又何妨?」
    瓷兒坐到床沿,「老爺,來世有報應的。」
    尼瑪冷冷的看著瓷兒,「我從不相信人會有來世。」
    瓷兒道,「我相信。」
     到了秋天,瓷兒開始熟悉習慣尼府的生活,除了晚上的氣氛有些神秘外,其他
表面都很正常。莒菊仙一貫的苦瓜臉看慣了也就成了南瓜臉,靖姬快生了肚子大得出奇,
陽珍不再送珠寶給瓷兒,她有的瓷兒都有。瓷兒一般只同陽珍聊聊,其他兩位也不屑搭理
瓷兒,靖姬只是想,這股新鮮勁怎麼這麼長。
    瓷兒是尼瑪瞌睡時的及時枕頭,尼瑪覺得瓷兒簡單,一股如清流一樣的簡單和善
。流口水的樣子簡直可愛極了,一定是夢見好吃的了。
    瓷兒夢見的是蝗蟲,滿天的蝗蟲,停在屍體上,被血粘住了翅膀,飛不起來,被
瓷兒抓住,塞到嘴裡,口水流下來。
    用鐵鉤掛著的屍體已經成功醃製成臘肉,分批運往各位大人的住所,這次順便要
回京城做些公務,和皇帝探討探討養生之道,臨行之前,尼瑪對莒菊仙和靖姬道,「瓷兒
要是少根毛,我要你們三個變成臘肉。」
     二人面面相覷。尼瑪說的三個包括靖姬肚子裡的那個。
    陽珍道,「老爺你多慮了。我們哪裡敢虧待瓷兒妹妹啊。」
     尼瑪點點頭。
    廖勇這次破例沒有跟班,廖勇的職責是保護瓷兒,還有後院房間裡的那些屍事。
    「送送我。」尼瑪對瓷兒道。
    亭間,秋風落葉,散落在湖面。瓷兒彈奏,琵琶聲聲催離別,殘花凋謝,咽淚裝
歡愁到眉峰。從此寂寞朝朝暮暮。
     尼瑪問瓷兒,「你要什麼,我給你。」
    瓷兒停下琵琶,「老爺,如果有報應,我只希望在我身上。」
     尼瑪鼻子有些酸,道,「我一個月後就回來。你不要離開。」
    一幫人浩浩蕩蕩的消失在瓷兒的視野。
     瓷兒感到一絲寒意,晚上。
     廖勇死了。
     慘不忍睹,腸胃爛成一灘黃水,七竅流血。瓷兒已派人送信去京城,尼瑪並未
收到,他不知道收信的人在路上被殺。死法和廖勇一樣。
    莒菊仙冷冷的看著在桌上的瓷兒,靖姬冷嘲熱諷,只有陽珍,給瓷兒夾菜,完全
不理會二人的態度。
     回府,陽珍拉著瓷兒的手到房裡,關好門,小聲附在瓷兒耳邊道,「此處不可
久留,我昨晚聽她們在商量要加害於你。你先去我府外的家躲避直到老爺回來,你看如何
?」
     瓷兒半信半疑,「我對兩位太太並無惡意。她們為何這般狠毒?」
    陽珍幫瓷兒收拾衣服,「老爺被你迷住了,完全不把她們放在眼裡……」
  「姐姐為何對瓷兒這般呵護?」瓷兒問。
    「我們都是苦命的人。」陽珍慘然一笑。
    瓷兒點點頭,我換件素衣,姐姐先出去罷。
    陽珍道,「也好,今晚就動身。二更時分我來找你。」
    晚膳後,尚早,瓷兒出門,到秋風茶樓,喝茶,只是不再彈琵琶,很久不彈了,
弦斷無人聽。小三奉上花茶一杯,是新茶,瓷兒偷偷拿了銀子塞到他手裡。
    李秋風問,「姑娘過得可好?」
    「尚可。勞煩你關心。」瓷兒抿一口茶,神清氣爽,「我想麻煩小三給我做個事
.」
     李秋風道,「不敢說麻煩,姑娘吩咐就是,店裡生意也清淡,讓他跑腿也好。

     瓷兒拿出信箋,對小三道,「送給尼瑪老爺,說是家書,一切小心。」
    小三即刻出發,李秋風看著瓷兒,印堂發黑,搖頭道,「保重。」
   瓷兒笑道,「命中注定,無妨。」
    信上寫的是:
     秋空琵琶,三生無蹤,聲斷隨風。
     君不知人事改,太匆匆.
     追念,別後,太匆匆.
     怨月恨花煩惱,知是夜夜垂淚。
    小三靈活的緊,瓷兒又拿出銀票遞給李秋風,「給小三做盤纏,多出的您就笑納
罷。」
    二更,風扑打著門,瓷兒以為陽珍在門外,開門,什麼人都沒有。多了一隻白貓
在地上趴著,癡癡的叫。
    「我不會死的,你放心吧。」瓷兒對貓說,「我知道你擔心我,我不會死的。」
    貓一聽,迅速的爬上屋頂,像鬼魂,貓就是鬼魂,鬼魂就是貓。
    陽珍款款走來,「走吧。姐姐那邊屋子也很寬敞。方便的很。」
    瓷兒拔下簪子,重新插回陽珍的頭上,「姐姐,還給你,我已經不需要了。」
     陽珍愣了一下。
     沒有人發現,家丁好像都瞎眼一般。也許,看見了不想說,也許說了惹禍上身
,護衛家丁只管外面的人不進來,管不了裡面的人要出去。
    瓷兒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看見一片荒蕪的土地,「姐姐,遠嗎?」
    「不遠了,你累了就歇會。」陽珍笑著。
    「不累,我最不怕的就是走路。」瓷兒看著頭頂的月亮,黯淡的光,烏雲遮擋,
陰風陣陣,鬼火閃閃,瓷兒不怕鬼,瓷兒覺得比鬼可怕、比鬼殘忍的,是人。
    陽珍推開門,帶著瓷兒進了。擺設考究。瓷兒安心的睡下,「謝謝陽珍姐姐。」
   「今天晚上你儘管在此安睡。明日我給你再送些東西過來。」陽珍道。
   瓷兒盯著她頭上的簪子,點頭。
    陽珍回尼府,走進的是莒菊仙的屋子,亮著燈,靖姬大著肚子也坐在桌前。
    「安頓好了?」莒菊仙很少笑,笑起來的臉象剖開的苦瓜。
     陽珍道,「按照您的吩咐做了。」
    靖姬道,「老爺回來發現怎麼辦?」
 陽珍摸著靖姬的肚子,「看你的了。」
   瓷兒醒來的時候看見的是莒菊仙、靖姬和陽珍的臉。
    並未驚訝,只是坐起來慢慢穿衣服,天涼了,給自己多罩了一件小披風。
    「你?不害怕?」陽珍說。
    「為什麼害怕。」瓷兒攏攏頭髮,「死在哪裡都是死,聽從你們安排就是。我看
得到你們眼中的殺氣。」
    靖姬道,「動手吧。」
    瓷兒閉上眼睛。
    知道會很痛,但是沒有想到會那樣痛。
     知道會死去,但是沒有想到比死去更可怕的是痛苦的活著。
     知道你會感覺,但是沒有想到你已離我千山萬水。
     瓷兒的頭髮象拔草一樣被六隻手活生生撕扯下來,連著一塊一塊的白色頭皮,
頭皮滴下的血順著眉毛流到眼睛,眼睛睜開,緋紅一片。很快,就成了殘缺的光頭瓷兒,
笑著痛,痛不欲生。
    鞭子事先放在櫃子裡,帶著尖刺,衣服一條條垂下來,皮也是。瓷兒暈過去,暈
過去很好,像睡著了一樣,可以做夢,可以忘記疼痛。
    撒上鹽,裹上布。這是靖姬的主意,為此洋洋得意了很長時間,真正做起來,手
有些發抖。
     一個時辰後,裹在身上的白布變成紅布。
    陽珍對莒菊仙道,「一次弄死更省事,大夫人何必弄髒自己的手?」
    莒菊仙道,「你下不了手,出去。去把東西拿進來。」
     陽珍出去前看了一眼,布已經被肉吃進去許多,一扯下來,連著皮,扯完了,
瓷兒成了奇怪的動物,全身血,只有肉沒有皮。臉上也沒有,這樣眼睛和嘴巴顯得特別突
出。
    舌頭割去,很長的紅色一條。
    靖姬道,「原來人的舌頭這麼長的?」
    陽珍從外面進來,提著籠子,籠子裡是許多大得出奇的黑色鼴鼠,門牙很大,咬
住鐵籠子,眼珠很賊,賊就是鼠輩。
    陽珍手起刀落,鼴鼠的皮一張張剝下來,帶著溫熱的鼠血,不一會,攤在地上堆
積起來。
    靖姬的手有些發抖,一張張帶著膠的鼠皮貼在瓷兒身上。
    菊仙問陽珍,「管用不管用?」
     陽珍點頭,「夫人放心,我已經試過。」
    莒菊仙點頭,走過去挑了手筋腳筋,抽出來,拿絲綢手帕擦了擦濺在手背上的血
跡,滿意的看了看,「你們二人處理一下,我先回了,太殘忍,我看不下去了。」
     到門口又道,「如果這丫頭死了,就扔遠點,順便叫和尚唸經超度一番。」
     靖姬捂著肚子,「哎喲,陽珍,我不行了,你處理吧,我和大太太先回了。」
    還剩一張小鼴鼠的皮,毛很長,塗了膠,貼在嘴裡。陽珍道,「你別怪我啊,我
也沒辦法。」
   瓷兒聽不見。他在死去的路上。
     小三聽不見,他在去京城的路上。
     尼瑪聽不見,尼瑪在喝酒的路上,想到嚼勁十足的臘肉,滿心喜歡。
   曇花在墳墓前悄悄伸展,自在短暫。猶如我們的幸福喜樂,一現瞬間凋零,剩下是
無盡的黑暗和恐懼。
    瓷兒蜷縮在床上。不知下一刻會發生什麼。
     恍惚中,尼瑪的臉,夢中憶相逢。
   瓷兒沒有死。身體微微艱難蠕動。
    陽珍每天送一碗水和一碗生米,有時候是發霉了的肉。靖姬在出門前道,「別讓
她死,死了就不好玩了。」
     鼠皮包裹全身,開始往裡收縮,瓷兒呼吸緊促,張嘴,啞啞的,喊出來是只有
刺耳的叫聲,眼睛成了一條小縫,努力睜開,可以看到眼前的水和食物,爬行,身體開始
逐漸變成奇異的橢圓形,類似一隻大灰黑色母鼴鼠,卻沒有尾巴,牙齒鋒利。
     小三在京城尼府門口幾乎累暈,尼瑪正在獨自享受新鮮人肉蘸醬油,吩咐手下
道,「去把鍋子裡的湯盛出來,老爺要來個原湯化原食。」
     小三拿出信,尼瑪看看,道,「這丫頭,盡喜歡搞這些酸玩意,不過我喜歡。
哈哈哈哈……」喝了一口湯,「你回去告訴她,好生呆著,我過些日子就回。」
     小三回鎮,一路上滿目瘡夷,很多餓人,很多惡人,很多餓人吃惡人,很多惡
人殺餓人。
     已經是深秋,很多人僵死在路上。眼睛睜開,卻沒有呼吸。枯萎的葉子覆蓋著
乾枯的屍體。
     小三趕回秋風茶樓的時候,耳朵少了一小塊,左耳的耳垂被人咬了吃去,幸無
大事。
     莒菊仙睡了午覺,懶懶的坐著,問陽珍,「老爺可是快回來了,到底怎樣,那
邊。」
    「差不多了。」陽珍點頭。
    靖姬緩緩的走來,「我看差不多了。」靖姬低聲道,「我看這樣她比死了難過多
了,以後所有的所謂四太太都可以這樣消失了。」
    瓷兒用鼻子嗅到自己身上動物的味道,爬到門口,門鎖了。
     有人來了。
     陽珍每天都是這個時候來,帶著食物。
     瓷兒十天後終於能爬行,能看清眼前的東西,能大小便,能用光禿禿的爪子撓
肚子,無法站立,四腳著地。她以為自己是老鼠。
     陽珍有時候拿簪子刺瓷兒的腳掌,尖尖的劃過,瓷兒會小聲吱吱叫,和普通的
老鼠沒有什麼兩樣。陽珍笑著,揪著瓷兒的長了黑色的毛的耳朵,道,「你放心,你很快
就能和老爺見面了。」
    尼瑪返回的路上聽見很多風言風語,鎮子裡的人看見他似乎都在議論紛紛,討論
的話題不外是尼府四太太和家丁偷情私奔之事。
    陽珍哭著迎接尼瑪,老爺,你殺了我吧。
     靖姬跪在裡屋,大肚子越來越大。
    莒菊仙面無表情,「回來了。事情已經發生了。」
    尼瑪聽完陽珍的訴說後,到瓷兒的房間,琵琶放在桌上,衣物空空,什麼也沒留
下,原來那封信是這樣的意思。
    「他們去哪裡了,什麼時候走的?」
    陽珍哭道,「前陣子我就發現苗頭不對,只是沒想到這麼快。我已經派人搜了,
什麼消息也沒有。」
     尼瑪一下子老了十歲。
    晚上,尼瑪夢見瓷兒,和廖勇在山裡狂奔,頭髮凌亂,廖勇親吻著瓷兒……
    靖姬生了,是個兒子,眉目清秀。滿月時大擺筵席,中年得子的喜氣漸漸沖淡了
瓷兒私奔的悲傷,只有無法入睡的時候,尼瑪會去瓷兒房間,一個人躺著,看琵琶,「年
輕的男人似乎總比我好些。」
    尼瑪給兒子起名叫尼達祖。尼瑪對靖姬的肚子很滿意。尼瑪對陽珍床上的表現也
很滿意。
    瓷兒行動越來越敏捷,食慾也越來越旺盛,餓的時候會咬床腳的木頭來吃。
   這次陽珍進來的時候,手裡多了副鏈子,套在瓷兒頭上,牽著,使勁的一步一步往
外拖。
    外面已是大雪紛飛,一個人的腳印和一隻大老鼠的腳印相映成趣,路過的人,驚
訝道,老鼠精。
    尼瑪驚訝的看著陽珍,「哪裡來的碩鼠?」
    陽珍媚笑道,「今日獵戶上山打獵捉住這物,我拿十兩銀子買下。」把鏈子遞給
尼瑪,「老爺不知,這畜生和一般碩鼠不同,據說是成精之物,有靈氣,吃了能延年益壽
。」
    「叫廚房準備吧。」尼瑪揮揮手,「晚上叫大太太二太太都來嘗嘗。」
     瓷兒在尼瑪腳邊咻咻的竄著,嘴裡吱吱的叫,打著滾。
    尼瑪見了,一腳把瓷兒踢開,「不吃也罷,留著當個玩意。」
     陽珍愣住了,「老爺,這個很補的。」
    尼瑪道,「你剛不是說這物有靈氣嗎,吃了可惜。」
    瓷兒看清楚尼瑪的臉,說出來的話字字句句聽得清楚,可輪到自己說,沒有人聽
得懂。
     冬天,生了炭火,一點都不冷。
    菊仙和靖姬對瓷兒重返家中顯得不以為然,反而高興,「看吧,看那醜東西。」
     陽珍掰開瓷兒的嘴,笑道,「和別的老鼠不一樣的是,這只嘴巴里長毛呢。」
     靖姬抱著尼達祖,道,「老爺,你看它似乎不怕你手裡的貓。」
     瓷兒蜷縮在尼瑪腳下,發抖。尼瑪懷裡抱著一隻貓,一隻巨大的虎斑貓,順勢
跳下來,在屋內追逐著瓷兒,抓住了,咬到後腿,牙齒陷進去,貓逃了,滿嘴的血。
    貓,明明抓到的是老鼠,吃下去卻不是老鼠肉。貓是很聰明的動物,知道什麼時
候應該逃跑,什麼時候應該放棄。所以貓得寵,歷代如此。
    瓷兒的血凝固,仍然縮在尼瑪腳下。
     很少再叫,因為沒有人聽得懂。
    活著,終於卑賤的活了下來。
     聽著所有人的談話,在夜晚躲避著成群的貓,遇見尼瑪心情不順的時候,知道
躲開,看到尼瑪笑的時候,知道過來。這就足夠了,瓷兒想。這是命。
    命苦的人,在哪裡受苦是一樣。
    尼瑪漸漸習慣了這只奇怪的老鼠,毛髮遮住眼睛,拿剪刀剪了去,眼睛挺好看,
骨碌骨碌的轉。它特別喜歡呆在瓷兒的房間,一呆就是幾個時辰。
    果然是有靈氣,尼瑪第一次蹲下來撫摸它光滑的背。
    瓷兒的頭蹭著尼瑪的手,在地上打滾。
    尼瑪站起來,你這麼聰明,你告訴我她去哪裡了?
    瓷兒費勁力氣叫喊著。尼瑪出去了,他聽不懂,他不是神,神聽懂了,卻無能為
力。
    尼達祖能說話了,咿咿呀呀說不是話的話,小孩天生喜歡動物,小孩就是小動物
。在地上爬,追著瓷兒,瓷兒也不躲,任他拽著自己的耳朵玩。
    靖姬臉色大驚,抱起兒子,「你要是敢咬他我把你丟出去餵貓。」瓷兒竄進院子
,鑽進房間。
    貓?多麼可怕的動物----對於老鼠而言。
    日子一天天過去,尼瑪一心要找的人,原來就是身邊這只奇怪的鼠形人,他不知
道,知道的人,不想告訴他。即使告訴他,他也不會相信,即使相信,也不敢相信。
    尼達祖在院子裡玩雪,瓷兒忽然習慣這樣的生活,自己所愛的人,就在身邊,雖
然對自己熟視無睹也勝過陰陽相隔無法相見。
    靖姬開始害怕,找二人商量道,還是除去,比較安心。
    有一天,尼瑪發現這隻老鼠在發狂的追著兒子咬,他不知道尼達祖的口袋裡放著
誘人的肉乾,這是陽珍的主意,絕妙的主意。
     瓷兒被狠狠的踩了一腳。腸子被踩出來一點,使勁把紅色一小截縮了回去。
    「老爺,我快死了。」瓷兒抬頭哀哀的看著尼瑪。
    老鼠的話只有貓能聽懂。尼瑪聽不懂。
    「不要命的東西。」靖姬衝出來,抱起尼達祖道,「老爺,養著它是個禍害啊!

    手使勁的掐了兒子的手背,偷偷的。
    尼達祖一聲大哭。
    尼瑪拎起瓷兒,往地上一摔,道,「關到廚房」
     相隔遠,行盡江南,草長鶯飛,不敢與君遇。夢中消魂無人說去,惆悵消魂。
情書素素,雁浮,終了無憑據…….
     耳邊忽然響起瓷兒以前經常唱的曲子。尼瑪醒來,喃喃自語。手中的信箋滑落
,淚兩行。
    外面正準備開飯,小燕大喊,「三太太,出來吃飯了。
    打斷了尼瑪的思緒。
    三太太。三太太,三太太,陽珍,三太太…….
    尼瑪瘋了似的喊,陽珍,你過來。
    陽珍對著銅鏡自攬,唇紅齒白,丫鬟伺候著梳頭,「老爺叫您呢,三太太。」
    「他啊,離開我一會都不行,真是。」陽珍披上小襖,朝門外走去。
     尼瑪在瓷兒房間,手握一把刀。
    「老爺,你這是幹什麼?」陽珍跪在地上。
     「瓷兒在哪裡?」尼瑪的刀頂住陽珍的肚子,「不說你就死。」
     「老爺,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尼瑪的刀刃劃開陽珍的衣服,「瓷兒已經告訴我了,說實話吧。」
秋空琵琶,三生無蹤,聲斷隨風。
    君不知人事改,太匆匆.
    追念,別後,太匆匆.
    怨月恨花煩惱,知是夜夜垂淚。
    瓷兒在小三送去的信裡,每段的第二句第一個字都是藏頭,連起來讀是「三太太
知」。當時尼瑪並未在意,瓷兒早就預感自己的命運,在做些無用的掙扎罷了。
     陽珍大哭,「老爺,都是大太太二太太吩咐的,我沒有辦法,老爺饒了我吧。

     「她在哪?」刀子刮破皮膚,滲出血。
     「她被二太太剝了皮,割了舌,裹上鼠皮,家裡前陣子養的老鼠就是瓷兒。」
陽珍捂著肚子上的傷口,鮮血從指縫裡往外冒,「老爺,我救不了瓷兒妹妹啊,我救不了
她,我沒用。我只能看著她們這樣折磨她,否則我也會遭遇到同樣的下場……」
     尼瑪眼前一黑。
    陰溝很黑,骨頭很白。經過一個季節,瓷兒的鼠皮已腐,肉也不附存在,尼瑪看
到的是完整但卻縮小的人骨,小小的脊椎,殘缺的手腳,空洞的頭顱,污水流過,骨頭仍
然白。
    就是這個人,輕輕告訴尼瑪我喜歡老爺,會在路上看見乞丐會把自己身上所有的
錢施捨給他們,會因流水帶走落花而落淚,會在彈琵琶時偷偷看著尼瑪低頭微笑。只有瓷
兒勸過他向善,只有她,只有她…….
     「如果有報應,我願意在我身上。」瓷兒的聲音是如此堅定。
     尼瑪拿起陰溝裡的骨頭,抱在懷中痛哭。骨頭散了,一地的悔恨。瓷兒是餓死
的,餓死之前的那一瞬,想念尼瑪的懷抱,哪怕只有片刻。
    得到了,卻相遇太早。
     靖姬抖得厲害,低頭道,「老爺,請你饒了達祖,他還小。」
     莒菊仙看著陽珍,「鼠皮是她找來的,主意是她出的,一切都一切都是她開始
的。就算是我做的,也犯不著為了個丫頭殺了我們吧。」
    陽珍跪地求饒,「老爺,我們知錯了。看在多年伺候您的份上,饒了我們吧。」
   「饒了你們?」尼瑪道,「你們饒過瓷兒了嗎你們就能下得了毒手。」
    莒菊仙冷笑道,「你後院殺的那些人難道就是做些慈悲事?」
    尼瑪一腳踢翻了桌子,「你們都給我滾出去。」
    知道沒有生命之憂,誰也不會離開尼府。
   瓷兒的骨和琵琶一起燒成灰,尼瑪將它裝在盒子裡,剩小小的一撮。
    人生的聚散,短暫美好,春光燦爛,蜜蜂點點,蝴蝶行行,在傷心人眼裡,都是
斷腸的淒涼。
    老了,人老就是一瞬間。尼瑪想。
     終於知道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老鼠,終於知道為什麼它總是喜歡呆在瓷兒房間
,終於知道為什麼自己在撫摸它時它那麼安靜,它就是瓷兒,它有那麼多話要說出來,心
裡那麼苦。卻被自己愛的人踩了摔了餓死了。
    你到底前世欠我什麼?瓷兒。
    尼瑪喝醉了,一個人在瓷兒房子裡笑著,喊著,「過來,給老爺彈首艷詞消遣消
遣……..這丫頭我買下了……哈哈哈哈…」
    外面下雨,花凋零,狼藉一片,逝去的生命就如落下的花,等待來世的輪迴。
     老鼠在鎮子裡現在成了人見人愛的動物,種田的不種田,專門抓老鼠,為什麼
?尼府家丁偷偷收購老鼠,小老鼠一隻,大米一斤,大老鼠一隻,紋銀一兩。
    奔走相告。一傳十,十傳百,成了人人皆知的秘密。
    人們只管換大米換紋銀,誰也沒空管尼府要老鼠幹什麼,有些村民還以為這是變
相當做善事,怕施捨讓人面子過不去,便用老鼠為幌子,讓村民拿得心安理得。
    尼府的家丁手握鋤頭,沒日沒夜的在後院挖。
    當靖姬帶著已經能自己蹣跚學步的尼達祖,莒菊仙、陽珍四人被打開眼罩時,顫
慄。
    清朗月光,飄香的春夜,無數老鼠在坑裡蠕動著身體,因為餓了許久,有的已經
開始互相吃。撕咬著彼此的身體,嬉戲著親吻,猶豫著擁抱。
    「見過萬鼠坑嗎?」尼瑪說。
    三人都跪下。不諳世事的尼達祖好奇的看著那些老鼠,一萬隻,聲音吵鬧,顏色
各異,還有幾隻金毛鼠,煞是可愛。坑很高,四壁光滑。老鼠爬上去就掉下來。
    「老爺,不要!」莒菊仙的手抖得像拿篩子一樣。
    「可不能破了規矩啊。」尼瑪抬腳一踢,順勢落下,只聽她尖叫一聲,鼠坑裡瞬
間找不到人影,翻動的鼠浪中偶爾能看見空蕩蕩的衣服和鞋子浮上來,接著,什麼也沒有
了。
    「老爺,我自己跳。」靖姬哭著,「只求你饒過達祖,他是你的兒子啊,你最喜
歡他,不是嗎?」
     達祖被靖姬按在地上磕頭,「快求你父親饒了你啊,快說啊。」
    尼瑪看著達祖,聰明懂事的孩子。
    靖姬縱身一躍,老鼠迅速鑽進她嘴裡,塞得滿滿,窒息,死去,鼠食之,傳來骨
頭咬得很響的脆聲,瞬間屍骨蕩然無存。
    達祖哭著鬧著,踢著尼瑪的腿,眼裡是憤怒和怨恨。
     尼瑪笑著對陽珍道,「你不用跳坑了。」
     陽珍跪著看走近的尼瑪,「謝老爺!」
     尼瑪蹲下來,拔出刀子,「你是個多麼漂亮的女人啊。」
    用力一劃,內臟流一地。
    尼瑪閉上眼睛,對守候的家丁道,「小少爺等我走了以後再扔。」
     「我累了。」尼瑪對自己說。
     尼瑪回西藏之前帶了瓷兒的骨灰盒子,挽留無用後,吃人的官員問,「你走了
,我們怎麼辦,沒有人肉供應了。」
    尼瑪道,「各位大人可以自己做,新鮮的、醃製的方法我都已經告訴你們了。」
     走之前幾位大人每人得到一本《吃人肉的好處》和《如何做出美味的人肉》,
尼瑪說是他寫的,實際上是經驗豐富的家丁寫的。
    涼鞋是小三發明的,槍手是尼瑪發明的,盜版是李秋風發明的。秋風茶樓開了分
店叫秋風茶社,生意興隆托尼瑪的福。
     可惜,幾位高官精心做的人肉無論是口感還是保鮮或者工藝方面都無法和尼府
的相提並論,很多人吃了拉肚子,拉到死去。漸漸地,這樣的以形補形方式流行了一陣就
outday了。
     尼瑪跪下,我罪孽深重。
   喇嘛閉上眼睛,有心悔過,任何時候都不遲。我佛慈悲。
     瓷兒問孟婆,喝了就真的忘記了?
     孟婆道,你是本年度地府最苦命人前十名,終於等你來了。
     瓷兒一飲而盡,「我投胎以後就不會記得老爺和以前的事情了對嗎?」
     孟婆點頭,「這是常識。」
     閻君看著瓷兒,問,「你可認命?」
     瓷兒點頭
作者: leafisflying (#‵)3′)▂▂▂▃▄▅)   2006-08-03 17:02:00
好感人..Q_Q
作者: norman1   2006-08-03 17:14:00
好看耶~~難得看完一篇這麼長的文章XD
作者: yizhencat (飛翔之羽)   2006-08-03 17:33:00
真的是命最苦的..以淚眼相送
作者: yizhencat (飛翔之羽)   2006-08-03 18:03:00
這文章...中下的結構跟內容差掉了..
作者: freeeyes (greenhouse)   2006-08-03 21:12:00
很感人的故事~
作者: lode0920 (往事如昨)   2006-08-04 00:01:00
很好看 但是結尾......
作者: popzxcvasdf   2006-08-04 00:14:00
淚推~
作者: liru   2006-08-04 00:21:00
第一篇很不錯!
作者: Vicente (不然呢???)   2006-08-04 01:10:00
是很感人 但又覺得怪怪的
作者: flybag (夢與真實)   2006-08-04 01:20:00
淚推~~很感人Q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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