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引述《eric999 (eric999)》之銘言：
: 舊唐書 無忌哥哥傳
: 四年，中書令許敬宗遣人上封事，稱監察御史李巢與無忌交通謀反，帝令敬宗與侍中辛茂將
: 鞠之。敬宗奏言無忌謀反有端，帝曰：「我家不幸，親戚中頻有惡事。高陽公主與朕同氣，
[del]
推 c22748872: 將鞠之是叫他們去把舅舅當球踢嗎XD07/28 08:23
斷句不是「將鞠之」啦XDDD
帝令敬宗與侍中辛茂將鞫之 → 皇帝命令「許敬宗」與侍中「辛茂將」審理此案。
「辛茂將」是人名，本來任職大理卿，658年開始兼任侍中。659年(就是長孫無忌倒楣的
顯慶四年)，辛茂將與許敬宗(中書令)、長孫無忌(太尉同中書門下三品)、李勣(司空知政
事?)于志寧(太子太師同中書門下三品)等人同為宰相。辛茂將於659年底去世，可能是因
為他沒什麼名氣、也沒什麼作為，所以大家都比較不認識他。
至於長孫無忌謀反案的始末，新舊唐書與資治通鑑記載的細節略有差異，其中以資治通鑑
較為詳細。雖然彼此細節有差，綜合來看，事情的大略大概是：
1.當時發生了某個案子，中書令許敬宗與大理卿兼侍中辛茂將負責審理。許敬宗借這個案
子牽連長孫無忌涉嫌謀反，將案子報告給皇帝李治。李治很震驚，表明他不相信，要仔細
審理此案。(舊唐書與其他兩者出入較大，舊唐書記載許敬宗派人檢舉長孫無忌謀反，之
後李治把案子發給許敬宗與辛茂將審理。)
2.之後許敬宗再次回報，確認長孫無忌涉嫌謀反，李治表示不願處分親戚，許敬宗則引用
漢文帝外戚薄昭的典故勸李治早作決斷。最後李治信了許敬宗的說法，沒有讓長孫無忌當
面辯解，就將長孫無忌削官流放黔州。
3.事後許敬宗以重審為理由，派袁公瑜到黔州，袁公瑜就在當地逼長孫無忌自殺。
資治通鑑裏對這段史事的記載，大抵依據唐實錄刪節而成。司馬光在考異裏有比較唐實錄
與舊唐書的記載，兩者紀錄最初的案情發展有較大的差異，司馬光認為「實錄在前而詳，
(舊唐書)列傳在後而略，故(舊唐書)亦未可據也」，因而在敘述案情上以實錄為主。然而
實錄裏也有部份記載他認為不通，所以「略取大意而已」。不過無論何者記載，李治知道
此案的第一時間反應都是要許敬宗去查清楚，而最後在許敬宗的說服下做出了處置。
李治沒讓無忌阿舅自己來辯解有些可疑，或許會讓人懷疑李治可能早有意要除掉長孫無忌
，只是藉許敬宗的手而已。不過我自己不傾向這樣想，照現有記載，李治也並非早有意除
掉長孫無忌，只是最後相信了許敬宗的話，相信長孫無忌真的謀反而已。唐朝初年反叛案
件太多，成功的如李世民的玄武門，失敗的如李承乾、高陽公主等。從這些案件，揣測李
治的心理，要說服他相信長孫無忌謀反有很多施力點：
1.李治對謀反可能有些陰影。李承乾謀反案，他曾被李泰恐嚇過；此外玄武門的叔叔、堂
兄弟下場如何，他應該也很清楚。所以遇到疑似謀反的案子，大概潛意識會秉持寧可殺錯
不可放過的心理。
2.玄武門長孫無忌本來就是主犯之一，他有能力作謀反的事，而且還有經驗、前科。這加
深了他可能再次謀反的說服力。
3.或許因為謀反案太多，所以相關審理可能已經有SOP、而且這個SOP相當不利於被告？在
此不久前高陽公主謀反，長孫無忌審理時，就順利的誣陷了吳王李恪，讓李恪百口莫辯含
冤而死。報應不爽，這次換許敬宗誣陷長孫無忌，他也是連分辨的機會也沒有就被貶官了
(不久後被自殺)。或許當時的SOP本來就沒有讓被告有分辨的餘地？
至於武皇后的角色，則三本史書記載各異。舊唐書只說「皇后以無忌先受重賞而不助己，
心甚銜之」只是不爽而已；新唐書「后既立，以無忌受賜而不助己，銜之。敬宗揣后指，
陰使洛陽人李奉節上無忌變事」武皇后也是不爽，許敬宗則是揣測皇后的意思辦事；資治
通鑑則是「后令敬宗伺其隙而陷之」，武皇后搖身一變成了教唆犯。三者紀錄雖然不同，
「讓皇后娘娘不爽」代表甚麼？配合後來天冊金輪聖神皇帝一生的行事風格，她不像是一
位對待她認定的敵人會心軟的人。(得罪了娘娘，想走？....)
最後補充一下資治通鑑的原文：
武后以太尉趙公長孫無忌受重賜而不助己，深怨之。及議廢王后，燕公於志寧中立不言，
武后亦不悅。許敬宗屢以利害說無忌，無忌每面折之，敬宗亦怨。武后既立，無忌內不自
安，后令敬宗伺其隙而陷之。
會洛陽人李奉節告太子洗馬韋季方、監察御史李巢朋黨事，敕敬宗與辛茂將鞫之。敬宗按
之急，季方自刺，不死，敬宗因誣奏季方欲與無忌構陷忠臣近戚，使權歸無忌，伺隙謀反
，今事覺，故自殺。上驚曰：「豈有此邪！舅為小人所間，小生疑阻則有之，何至於反！
」敬宗曰：「臣始末推究，反狀已露，陛下猶以為疑，恐非社稷之福。」上泣曰「我家不
幸，親戚間屢有異志，往年高陽公主與房遺愛謀反，今元舅復然，使朕慚見天下之人。茲
事若實，如之何？」對曰：「遺愛乳臭兒，與一女子謀反，勢何所成！無忌與先帝謀取天
下，天下服其智；為宰相三十年，天下畏其威；若一旦竊發，陛下遣誰當之？今賴宗廟之
靈，皇天疾惡，因按小事，乃得大奸，實天下之慶也。臣竊恐無忌知季方自刺，窘急發謀
，攘袂一呼，同惡雲集，必為宗廟之憂。臣昔見宇文化及父述為煬帝所親任，結以婚姻，
委以朝政；述卒，化及復典禁兵，一夕於江都作亂，先殺不附己者，臣家亦豫其禍，於是
大臣蘇威、裴矩之徒，皆舞蹈馬首，唯恐不及，黎明遂傾隋室。前事不遠，願陛下速決之
！」上命敬宗更加審察。明日，敬宗復奏曰：「去夜季方已承與無忌同反，臣又問季方：
『無忌與國至親，累朝寵任，何恨而反？』季方答云：『韓瑗嘗語無忌云：「柳奭、褚遂
良勸公立梁王為太子，今梁王既廢，上亦疑公，故出高履行於外。」自此無忌憂恐，漸為
自安之計。後見長孫祥又出，韓瑗得罪，日夜與季方等謀反。』臣參驗辭狀，咸相符合，
請收捕准法。」上又泣曰：「舅若果爾，朕決不忍殺之；若果殺之，天下將謂朕何！後世
將謂朕何！」敬宗對曰：「薄昭，漢文帝之舅也，文帝從代來，昭亦有功，所坐止於殺人
，文帝遣百官素服哭而殺之，至今天下以文帝為明主。今無忌忘兩朝之大恩，謀移社稷，
其罪與薄昭不可同年而語也。幸而奸狀自發，逆徒引服，陛下何疑，猶不早決！古人有言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安危之機，間不容髮。無忌今之奸雄，王莽、司馬懿之流也
；陛下少更遷延，臣恐變生肘腋，悔無及矣！」上以為然，竟不引問無忌。戊辰，下詔削
無忌太尉及封邑，以為揚州都督，於黔州安置，准一品供給。祥，無忌之從父兄子也，前
此自工部尚書出為荊州長史，故敬宗以此誣之。
敬宗又奏：「無忌謀逆，由褚遂良、柳奭、韓瑗構扇而成；奭仍潛通宮掖，謀行鴆毒，於
志寧亦黨附無忌。」於是詔追削遂良官爵，除奭、瑗名，免志寧官。遣使發道次兵援送無
忌詣黔州。無忌子秘書監駙馬都尉沖等皆除名，流嶺表。遂良子彥甫、彥沖流愛州，於道
殺之。益州長史高履行累貶洪州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