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波夫的反動員運動與血腥鎮壓
前文述及1920年夏季，位於莫斯科東南方的坦波夫地區因為農村社群反對共產黨的人力動
員與糧食徵收政策，在原社會革命黨人的組織下發起抗爭，大規模的起義很快就形成相當
程度的軍事力量，以軍團下轄各步兵團的方式實施游擊戰，紅軍在起義初期無暇他顧，僅
派遣少量兵力試圖撲滅叛亂，並未得手。
領導起義的社會革命黨人安東諾夫，早年為社會革命黨進行武裝活動，曾於帝俄時期入獄
多年，革命後獲釋並曾短暫管理坦波夫省的民兵。十月革命，共產黨加強各地控制，安東
諾夫選擇回歸游擊隊生涯，抵抗蘇俄政權。直至1920年春季為止，他雖然是坦波夫省的共
產黨頭號要犯，兵力一直不超過兩百人，活動範圍與威脅性也都有限，只比俄國內戰期間
常見的匪幫要更有組織一點。
1920年八月，坦波夫省的抵抗運動風起雲湧，各地都出現對抗共產黨的民兵組織，安東諾
夫作為長期以來的頭號游擊隊首領，也得以吸收大量的民兵人員加入。各地民兵最終於年
底進行了統整，編為兩個軍團、各轄數個團，合計達到超過兩萬人。
隨著情勢惡化，共產黨開始逐步提高警戒層級。雖然紅軍名義上駐紮龐大軍力於該省，其
中絕大部分都幾無戰鬥能力，裝備與鬥志嚴重匱乏，爆發亂事後迅速瓦解，紅軍僅能勉強
掌握大城市。由於過度樂觀與官僚主義，蘇俄並沒有妥善應對暴亂，結果到了年底的時候
，坦波夫的叛亂組織達成統一指揮且已有相當規模，基本控制坦波夫省的南部，也經常滲
透至北部或鄰近省分。
起義軍的骨幹人物多數與社會革命黨有淵源，因此在1920年年底宣布成立的「農民聯盟」
也有強烈的相關政治主張。在軍事方面，起義軍的主力是高機動性的騎馬部隊，雖然大致
避免與紅軍決戰，卻於鄉村城鎮之間佈有大量的情報網路，且能夠迅速在各地進行徵集物
資或破壞活動。紅軍受困於大城市中，糧食徵集極度困難，原本推動的計畫經濟政策只得
廢止。
共產黨當局在春季大幅提高部署兵力，然而在1920年年底至1921年年初的復員使軍力運用
出現紊亂與短缺，並且許多歸鄉的官兵在混亂中被裹脅或吸引至起義軍中，局勢並未立即
改觀。要等到1921年夏季，紅軍在結束多數戰鬥且大局漸顯回復穩定下，終於將壓倒性的
兵力投入到坦波夫省南部，由圖哈切夫斯基為首、包含超過五萬精銳部隊以及另外數萬名
輔助部隊。
除此之外，共產黨也開始對解除動員的官兵有進一步的政治教育與組織，確保復員不會讓
起義軍能夠擴充兵力，並且讓歸鄉的男子可以平穩民心。經濟上的政策執行也正逐漸有所
變化，「列寧派」推動的新經濟政策以及更熟稔農村政治的共產黨要員在軍方壓制叛軍氣
焰後，比較成功的穩定了糧食市場。
圖哈切夫斯基以及其他紅軍將領──全都是身經百戰的驍將──運用裝甲列車、裝甲汽車
、火炮、騎兵，乃至於發射毒氣，於五月到七月間給予起義軍決定性打擊。除了劃區分剿
之外，共產黨也組織了集中營、戰略村等策略，在混亂的管理下造成大量的死亡，雖說是
人道悲劇，對共產黨而言卻成功摧毀了抵抗運動。
安東諾夫要等到1922年才被「契卡」圍捕時槍殺，但是起義軍早在1921年秋季就已大致被
消滅。雖然起義軍在游擊作戰方面有相當程度的效能，卻一直沒能組織起更強大的戰術能
力，並且也沒有在地方上根植充裕的政治組織，因此無力與集中資源應對的共產黨抗衡，
安東諾夫本人親率的第二起義軍團，就是在紅軍持續的追擊中屢次被奇襲，最後終於崩潰
瓦解──面對紅軍用裝甲輪車配合騎兵的突擊，起義軍毫無應對手段。
社會革命黨雖然在俄國內戰期間於全俄國享有最高的支持度，這可以在國會選舉中取得最
多席次一窺究竟(儘管選舉後國會被共黨解散)，然而該政黨以及其衍生派系實際上並沒有
充裕的群眾運動經驗，這導致該黨在內戰中嚴重缺乏影響力。
值得一提的是，坦波夫起義絕非內戰期間共產黨面臨的唯一大規模起義，儘管安東諾夫確
實是最知名的農民起義軍領袖。在1920年夏季，西伯利亞西部也爆發了大規模的起義，雖
然在秋季遭成功鎮壓，可能也影響了坦波夫省的動盪。
王冠城起義
圖哈切夫斯基並不是從波蘇邊境直接轉往內陸的坦波夫省，鎮壓農民之前，他是先被派往
壓制工人與水兵。
1921年春，由於共產黨的統治面臨嚴重的內部矛盾，彼得格勒發生大規模的暴動與抗爭，
向當局要求放寬計畫經濟與高壓統治。內戰期間，波羅的海艦隊水兵多次被組織為步兵，
抽調到各地參戰，也多有休假返鄉與親人會面，許多水兵在感受到各地民眾的不滿後，開
始對蘇俄政府抱持質疑態度。
由於蘇俄政府以高壓政策應對各地的抗爭，作為革命搖籃的波羅的海艦隊水兵於二月下旬
回復士兵委員會的組織，並且公然向政府提交要求，企圖逼迫蘇俄政府回歸革命初衷，同
意實施民主選舉、開放黨禁和修正現有經濟政策。
共產黨毫無妥協空間的下達通牒，要求水兵收回要求並公開宣示效忠共產黨，在艦隊水兵
不願退讓並逮捕長官與政治委員的情況下，蘇俄當局在抹黑水兵受到帝國主義者和社會革
命黨操控後，下令進行鎮壓。艦隊水兵與加入的民兵高達一萬八千人，裝備大量岸防炮與
機槍，更有戰艦艦炮可供運用，戰力不容小覷，紅軍緊急調集兵力應對之餘，也意識到如
果等到春天冰雪消融，孤懸海上的王冠城將更為牢不可破。
水兵們的要求比起社會革命黨或是孟什維克，其實更靠近無政府主義，不過共產黨對於極
左派向來不手軟，已經逃往西歐的馬赫諾就是一個案例。
三月七日，紅軍投入大約一萬人進行攻擊，由於攻擊太過倉促而缺乏準備，並且紅軍出現
譁變與倒戈而作戰不力，攻勢以完全失敗收場。圖哈切夫斯基指名擔綱矛頭的第二十七「
鄂木斯克」步槍師，有三個團拒絕參戰，尤其使紅軍高層大感震撼。
三月十七日，圖哈切夫斯基在調集大量人力物力後，再次發動攻擊，此次紅軍使用壓倒性
數量的火炮進行壓制，攻擊兵力也達到兩萬人以上，終於打垮水兵；紅軍的傷亡亦顯沉重
，跨過半融的冰面且多有己方炮火誤擊，這只能說是慘勝。圖哈切夫斯基並未親自登島，
確認勝利後就返回西方面軍的原職，處理波蘇戰爭後的重整。
值得注意的是，十七日到十九日的激戰中，部分水兵並未積極抵抗就向共產黨投誠，可見
水兵內部也不統一。兩艘位於王冠城的戰列艦都拒絕在瀕臨戰敗時自沉，而是向紅軍投降
。原本圖哈切夫斯基是考慮向兩艘戰列艦發射毒氣，只將水兵殺害而取回戰艦，此次沒有
使用的毒氣後來是被用到了坦波夫的農民軍身上。
伴隨著坦波夫起義與王冠城起義的諸多事件，乃至於共產黨在1920年代初的黨禁、反教，
宣告著俄國境內其他政治派別全都遭到取締。共產黨是容不下異議的，無論是右派左派，
反正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全都只有被捕和流亡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