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司馬師、司馬昭在選舉上的權衡差異再檢視

作者: Houei (金山好吃粥,伸!)   2021-05-23 02:51:26
作者: Houei (金山好吃粥,伸!) 看板: SAN
標題: [心得] 司馬師、司馬昭在選舉上的權衡差異再檢視
時間: Sun May 23 00:03:29 2021
上一篇概略談了一下司馬師兄弟之後,這篇繼續找別的史料來補充小弟的論點
考慮諸葛恪北伐的時間點,所謂曹魏"政在私門",其實有可能意指李豐包庇自己人
《魏略》:"及司馬宣王久病,(李豐弟李)偉為二千石,荒於酒,亂新平、扶風二郡,
而豐不召,衆人以為恃寵"
李豐的名義大到吳國人第一個想到他,《魏略》寫曹叡對吳國降人問
"「江東聞中國名士為誰」?降人云:「聞有李安國者是。」時豐為黃門郎,
明帝問左右安國所在,左右以豐對。帝曰:「豐名乃被於吳越邪?」"
所以諸葛恪以聽到的風聲來評判曹魏政局,亦無不妥
接著談眾所周知的九品中正,其實早在曹操時代,便有其雛形了,《宋書》:
"郡縣掾史,並出豪家,負戈宿衛,皆由勢族,非若晚代,分為二途者也。漢末喪亂,
魏武始基,軍中倉卒,權立九品,蓋以論人才優劣,非為世族高卑"
"因此相沿,遂為成法。自魏至晉,莫之能改,州都郡正,以才品人,而舉世人才,
升降蓋寡。徒以馮藉世資,用相陵駕,都正俗士,斟酌時宜,品目少多,隨事俯仰,
劉毅所云「下品無高門,上品無賤族」者也"
行之有年的制度,隨著時光的嬗遞,逐漸根深蒂固演變成為世族服務的管道
想根除實在難如登天,倒不如找其他角度切入
於是夏侯玄指出問題並非出在九品,而是實際執行的層面,亦即中央臺閣 & 州郡中正
兩造主管機關之間,各能施展多少手腳
其抱負見於〈夏侯尚傳〉:"豈若使各帥其分,官長則各以其屬能否獻之臺閣,
臺閣則據官長能否之第,參以鄉閭德行之次,擬其倫比,勿使偏頗。
中正則唯考其行迹,別其高下,審定輩類,勿使升降"
其中〈盧毓傳〉稍表述了何謂臺閣:
"魏世事統臺閣,重內輕外,故八座尚書,即古六卿之任也"
以上呼應了傅咸對何晏等人的平反,《晉書》:
"內外之任,出處隨宜,中間選用,惟內是隆。外舉既頹,復多節目,競內薄外,
遂成風俗...伏思所限者,以防選用不能出人。不能出人,當隨事而制,無須限法...
臣聞刑懲小人,義責君子,君子之責,在心不在限也。正始中,任何晏以選舉,
內外之眾職各得其才,粲然之美於斯可觀。如此,非徒御之以限,法之所致,
乃委任之由也。委任之懼,甚於限法。是法之失,非己之尤,尤不在己,責之無懼,
所謂『齊之以刑,人免而無恥』者也"
對照《通鑑》寫曹爽以何晏為吏部尚書,"晏等依勢用事,附會者升進,
違忤者罷退,內外望風,莫敢忤旨"
可看出所謂罷退,不過就裁撤掉不必要的冗官,沒有非得推舉誰當某官不可
這似乎合理解釋,沒有人數爆炸的官員要處理之下,李豐才有時間"在臺省,
常多託疾,時臺制,疾滿百日當解祿,豐疾未滿數十日,輒暫起,已復卧,如是數歲"
平反何晏之言論,本篇暫且點到為止,僅舉一例XD
其政敵之一,曾參與寫《魏書》的傅玄,在《宋書》有以下言論:"魏尚書何晏,
好服婦人之服。傅玄曰:「此服妖也。」夫衣裳之制,所以定上下,殊內外也...
若內外不殊,王制失敘,服妖既作,身隨之亡。末喜冠男子之冠,桀亡天下;
何晏服婦人之服,亦亡其家。其咎均也"
又在《晉紀》說到:"以傅玄、皇甫陶為諫官。傅玄上書曰﹕「昔魏氏虛無放誕之論,
盈於朝野,使天下無復清議,而亡秦之病,復發於今」"
尊司馬家者,懷著對玄學大老之偏見,至如此程度,讓人質疑其評論何晏治政的公正性
當然何晏等人實非本篇重點,故焦點帶回臺閣,我們知道陳泰在司馬師領便當後
被徵為尚書右僕射,典選舉,直到260年GG,後裴顗代陳泰為僕射,領吏部
重點是裴顗"承泰後,加之淑慎,綜核名實,風俗澄正"(晉書)
正因周圍一起混的會互相按讚,所以司馬昭時代的吏部尚書,從陳泰到裴顗
皆需審查是否有過度置入性行銷的行為,但這顯然和夏侯玄的看法,恰恰相左
茲舉《魏略》的夏侯玄為護軍時,"不能止絕(賄絡)人事。及景王之代玄,整頓法令,
人莫犯者"
以及《晉書》的"魏景初中,拜散騎常侍,累遷中護軍。為選用之法,舉不越功,
吏無私焉"
表明並未由於臺閣過大的職權,以致有私心偏袒的疑慮發生
事實上司馬師也不太可能光拿武官開刀,而任由文官擺爛的做半套XD
更以起用"家無餘積"的李豐裳選舉,作為避免貪財而誤事的人事布局
此外,還用了夏侯玄預朝議,其效果是"四海傾注,朝野肅然"(晉書)
而李豐本有意以夏侯玄取代司馬師,理論上會在其司掌的選舉這塊
至少大部份認同夏侯玄的理念,以有利於爭取這位裴楷口中"肅肅如入廊廟中,
不修敬而人自敬"、"如入宗廟琅琅但見禮樂器"的名士,站在己邊
扯了這麼多,都是在闡述司馬師、昭兩兄弟,在察舉人材制度上的做法差別
至於探究其原因,個人認為司馬昭之所以走回他爸宣王,著重中央更甚於地方的老路子
是出在夏侯玄的影響力,夏侯先生主張強化州中正的權力
便多少讓原本被吏部壟斷的仕途,可以分一些決定權給各地方政府,則無論是否走後門
地方人士想必都會感激夏侯玄
這代表無形中在助長,壽春三叛這類反對中央的州郡亂事,雖不一定會主動再叛
只是萬一有人登高一呼,難保起來響應,造成中央困擾
話雖如此,司馬昭並沒有到罔顧地方薦舉的地步,譬如《晉書》:
"初,帝以貴公子當品,鄉里莫敢與為輩,求之州內,於是十二郡中正僉共舉(鄭)默。
文帝與(鄭)袤書曰:「小兒得廁賢子之流,愧有竅賢之累。」"
鄭默之高祖鄭眾,乃東漢大司農、老爸鄭泰有高名,《魏書》有其列傳
某種程度上或可視為,為了爭取世族認同禪讓而所為之
但你說司馬師沒有在提防地方豪族的反撲嗎?其實也是有的!
譬如冀州冠族許允遭清算後,《魏氏春秋》描述司馬師不放心,"遣鍾會看之,
若才藝德能及父,當收",看來鍾會在尋訪嵇康前,早已有刺探情報的經驗值
至於裴松之非難司馬師,不可能以僅5字就斷定鍾會堪用這部份,
竊以為只不過代表司馬師信任虞松的薦舉罷了,如同他信任〈王基傳〉中:
"許允、傅嘏、袁侃、崔贊皆一時正士"一般
司馬師對人才的處理方式,不妨由石苞當例子,《晉書》不客氣的形容石苞"好色薄行"
然而司馬師認為石苞"雖細行不足,而有經國才略。夫貞廉之士,未必能經濟世務"
嗅出弦外之音了嗎?畢竟曹魏領土那麼大,要知悉各地細部的風土民情
實在有賴地方人士的情資,這意味著地方土豪有機會利用權勢,刻意營造出聲望
因此司馬師特別開闢一條管道,那就是直接由愛將推薦人材,而毋須透過州郡中正
話說冀州天龍人許允"少與同郡崔贊俱發名於冀州"
但冀州亦不乏王經這樣農民出身的名士,不過那都是在司馬氏專擅前發跡的
再參考《晉書山濤傳》:"冀州俗薄,無相推轂。濤甄拔隱屈,搜訪賢才,
旌命三十餘人,皆顯名當時。人懷慕尚,風俗頗革"
不難看出晉朝建立時的冀州,避世風氣業已蔚然成形,我推測這應多少跟冀州人許允、
王經先後因反對司馬氏,而慘遭殺害有點關係
既然面對政權更加穩固的司馬家,揭竿起義已幾無希望,索性隱居起來
自然免除了被推舉的擔憂
如此心態不只冀州,在早期其他州像也是平民出身的李豐,靠著"識別人物,海內翕然,
莫不注意。後隨軍在許昌,聲稱日隆。其父不願其然,遂令閉門,勑使斷客"(魏略)
他爸就寧可低調度日,也不願其子帶著浮華虛名做官
附帶一提,關於許允的死法,魏氏春秋和晉書各執一詞,前者云許允"後為景王所誅,
門生走入告其婦.."、後者則說"高陽許允既為文帝所殺,允子奇為太常丞"
最後以《晉書山濤傳》回應上一篇的政在私門:
"山濤再居選職十有餘年,每一官缺,輒啟擬數人,詔旨有所向,然後顯奏,
隨帝意所欲為先。故帝之所用,或非舉首,眾情不察,以濤輕重任意。或譖之於帝,
故帝手詔戒濤曰:「夫用人惟才,不遺疏遠單賤,天下便化矣。」而濤行之自若.."
已知王昶於255年任驃騎將軍,故山濤當他的從事中郎,鐵定位在司馬昭時期
本傳更沒提到他對選舉作風的改變
是故針對他在尚書吏部郎任內,政在私門,並無不妥才對?
講到司馬昭時期的吏部尚書郎,另一位裴楷,這人正好符合《宋書》這段
結合本文觀點之現象:
"自魏氏膺命,主愛雕蟲,家棄章句,人重異術。又選賢進士,不本鄉閭,銓衡之寄,
任歸臺閣...庠序黌校之士,傳經聚徒之業,自黃初至于晉末,百餘年中,儒教盡矣"
精通《老》、《易》的裴楷,自然相對於儒家,而為異術之流矣!
若自才性四本論的剖面視之,主張才性合的鍾會,推薦精通道家
另一面竟愛好奢侈品的裴楷,給了司馬昭,此儼然基於才性異的出發點
卻有辦法融合諸家學問,正所謂"風神高邁,容儀俊爽,博涉群書,特精理義,
時人謂之「玉人」,又稱「見裴叔則如近玉山,映照人也」"
看似符合鍾會的才性合之謂,當然這離題有點遠,有時間的話再來研究一下
作者: age317 (望斷天涯)   2021-05-23 12:11:00
文章還可以 不過夏侯玄當護軍的請託非賄賂 是人事關說以夏侯玄之清名 如被政敵司馬家抓到賄賂 還不往死裡打?
作者: Landius (原來我是漆原派啊)   2021-05-23 14:15:00
我想應該是指夏侯玄的制度走下去,夏侯玄就會變成下一個袁家? 所謂的門徒滿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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