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 專訪2025諾獎得主拉斯洛:他在世界文壇上

作者: Qorqios (詩人Q)   2025-11-09 19:45:36
<專訪2025諾獎得主拉斯洛:他在世界文壇上已經駐足了很久>
☑ 2025-10-09 19:44 書評周刊
☞其實是舊文重刊☹
當地時間10月9日,瑞典文學院在斯德哥爾摩宣佈,將2025年諾貝爾文學獎授予匈牙利作
家克勞斯瑙霍爾考伊·拉斯洛(Krasznahorkai László),以表彰其在文學上的成就。
1985年,31歲的克勞斯瑙霍爾考伊·拉斯洛發表了第一部作品**《撒旦探戈》**,並成為
匈牙利文壇的一座巔峰,從此他開始創作之路。
2017年,《撒旦探戈》中文版出版。《新京報·書評周刊》曾對克勞斯瑙霍爾考伊·拉斯
洛作長篇專訪。以下為全文。
2025年諾貝爾文學獎授予匈牙利作家克勞斯瑙霍爾考伊·拉斯洛。
匈牙利小說家克拉斯諾霍爾卡伊·拉斯洛將卡夫卡視為自己的精神偶像。「我沒在讀卡夫
卡時,我在思考他。我沒在思考他時,我想念他。想念一會兒後我就把他的作品拿出來,
繼續讀」,他認為自己和卡夫卡筆下的K有某種共性。和卡夫卡一樣,他也曾在大學進修
法學,準備子承父業,但枯燥的法律職業終究無法滿足他浪漫的靈魂。1985年,31歲的他
發表了第一部作品,《撒旦探戈》,結果一出道就成為匈牙利文壇的一座巔峰,從此開始
專心創作,用令人窒息的長句和鎖鏈般的結構完成了7本長篇小說。
克拉斯諾霍爾卡伊·拉斯洛,1954年生,匈牙利作家。2015年布克國際獎得主,代表作《
撒旦探戈》《反抗的憂鬱》等。風格特點為複雜的長句和後現代的結構形式。
然而,要進入他的長篇小說,對讀者來說,是困難的。首先,語言是外在的隔斷,作為小
語種的匈牙利文學,不僅中國讀者感到遙遠,很長一段時間內,歐美讀者也對它們感到陌
生。《撒旦探戈》最初的世界性聲譽,還是來自匈牙利導演貝拉·塔爾的改編,這部七小
時的電影成功捕獲了蘇珊·桑塔格和雅克·朗西埃等知識分子,讓匈牙利文學有了向世界
敞開的可能。
2013年,匈牙利詩人喬治·斯齊茨將小說原著從匈牙利文譯成英語,才讓英美讀者真正接
觸到《撒旦探戈》的魅力,從此,克拉斯諾霍爾卡伊的作品開始一部接著一部被翻譯,而
譯者都是那位匈牙利詩人——他似乎總能找到唯一的、契合的譯者。2015年,克拉斯諾霍
爾卡伊獲得了布克國際獎,成為第一位獲此獎項的匈牙利作家。今年,通過余澤民的翻譯
,他也終於有了第一個中譯本小說。
但即使從匈牙利語變成中文,他的小說依然考驗著讀者的耐性。除形式上的長句之外,克
拉斯諾霍爾卡伊的世界寫滿了人類集體的幻滅,生命的虛妄,以及孤獨的存在者。在閱讀
中,任何人都會感到自己變成了卡夫卡筆下的那個K,在指定世界的外部不斷徘徊,無法
進入。卡夫卡曾在短篇中呈現過無數個地洞中的人,用內化的變異描繪出噩夢般的場景,
讓肺腑間的孤獨翻湧出來;而克拉斯諾霍爾卡伊是個大寫的K,他寫長篇,寫外景,寫人
類集體的孤獨與幻滅。他把人帶到了那座城堡裡,關上門,為他們展示人生的徒勞和那穿
著安徒生紅鞋似的探戈舞步。
☂採寫   | 新京報記者 宮照華
☂對話翻譯 | 《撒旦探戈》譯者 余澤民
克拉斯諾霍爾卡伊·拉斯洛,一個需要深呼吸才能一口氣唸完的名字——就像他小說中無
限增重的長句一樣。對許多中國讀者而言,他依然是個非常陌生的作家,《撒旦探戈》也
是他在中國出版的第一本小說。但其實,他在世界文壇上已經駐足了很久,也來過中國很
多次,對李白和儒家經典的理解可能比很多中國人還要深刻。他還有一個中文名,好丘,
意思是美好的山丘,以及對孔丘的喜愛。1954年1月5日,克拉斯諾霍爾卡伊·拉斯洛出生
於匈牙利的小鎮久洛,他的小說中也經常以匈牙利的小鎮酒館為場景。但單一的國度無法
滿足他的視界,在完成處女作《撒旦探戈》兩年後,他拿著一份獎金,離開匈牙利,開始
了自己的世界公民之旅。先是西德、法國、西班牙,然後是美國、意大利、希臘,還有後
來的日本和中國。他在中國和遊客談論李白,在紐約追蹤梅爾維爾的足跡。目前,克拉斯
諾霍爾卡伊居住在德國柏林的家中。
《撒旦探戈》前的寫作與灼傷
*新京報♥*:在斯洛伐克境內有一座和你姓氏相同的城堡。你認為自己和它有什麼聯繫嗎
?(這座城堡在幾年前毀於一場大火)
☺克拉斯諾霍爾卡伊:在卡拉斯諾霍爾卡確實存在一座匈牙利城堡,它在今天的斯洛伐克
境內。那是一座將近有八百年歷史的建築,並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當它作為匈牙利領
土的一部分被分割給斯洛伐克之後,這座建築成了一個象徵,有人寫了一首關於它的歌曲
,在匈牙利全國都很流行,不過那是一首很糟糕的歌曲,我每每聽到,我都會感到脊背發
涼。然而在我們家裡,我爺爺喜歡那首歌,有一次,他在小酒館裡唱了一整天,並且做出
決定,將這個地名用作自己的家姓。從那之後,我們就叫這個名字,最近這段時間,所有
在政治上揣有右翼情感的出租車司機——當他們給我開發票時,一旦知道我的名字——就
開始哼唱這首歌,跟以往一樣,我一聽到這歌,立即感到脊背發涼。
*新京報♥*:除了城堡,你在寫作《撒旦探戈》之前工作的那座小鎮圖書館,也毀於一場
大火。
☺克拉斯諾霍爾卡伊:在寫《撒旦探戈》之前,不僅一個圖書館著了火,我的手也在寫《
撒旦探戈》期間燒傷了。當時我大概寫到三分之一的部分,我突然意識到,整個這一切都
很糟糕,跟其他的文學作品沒什麼兩樣,我並不想寫這樣的書。於是,我把手稿丟進了我
當時住所裡壁爐的火中,隨後心想,我應該付出比這更大的犧牲——於是,我將用來寫那
些文字的右手也伸進了火裡。毫無疑問,手被燒得很厲害,疼得我在房屋旁邊的小溪旁上
上下下地狂跑了幾個小時,無法停下腳步,因為疼得難以忍受,我感覺自己馬上就要暈倒
。後來,傷痛始終不能消失,我跑到一家診所,他們讓我坐下,我說,我沒辦法坐下,因
為我一旦坐下,肯定就會疼得暈倒。我的整條右胳膊都燒傷了,癒合得很慢,之後我寫完
了這本書,寫完這本書,燒傷的可怕傷痕也完全消失了。現在已經完全看不出來。
環遊世界的文學公民
*新京報♥*:為什麼總是離開匈牙利,是為了在寫作中尋找新鮮空氣嗎?
☺克拉斯諾霍爾卡伊:我一想到匈牙利,總是需要新鮮的空氣。
*新京報♥*:那你和其他匈牙利作家會有什麼交流嗎,類似文化沙龍那種。
☺克拉斯諾霍爾卡伊:我從來不去沙龍,尤其不去文學沙龍。我從來不從那裏汲取什麼。
寫作,文學,對我來說是私人的事情。一個男人不該用私人的事情給別人添加負擔。有那
麼幾年,每年一次,我會請朋友們來我家做客。但是那些聚會的重要性,不在於文學家們
參加,而在于朋友相聚。
*新京報♥*:所以你去年一整年都待在紐約,探索美國作家赫爾曼·梅爾維爾的足跡,他
對你的影響好像很大。同時,你在中國也被稱為「卡夫卡和福克納的結合體」。
☺克拉斯諾霍爾卡伊:梅爾維爾是對我影響很大的作家之一,他的長篇小說《白鯨》對我
產生了巨大影響。但當時我大概只有十三歲,小說中引發我興趣的並不是鯨魚,而是亞哈
船長,我將自己想像成他,將自己置身於他的處境,好多天,好幾個星期,我一個人在後
院站很長時間,在那裏我見不到任何人,就像亞哈船長站在海上暴風中的船甲板上。當然
,我當時已經讀過卡夫卡,那要感謝我有機會進入比我年長六歲的哥哥的朋友圈,當時他
們正在熱烈談論卡夫卡的小說《城堡》。卡夫卡的小說我一點都看不懂,我承認,我對主
人公K感到懼怕,無論如何,我不想把自己想像成他。就在那時,我讀到了亞哈船長,我
能夠理解他,所以是他救了我。今天的情形完全不同,今天我不理解亞哈船長,我與K有
情感共鳴。
*新京報♥*:你也曾經多次來過中國。
☺克拉斯諾霍爾卡伊:是的,比如說,我曾在一本書裡寫下我在昔日南宋古城和鄉村裡所
做的一次旅行。那部書的書名是《天空下的毀滅與哀愁》。在這本書裡,我為這個問題尋
求答案,我想知道今天的中國知識分子怎樣看到古代帝王時代的文化。那些談話非常有趣
,我結識了傑出的知識分子。他們的回答自然互不相同,這位擔心旅遊會對古代文化造成
破壞,那位則認為中國人在今天呵護古人留下的一切。我自己作為歐洲人,無疑同意前者
的觀點,然而,我也找到了某些絕不可能抹掉的隱秘的傳統,正是這些傳統維護著文化。
因為傳統存在於人的自身。
*新京報♥*:在中國的傳統文化中,你又很喜歡李白。
☺克拉斯諾霍爾卡伊:我確實非常喜歡李白,真的是這樣,他不僅對我來說這麼重要,而
且,他和唐代的詩人們一起,無論在匈牙利還是歐洲的其他國家,都被視為偉大的詩人。
我是那麼喜歡他,以至於有一次,我和我的朋友兼譯者余澤民一起沿著李白走過的地方做
過一次長途旅行。我們去了黃河沿岸的昔日大都市,還從長江順流而下。我為什麼這樣地
喜歡李白,以至於追隨他的足跡,心想萬一能夠遇到他呢?我喜歡他的豪放,我喜歡他談
醉酒,談月亮,談生活,談分離,談朋友——我喜歡他的律動,他無盡的能量,他流浪的
心性——我喜歡李白,喜歡這個人。當然,我只能在優秀譯文的基礎上揣測詩歌,但是揣
測的結果總是告訴我,天哪,這該是多麼奇妙的詩歌!
人類需要的是一位偽先知
*新京報♥*:接下來談一下創作《撒旦探戈》的靈感?
☺克拉斯諾霍爾卡伊:我年輕的時候,曾經過著流浪生活,每三四個月就會換一個工作單
位,或到另一座城市或鄉村居住。我幹過的其中一個工作,是在一家奶牛養殖場值夜班。
我很喜歡那個工作,夜裡一個人守著三百頭奶牛。我總是在黎明磕磕絆絆地回家,回到不
遠處我當時寄宿的農舍,有一次,房東要我別躺下睡覺,要我給他當幫手,因為馬上要閹
割小豬。我要在庭院裡抓住小豬的兩條前腿,一個身穿長大褂、一聲不語、樣子嚇人的大
鼻子男人跪在小豬的兩條後腿之間,用一把十分鋒利的尖刀為小豬做手術。我實在無法忍
受這個場景,慢慢抬起頭來。我將頭越抬越高,直到看見最高的屋頂,就在這一刻,我看
到了剛剛升起的太陽。那輪太陽非常巨大,棕色的,就像一個世界末日開始的信號。我們
幹完活後,我進到屋裡,但是並沒有躺下,而是開始寫《撒旦探戈》。因為那一刻的景象
,使整部《撒旦探戈》在我的大腦裡完成,我只需把它寫下來。
新京報:《撒旦探戈》是一本由複雜的長句組成的小說,這種長句和短句相比,有什麼本
質上的區別嗎?
☺克拉斯諾霍爾卡伊:這兩種句式都有其存在的理由。我本人對長句結構更具優勢,因此
,恰恰由於這個原因,我喜歡寫長句,這符合我的思考形式。一個人怎麼思考,就會選擇
什麼樣的句式。而且人不僅會用長句思考,而且會用唯一的、永遠不會終結的句子思考。
尤其是在他有什麼東西特別想說,特別想要說服誰的時候。而我有這樣想說的話,我非常
想要說服讀者,要他們相信我所寫的內容。
新京報:《撒旦探戈》中的伊利米阿什是一個帶來希望的騙子,把全村人引向了虛無之地
。那麼,你是否認為,一切關於人類的集體設想,包括烏托邦的、社會形態的,全都是一
場甜蜜的騙局呢?
☺克拉斯諾霍爾卡伊:對這個問題我只能這樣回答。人們不需要先知,人們需要的是偽先
知——在小說《撒旦探戈》和同名電影裡,通過伊利米阿什講述的都是這一事實。
*新京報♥*:你稱它為一出悲喜劇。
☺克拉斯諾霍爾卡伊:對於不幸的人們來說,這是悲劇,因為他們不知道該怎麼應對自己
的生活,同時也是喜劇——因為他們不知道該怎麼應對自己的生活。這既是悲劇的原因,
也是喜劇的原因。只在其結局裡分道揚鑣。
拉斯洛作品《戰爭,戰爭》(War and War),1999年。 故事開始從匈牙利小村莊向現代
城市靠攏。小說的主人公名叫科林,他無意中在某個檔案館內發現了一份古老的手稿,裏
面講述了一個奧德修斯主題的還鄉故事。在陰鬱的生活中,科林本來打算自殺,放棄生命
,可在這之前他打算先把這份手稿帶到紐約,把手稿裡的文字通過互聯網保存下來,讓更
多的人讀到。《戰爭,戰爭》依然使用了克拉斯諾霍爾卡伊喜歡的結構方式,在第八章把
讀者帶回之前的空間,在一個匈牙利的小酒館內重新展示人類的絕望與沉重的死亡氣息。
與導演貝拉·塔爾一起探討時間
*新京報♥*:你的大量作品被貝拉·塔爾改編成電影,你們也合作過編劇。你如何看待電
影和文學、鏡頭和語言的聯繫?
☺克拉斯諾霍爾卡伊:我不僅為貝拉·塔爾寫劇本,而且還一起製作電影,我們三個人一
起做這件事,塔爾,他的妻子(我們的剪輯師),還有我。每個決定都是我們一起做出的
,我們一起選演員,選場景地,一起拍攝,總之,一切都是我們一起完成的。當然,我最
重要的工作是寫劇本,塔爾寫不了這類東西,毫無疑問,這個我要自己來幹。我們所有的
電影拍攝,都是建立在友誼合作的基礎上,我們首先是朋友,而不是同事。
*新京報♥*:在貝拉·塔爾的長鏡頭裡,時間是非常重要的形式。小說《撒旦探戈》也是
如此,時間仿佛一個循環的陷阱。你如何理解時間?
☺克拉斯諾霍爾卡伊:塔爾,或者說我們三個人都這樣認為,不要把我的書改編成電影,
我的書根本不需要改編,書已經完成,是終極作品,不需要改編。我們需要拍攝的電影是
,從這些書裡,從我所寫的這些書裡所獲得的靈感。塔爾是我作品的癡迷者,從1985年開
始,在長達二十五年裡幾乎根據我的作品拍電影。我的作品對他影響巨大,就像我在我的
書裡處理時間那樣,塔爾在電影裡成功地實現。他想在電影裡看到與他在書裡讀到的相同
的東西。時間重要的不在於長度,而在于其內容,在於內容!發生了什麼事情,世界的狀
態在一段持續延展、無終無止的時間裡發生了怎樣的變化,他想在我們的幫助下把這個拍
成電影。為此,他必須找到視覺表達的方式,這一點只有他意識到了,他讀書,感受,隨
著書向前移動或靜止,他找到了自己的方式,在螢幕上使觀眾被用同樣的感覺所捕獲。重
要的是這種狀態,事物的狀態,而不是情節,不是故事。
*新京報♥*:你們不會產生任何矛盾?
☺克拉斯諾霍爾卡伊:無稽之談。我們是朋友,我們至今都是朋友。友誼,如果是真正的
友誼,就不會改變,尤其不會逝去。
拉斯洛作品《下面的西王母》(Seiobo There Below),2008年。 克拉斯諾霍爾卡伊在
新世紀對東方文化非常感興趣,除了中國之外,他還訪問過蒙古、日本等國家,《下面的
西王母》便是以日本神話中的西王母為題的虛構小說。相比之前的作品,這部小說的結構
更加複雜,共有17個章節,用斐波那契數列編號,當章節從1變成2584的時候,作者似乎
完成了一次更加宏大的超時空敘事。它從基督教的啟示錄通向東方的佛陀,在現代社會中
尋找對抗與解脫,但結果依然是化為一場現代社會走向毀滅的徒勞悲劇。
文學翻譯與創作的意義
*新京報♥*:對各國讀者來說,翻譯都是一座難以逾越的障礙,可能你的小說語言尤其如
此,蘇珊·桑塔格一直無緣讀到《撒旦探戈》的英譯本。據我所知,兩年前它才被譯成英
語。而余澤民翻譯成中文的過程可能更艱難。
☺克拉斯諾霍爾卡伊:我於上世紀90年代就在紐約認識了蘇珊,她了解《撒旦探戈》這部
小說。她也能通過其他語言閱讀,那時候這本書已經被翻譯成了德語和法語。她的評價讓
我感到非常榮幸,因為她是這樣寫我的:克拉斯諾霍爾卡伊是「匈牙利的啟示錄大師」。
這話聽起來有點諂媚,現在也是。關於翻譯,請允許我表達與我的所有譯者內心的共鳴,
現在首先是與余澤民的共鳴,我相信他的翻譯。我這話的意思是說,我相信他出色地完成
了他的工作。我從許多人那裏聽到了格外讚美的話語,說中文的《撒旦探戈》是多麼的好
。我必須在這裡說一句實話。這部《撒旦探戈》,你們在中國讀到的這本書是他的作品,
不是我的。中文《撒旦探戈》裡的每一個詞都是他寫的。是他為這本書找到的中文詞彙,
這些詞都是他選擇的,是他為這本書找到的語句結構,是他為這本書找到的新的風格!如
果你們喜歡這本書,無論誰將喜歡這本書,我請你們轉向余澤民,向他祝賀。
*新京報♥*:近兩年,大量匈牙利文學通過譯介在中國出版,像馬洛伊·山多爾,凱爾泰
斯·伊姆萊,艾斯特哈茲·彼得……你認為匈牙利文學在世界上有什麼獨特魅力。
☺克拉斯諾霍爾卡伊:匈牙利文學,這個用只有一千萬人使用的語言創作的文學,能夠在
一個像中國這樣博大、高雅的文化中廣受讀者歡迎,我為此感到非常高興。毫無疑問,有
一點在其中扮演了角色,而且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那就是這些作品的翻譯十分出色—
—這又是對余澤民的讚頌。除此之外,這些匈牙利文學作品的確都是最優秀的作品,它們
所代表的文學,不僅很長時間不為中國讀者所知,而且對於歐洲和美國讀者來說也曾很陌
生。或許在匈牙利語裡隱藏著特殊的寶貴秘籍。因為匈牙利語非常的豐富,細膩,可以說
是脆弱易傷的表達方式,就像一盞精緻的小瓷杯。很小,並有玄秘之美。很小,豐富得不
可思議。對那只粗莽、笨拙地端著這瓷杯的大手來說,確實需要小心翼翼。
*新京報♥*:那麼,你如何給自己定位呢?
克拉斯諾霍爾卡伊:藝術家不能夠對自己做出評判。或許為自己的作品感到驕傲,如偉大
的加西亞·馬爾克斯;或許十分謙遜,如薩繆爾·貝克特;也許因為寫作而感覺自己像一
個罪犯,如卡夫卡;作家如何看待自己作品的價值,其實並沒有多重要。重要的是,讀者
在想什麼。假如《撒旦探戈》對有些讀者產生了影響,對我來說是最大的快樂。要知道,
在世界上存在這樣的地方,在那裏無論年輕人還是老年人,女人還是男人,普通讀者還是
訓練有素的藝術家都可以從我所寫的書裡得到些什麼,看哪,這就是藝術家用自己的作品
所能獲取的最大成功。毫無疑問,其原因在於,《撒旦探戈》也是一樣,用自己謙遜的方
式,就像世界文學中那些名副其實的傑作那樣,不斷圍繞著同樣的問題,圍繞著人類尊嚴
的問題進行拷問,以此強化一個人的認知,無論他是讀者還是藝術家:一個人有權享有尊
嚴,因為無論發生什麼,人的尊嚴都不可侵犯。
作者/宮子、余澤民
編輯/李佳鈺、張進、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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