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很藍，雲很白，天氣晴朗。腳下的潮水前仆後繼湧上，海面條條波光粼粼；海鷗停在
遠方天空，一動也不動，當然並非真的完全不動，而是像玩著一二三木頭人遊戲，看牠的
時候不動，目光一從其身上移開便悄悄移動改變位置。
心理感受上或許等了超過一個天長地久那麼久的時間，漫長到足以讓兩球香草冰淇淋融化
、或玻璃高腳杯裡香檳泡沫完全消失那麼地久。
萊諾斯低頭看了思慕雪一眼，卻見她如驚弓之鳥般馬上回過臉，正想深究其意，不經意右
小腿一疼，原來是思慕雪突然出腳踢他，接著欺身上前，一手按在腰際，使力順勢翻了他
一個跟斗。身體忽然輕盈飄了起來，頭下腳上騰空，一個掛著城堡護衛長頭銜的男人，硬
生生被摔個四腳朝天。
思慕雪這出手快如閃電，加上手法巧妙，不容萊諾斯有絲毫反應餘地，更別說他從沒想過
要躲或閃踏雪的招式。
「撲通！」落水後濺起大片水花。水深只到腳踝深度，水面下遍布雞蛋大小的鵝卵石，思
慕雪似乎有拿捏力道，知道怎麼溫柔地摔人而不使對方受傷(或是壓根沒這回事，單純萊
諾斯和年輕貌美女孩子談天說笑心情很爽，被摔這一下後腦殼著地也不怎麼疼)。
「下不為例─」
思慕雪丟下這句話便匆匆離開。
「歐咿─歐咿──」就在不久前，好像假的、黏貼在天頂蒼穹的海鷗終於甘願拍動翅膀，
飛近岸邊。在熾陽照耀下，展翅翱翔，投射幾片陰影，掠過他的心梢。
萊諾斯張開手腳，大字形躺在海灘，神清氣爽，任由潮水反覆沖刷侵蝕，覆蓋淹沒整個人
，沉入水中，又被沖出。耳邊縈繞著海潮聲，腦海裡揮之不去麗人倩影，咀嚼剛剛思慕雪
的反應，「yes」or「no」？她畢竟沒給出回覆，但自己能把多年心意毫無保留地表達出
來，盡人事聽天命便夠了。
她最後紅著一張臉，美艷嬌羞不可方物，雖然什麼也沒說，神情足以說明一切。
※
《兩人騎士》作者筆名為「水陌」，以連載形式在國內發售，每個月月初、月中固定發行
3~5張羊皮紙捲，字數約三千字。
艾芙初次拿到羊皮紙捲，以為女僕將章節順序弄亂，後來才知道小說發行之初便是如此。
小說採用POV敘事手法，多線同時進行，出版方基於某種目的不按照章節順序發行，多數
時候讀者先看到故事後續劇情，情節跳躍、破碎，令人困惑混亂，閱讀起來耗費更多時間
整理消化。
隨著她抄寫的內容越多，逐漸拼湊出故事全貌，有點像玩拼圖遊戲。某天抄寫到一半，這
個章節恰好能跟之前的段落結合起來，腦中靈光乍現，頓時明白作者此舉用意。
打亂章節順序並非糊塗出錯或故弄玄虛，是有意為之。在知曉故事結局前提下，接下來的
劇情發展有如赤身裸體的少女，全身上下早被人看光光，沒有絲毫樂趣可言，最有意思的
地方在於看劇情逐漸收束為必然終局這一過程。作者是天命的信徒，認為宿命不可改變，
以這種方式闡釋自己的立場。發現這點小巧思後，塔裡的女孩喜不自禁，那種感覺像是夏
日午後躲在悶熱潮濕的閣樓分享秘密的孩子，花叢間翩翩起舞的蝴蝶，吸食同一顆蜜露。
「這不單單是虛構杜撰的小說故事，而是人生，我的。」
那張平靜無波清澈如洗的臉龐令她一時語塞。隱隱想起初見面時，萊諾斯曾將她誤認作他
人，又說那美人其實是姐夫所變，一個大男人變作女人豈不謬哉！她不當回事，因為美聖
的美貌天下無雙，除了血濃於水的姊姊愛聖，無人可以比擬，現在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