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侵一個人的心智和入侵電腦本質上有些不同，雖然兩者一樣都是在尋找目標的防禦漏洞
，但在數位的世界中，一旦你找到了那個漏洞，你會一邊想盡辦法把你的東西放進去，一
邊用盡全力把裡面的東西弄出來。
在精神的世界中，如果你想要接管對方的意志，你要做的是與對方同理，你必須理解對方
，讓自己的內心與對方的內心一步一步的契合，等做到彼此兩忘的程度，你就算成功入侵
他的意志了。
入侵一個自由意志有相當大的風險，當你融入對方的意識時，其實對方也在融入你的，所
以你一定得要預先做好很多準備。
自我備份當然是一定要的，除了備份以外，還要有滲透膜和救命索，這兩者都是以「迷因
」為基本結構。
首先，當你陷入對方的意識太過深入時，你要有一條線索可以讓你逐漸凝聚自我，這就是
救命索。
再來，當你要結束精神入侵時，必須透過比對迷因的同質性將兩個意識分開。在這過程中
，如果你將每一個迷因視作一個粒子，你會發現粒子的運動方式很像物質在進出細胞膜，
所以我們稱它為滲透膜。
上述做法是一般無法運用雙重人格的人的做法，我和達賴的做法比較簡單也比較粗暴。我
們直接開啓一個新的人格，這個人格不具備我們主要人格中不可外流的記憶和迷因，由這
個人格來進行意識融合，等目的達到了就直接斷開。
這樣做會導致對方的意識內有我方殘留的迷因，一般來說沒有什麼大影響，但有時可能會
造成對方的自我認知混淆。
這種事是不可以對朋友做的，所以一開始我們決定將執行侵入的工作交給阿巴赫。
但是現在，阿巴赫得去找那顆衰變炸彈的啓動程式，以免達賴在拆炸彈時不小心把它引爆
。同時我們也無法確定是否薇拉回復意識後那顆炸彈就會停止，因此這些事最好同時進行
。
阿巴赫的雙手從薇拉的太陽穴移開，換我接手。
魔術師不像駭客是專門打造來執行意識入侵的，所以我需要更多的接觸面積，而且這次是
要進入她的深層自我之中，和對身體下達操作指令不一樣。
人的內在探索更為複雜，無線傳輸負擔不起這麼大的資訊量，我一定得和她有直接的皮膚
接觸。
我用雙手捧著薇拉的臉頰，食指抵住她兩邊太陽穴，額頭抵著她額頭。然後阿巴赫以手心
接觸薇拉的手心，達賴則站在薇拉的身後，掀開了她的顱竅......
我又一次進入了薇拉，但這次不只是要控制她的身體，我還必需要從她的內在挖出更多的
東西。
為了方便操作，精神駭客多半會將入侵意識的介面用人性化的方式表達，把人類意識透過
高効能電腦演算後以視覺化的方式呈現。
在意識的汪洋中，我看到了許多不重要的迷因一片片飄向我，它們不停的分解，然後重組
，有些像雪球般越滾越大，有些則逐漸淡去消逝。
我四處遊移，在這一大片迷因中找尋薇拉的核心人格，與這些不斷生滅的迷因不同，這個
核心人格必定是不變且堅固的。
「阿巴赫，我需要來個心靈大掃除，給薇拉來點憤怒。」
「好的。」
我忽然間感應到強烈的驚懼與羞怒。
阿巴赫直接調整薇拉的再生人身軀，讓這個軀體產生接受到憤怒情緒的反應，像是肌肉緊
繃、握拳、能量代謝增加或是腎上腺素激增。
再生人的擬似細胞也會和我們使用一些相同的激素，只要合成這個激素的成本夠便宜而且
這個激素夠好用就行。
人類的意識和肉體之間的互動真的很有意思，我們一直以為是意識主宰肉體，但其實意識
反過來又常常被肉體的一舉一動牽著走，這也是為什麼那麼多的宗教人士熱衷於靈性修行
的原因。
當你不高興的時候，只要強迫自己把嘴角往上拉，做出微笑的表情，一開始你可能覺得彆
扭，但幾分鐘後你就會真正覺得開心。
就另一面來講，一如太宰治所說的：「正常人不會一邊握緊拳頭，一邊保持微笑。」
我們只要讓一個人的身體表現出生氣的狀態，一陣子之後他的內心就會產生一股莫名的憤
怒。
阿巴赫正是將這些肉體反應回饋到薇拉的中樞神經，令她產生了一股憤怒的情緒。
憤怒是人的情緒之中最執著的一種，當你進入這種情緒時，你會傾向極端的自我保護，你
的意識中不再存有雜訊，只剩下敵人和自己。這時候你不只是執著，而且還高度的集中、
專心。
阿巴赫引發的憤怒，讓薇拉意識之洋中漂浮的一些迷因開始沉澱，另一些則開始凝聚成令
薇拉憤怒的標的。
這個標的慢慢成形，凝聚成一個人形，他的身材高瘦，穿著深藍色的西裝，棕髮，白人男
性，玳瑁框眼鏡。
我對這個男人有印象，他是阿爾多夫．馮．哈布斯堡，是新奧匈聯合王國攝政宰相的首席
助理，他果然不是平白無故地出現在HGPA的招募會場。
在意識之洋的遠方，薇拉的真實自我也慢慢地從海平線上升起。她意識的主體聚攏成球狀
，外界的影響則在球外繞成一圈圈層次分明的環。
那是一個龐大的象徵物，具體與抽象混雜，邊界模糊，形體明確，是什麼也不是什麼。遠
看像是顆氣態巨星，近看則是數不盡的迷因像氣體一樣團聚其中。
我像是仰望薩登的泰坦諸神一般，肅穆的看著薇拉的意識中心。我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吸引
力，我從意識的地面被舉起，飄向那顆類木行星。我可能被霧化了，變成了一縷煙，混合
進薇拉沒有邊界的意識中，進入了薇拉的autemsphere，也就是她的心智圈中。
突然，我的身體傳來警訊：『魔術師遭到毆打。』
「發生什麼事了？達賴？」
「薇拉忽然活動了起來，有個蠕蟲程式在她的脊神經裡，這東西從哪裡來的？」回話的是
阿巴赫。
我沉思了一下：「我猜地下城的駭客有可能寄生到了我的其中一個意識中，當我控制薇拉
的時候他就轉移到薇拉的意識裡，我需要回來幫忙處理這些事嗎？」
「交給我吧，你專心幫薇拉解放她的主意識 。」阿巴赫說。
「我怕在我們完成這些工作之前魔術師就被她打壞了。」
「哼！讓你見識見識達賴幫魔術師升級的新功能—— be water 。」阿巴赫得意的說著。
「我不知道原來達賴是李小龍迷。」
「我也不知道我是，這跟他有什麼關係嗎？」達賴一頭霧水的說。
「嗯......你不知道就算了，告訴我這是怎麼樣的功能。」
「啟動be water後，魔術師的身體會發生局部流體化，流體化的範圍是由人工智慧自動偵
測的。這個功能耗損的能量會比較大，但是面對穿刺、斬擊、打擊還有彈丸，be water可
以使之完全無效化。
不過我雖然叫這個功能be water，但是啟動的時候它的性質會比較接近黏液或是黏土。畢
竟如果是流動性高的性質的話，你的外型很容易就被重力影響，變得難以維持。」達賴詳
細的為我説明魔術師的新功能。
「好，我來試試。」
『be water』我在心裡默念。
魔術師的肚子又扎扎實實的挨了薇拉好幾拳。
「沒用啊！達賴。」
「不是這樣用的。」阿巴赫搶進來插話：「你既然是魔術師就要唸咒語。」
「跟著我唸一遍：
『 Be formless, shapeless, like water.
Now, water can flow, or it can crush.
Be water my friend. 』」
「你這個死宅男，原來你才是李小龍迷！」
「去你的阿巴赫，下次別在我的二重身腦子裡放這些累贅的東西。」
機工士惱怒的罵人，駭客得意的笑了，而魔術師呢？
薇拉一拳又一拳的打在魔術師身上，卻只是一拳又一拳的陷入他身體裡。當她把拳頭抽出
來後，被擊打的部分又立刻回復成原様。魔術師的構造不斷被破壞，但在細胞的層次上卻
完全沒有受到損傷，挺不錯的防禦方式。
好，既然魔術師沒事，那我現在要專心在薇拉的心智圈上了。
那是一片渾沌的風暴，模糊的，狂亂的，強烈的繞著薇拉的人格核心旋轉。
我必須要搜尋她沒被封鎖的零碎記憶，從這些零碎的記憶中一步一步去推敲，去拼湊她的
原型。同理她、學習她、扮演她、成為她，讓她的內心把我當成自己。
現在我就是薇拉，我知道了一部分的她，她的過去，她的期待，她的憤怒，她的羞恥，她
的恐懼還有她的愛。
她是現任奧匈聯合王國第一皇儲的私生女，她的身分不能被公諸於世，否則就有可能動搖
王室的政治影響力。
她一出生就有基因上的缺陷，導致她在成年以後必須完全捨棄自己的肉體，以再生人的身
分活著。
她有個異卵雙胞胎的孿生姊姊，現在也在地下城裡。
我繼續深入她的意識中，像是鑽入沙丁魚群中的一條海豚。
在她的意識深處，我找到了她最終的渴望，一個襁褓中，沒有臉的嬰兒。
這是相當典型的原始自我呈現，一個人如果在童年生活中有陰影，如果他不曾逃避的話，
他就會極度渴望回到過去。可能是想要改變，想要獲得補償，想要再一次重溫親情。
當然也有可能是對未來的期待，童年不完美的人很多都希望將來能夠組織一個不再破碎的
家庭。
我輕輕抱起那個嬰兒，狂野的心靈風暴散去，現在薇拉的心智圈雨過天晴，化成了和煦的
陽光。我懷中的嬰兒開始慢慢長大，我將她放下。幼童、少女、成人，薇拉閉著眼站立在
我面前。
「看起來我給你惹了個大麻煩是嗎？」薇拉的語氣裡還是包含了一股驕傲，但聽得出來那
是一種武裝。
「妳指的是在面對藍鳳凰時被控制害我必須一打二這件事嗎？」
薇拉搖搖頭：「我不知道有這件事，我從那個時候心靈就已經封閉了，我指的是我腦橋下
的那個炸彈。」
「達賴和阿巴赫正在處理那個東西，他們都是千年老妖怪了，放心交給他們吧。」
「你口中的千年老妖怪剛幫人動完一場開腦手術，你們可以回來了嗎？」達賴不耐煩的插
嘴。
「回歸現實？」我望向薇拉。
「謝謝你，現在我可以在我的意志裡來去自如了，但你要怎麼回去？」
「嗯......我有準備好了救命索和滲透膜。」
「好，那你開始吧。」
「OK，給我一點時間。」
「你這個大概要弄多久？」
「這個問題尷尬了，因為這不是我平常的做法，我要摸索一下，但一個小時之內應該可以
搞定。」
「一個小時......」
「我會盡快。」
「你應該可以直接捨棄你的多重人格吧？」
「妳怎麼知道我是多重人格使用者？」
「你還在我裡面，你的迷因現在和我是共通的。」
「但是原則上來講應該要......」
「我知道你的道德理由，我不介意你留點東西在我這裡，別這麼扭扭捏捏了。」
薇拉說完便開始進行自我喚醒程序，而我只好在完成人格資訊傳輸後把這個臨時的自我留
在薇拉的心靈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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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睡前都來貼一下，希望在學生們都回來上課前能讓阿暢和兄弟會的同伴們再度進入台
北地下城。
如果覺得我的故事有趣的話就多拉一些同好一起來玩吧！
我就是想讓很多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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