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離開餐廳爬到樹頂上，在這邊我闢建了一個屬於自己的空中菜園。
紅檜環形的樹頂上是一個中央略有凹陷的小平台，我在平台的凹陷處填上了幾噸田土，配
置了一些排水和灌溉的管線。平台的正中央有一座巨大的風力發電機，它的風扇扇葉可以
左右扭轉九十度，配合台灣的風向有東北和西南兩種模式，這台發電機供應了紅檜亭大約
三分之一的用電。
在用電量離峰的時候，這台發電機的風扇會被我們切換成舉重模式。我在紅檜亭內部中空
處的上半部裝了幾顆十來噸重的灌鉛水泥塊，當風吹動扇葉時，連接的齒輪裝置可以一點
點、一點點的把水泥塊舉高。當我們要用電的時候就把水泥塊釋放，讓它以適當的速率下
降，將位能轉換成動能，帶動發電機旋轉來產生電力。
我繞著風力發電機走了一圈，巡視著我的菜園，看看有哪些果實或是菜葉成熟了可以採摘
。因為我喜歡一年到頭都有東西可以收成的感覺，可是我的菜園面積卻不大，所以我選擇
少量多種，每一種類的植物我都只種個一兩株，但是種植的蔬果種類卻很多。
住在拳山堡的居民大部分都用和我差不多的方法管理自己的莊稼。我們一年到頭都有不同
的蔬果可以收成，再加上大家都種植了各式各樣的作物，互相交換的結果，讓我們的餐桌
總是多采多姿。
我摘了一顆蕃茄、一株美生菜、幾片紫蘇、牛至和羅勒的葉子、一小把黑橄欖、兩根辣椒
果實、一大串毛豆還有幾棵亂長在陰暗處的可食用的野生蕈類。
然後我走回廚房，翻開櫥櫃，找出之前收成過儲藏起來或醃漬起來的一些調味料和食材，
等哈娜準備好餐桌後我們就一起料理烹調等等要吃的食物。
首先，開胃菜及前餐是微酸的柚子醋漬麻竹荀干和清水汆燙過的美生菜沾胡麻醬。
接下來的主菜是氣味濃郁口感彈牙的野生蕈類加上番茄醬通心粉，淋上一些調入了辣椒的
橄欖油，配上一小把切丁的蕃茄和黑橄欖，再點綴幾片我自己種的羅勒和牛至。
第四道菜是把去殼的毛豆混合了板豆腐一起打成泥，反復拋打去除水份後捏成一個個小方
塊，接著沾木薯粉後下鍋油炸，起鍋後淋上一些糖霜和蜂蜜。
最後是冰鎮過的綠豆湯配上薏仁、燕麥、小米及芋圓。
料理和園藝是我閑暇時最感興趣的兩件休閒，雖然小師父並不想要「奢華」，但我想要「
用心」，我想這兩件事並不互相牴觸。
「開飯吧。」當哈娜把食物一道一道端上桌後，我們便一一入坐。
我得意的看著慧聞露出食指大動的表情，我們愉快地舉箸、夾菜、添飯，而一旁的哈娜則
困惑又笨拙的與兩根筷子搏鬥。達賴這個科技阿宅，給哈娜裝了能吃飯的人工臓器卻沒有
教她如何使用餐具吃飯。
「哈娜看這邊。」
我在網路上搜尋到了「幼兒餐具使用輔助程式」，我把它下載好，打包成一個虛擬視覺的
意識方塊。
虛擬視覺並不是我們眼中真正看到的東西，而是外掛的運算元件通過神經脈衝在大腦中構
築成的影像。
假設你和我正在利用虛擬視覺進行一場乒乓球賽，我們或許會覺得自己看到球在你我之間
來來去去，但這些都只是運算元件在你我腦內構成的影像，沒有在真實世界投影。如果有
另一個人走近我們，他只會看到我們空揮著雙手而已。
本來虛擬視覺是以敎育為目的而開發的一套系統，但應用在生活上的便利性令它的普及程
度變得非常廣泛。
「拿去，把這個應用程式安裝在『livingSkill』這個記憶區塊裡面。」我一彈指，把意
識方塊丟到哈娜手中。
一直以來判斷教育是否有成果有兩個面向，一是對於所學的知識或是技能是否熟練，這是
知其然的部分。
如今這種枝節已經可以透過在腦內安裝應用程式在短時間內輕鬆做到，在這個年代，五歲
的孩童能夠用微積分列出滿紙算式其實十分稀鬆平常。
另一個面向是理解，要讓學生知其所以然這就得循序漸近了。
在引導孩童理解某些事情的時候會由初等教育從業人員按照先備知識的順序一步一步的解
釋每個應用程式的邏輯和原理給孩子們懂。我們不強迫小孩子在當下一定要理解每個原理
，而是希望能夠給他們一個索引，等到他們真的有需求必須深入了解的時候能知道上哪去
找知識。
熟練和理解，毋論孰先孰後都不重要，而且這兩個步驟其實也花不了多少時間，我們在教
育上耗費最多心力的往往都是在引導孩子選擇他們想要學習的事物。
「引起學習動機」在我孩提時代一直都是老師們最頭痛的事，這一點千古不變。
安裝好應用程式後哈娜興奮地大吃特吃，人類的味覺比食肉目動物的味覺複雜多了，因此
哈娜在身為貓咪的時候不曾有像現在這樣體驗進食美妙的機會。
「哈娜，慢慢吃，細細的嚼，讓食物的氣味充滿你的口鼻，讓食物的汁液擴散在你的舌面
，別吞得太快、太大口，如果只是要吃飽的話，我們還有更省事的方式。」
哈娜眯起了她那雙無辜的小眼睛看了我一眼，點點頭然後說：「吶，暢暢，你們今天跑去
哪裡了？」
「地下城啊，我們去援助救災活動。」
「好玩嗎，有沒有很刺激的事？」
「刺激過頭了，我們幾個差點沒命了。」
「為什麼會沒命？你不是很厲害嗎？」
「沒辦法，這次有個太難纏的傢伙在那裡。」
「是什麼樣的傢伙？」
「一隻渾身冒著火的大鳥，還有一個躲藏起來會控制人的......該怎麼說，我沒看到這個
傢伙我也不知道怎麼形容。」
「吼、吼、那麼你們打倒牠們了嗎。」
「沒有，牠們太厲害了，我準備得不夠，都説我們差點沒命了。不過多虧了慧聞師父，我
們才能逃出來。」
「慧聞師父是妳嗎？」哈娜面向慧聞。
「沒錯，是我。」慧聞點頭。
「謝謝妳喔，謝謝妳把暢暢帶回家。」
「我沒幫什麼忙，真的」
「慧聞師父。」
「怎樣？」
「妳的頭好奇怪？生病了嗎？」
「這不是生病喔！我是為了修行才剃掉頭髮的，這叫做剃度。因為我是出家人，我希望自
己可以切斷一切世俗的誘惑，所以就從不留頭髮開始。」
「沒有頭髮為什麼可以切斷誘惑？」
「這其實只是一個象徵性的做法，不過這樣一來就不會花太多心思去整理它，就不會一直
在意你的髮型如何，一直擔心它被弄斷或者是髮質不好......有很多很多好處。」
「為什麼要切斷誘惑？」
「打個比方，如果妳很想很想吃某個東西......」
「柴魚！」哈娜眼中放光的大叫一聲。
「好，就像妳很想很想吃柴魚，但是卻一直吃不到，那怎麼辦。」
「叫暢暢幫我弄。」
「如果暢暢不在呢？」
「找達賴。」
「他也不在呢？」
「找知籥、嗣延、搖擺哥、迪馬寇、阿巴赫或是豚丼哥！」
「你們這邊住了這麼多人啊？」慧聞看向我，我挑了挑眉、聳了聳肩。
慧聞轉過頭面向哈娜：「要是這些人都幫不了妳呢？」
「那就......」
「呵呵，不知道怎麼辦了嗎。其實你也可以學著自己去弄來吃啊。」
「對吔！暢暢教我。」
「等等，別急，我還沒有説完。」
「嗯，妳説。」
「如果暢暢教了妳但妳學不會怎麼辦？又或者是妳學會了，但發現不可能做到呢？」
「唉呀！妳好煩！」
「嗯，不開心了是嗎？其實就是這樣，比起柴魚，這個世界還有更多我們做不到或者是不
應該做的事，切斷誘惑就是讓我們不要再被這些事情弄得很煩，我們想要讓我們的心更加
自由。」
「可是這樣子就沒有柴魚吃了。」
「呵呵，如果妳真的成功切斷誘惑，那不只是柴魚，妳從此以後就不會特別執著於某種食
物了。」
「那我們會不會變成什麼都不要，然後就什麼都沒有。」
「不需要的東西妳有了也沒用啊，而且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東西是沒有人能夠單獨佔有的
。如果妳的手裡只抓了一塊柴魚，那妳就只擁有這塊柴魚，可是如果你把雙手空出來，那
妳就隨時隨地能把新的東西放在手上，等於擁有了全世界。」
「那我就把柴魚拿著，等看到更好的東西的時候再把它丟掉。」
「哈娜妳很機伶嘛！不過妳記得到時候妳要捨得丟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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