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狂魔戰歌二‧走出絕境<2-1>

作者: wu05k3 (山容)   2016-03-01 21:13:48
連假結束了,連載劇情也走到暴風雨前最後的好時光了.<這麼快???>
網誌版連結在這邊,這次沒有看版醜小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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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正文
2-1.
朱鳥剛睜開火眼,防濟遠也跟著睜開了眼睛。太陽的熱力還沒有照遍九黎大
陸,絲絲冷風鑽過破裂的營帳吹向兩人。亞儕把鼻子藏在臂彎裡,像隻狗一
樣縮成一球,毛毯捲在他的肚子上。濟遠拉下床邊的軍袍,套上皮靴之後躡
起腳尖,繞過地毯上的亞儕走出營帳。
雖然昨晚的鬧劇和先前的驚險比起來只是小兒科,也夠讓人心驚膽跳了。他
可沒忘記上次那兩兄弟拆掉他營帳的惡戰,那個挑錯時間下手的殺手連一點
灰都沒留下,防濟遠的舊帳篷也是同樣的慘狀。
他拉開營門,衛兵挺身行禮,兩個都是忠實可靠的士兵。防濟遠打個手勢要
他們稍息,放輕腳步離開。狼人耳朵很靈,隨便一點聲響都有可能把他吵醒
。防濟遠想讓他多睡一會,自己想一下事情。昨夜的雪停了,軍營的道路上
到處都是灰濛濛的積雪。他經過的時候,清理道路的士兵們紛紛停下工作行
禮。他們這樣殷勤,讓防濟遠不禁緊張起來。
邊關絕境剛經歷過大戰,素有懦弱名聲的防濟遠成了眾軍擁戴的名將。秋末
之時,豬人帝國的黑智者一手操弄金鵲皇朝與獅人的決戰,準備在他們兩敗
俱傷的時候坐收漁翁之利。如果不是亞儕和他的羊人姐妹們及時出現,喚醒
他們的兄弟葛笠法,打亂了黑智者的陰謀,邊關絕境只怕如今已是屍骨無存
,金鵲皇朝也要一夕覆滅。
這片殘破的城牆撐持著金鵲皇朝的北方疆界,歷經了樓黔牙、金獅戰團、跳
馬關等等外來勢力的挑戰依然屹立不搖。但事實上這片牆只剩空殼,戍守在
裡頭的士兵只剩勇氣。防濟遠迫於形勢,不得不接手父親的職位,帶領比他
擅長戰鬥的士兵上戰場。這鐵定是蜘蛛地母編織命運時,開了給他一個大玩
笑。
秋末大戰之後,軍營大半都空了。原先超過萬人的軍隊,如今剩不到三千兵
馬,扣去傷病殘,說不定數字還要更低。高級軍官死傷泰半,防濟遠一個區
區校尉,因而成為統領全軍的領袖之一。
他的傳令昨晚被亞儕解決掉了,身邊也沒有衛兵或侍從。軍營裡人力吃緊,
士兵們有更重要的事得做。他獨自爬上營區西邊的小山,軍營裡士兵們開始
活動,忙碌一天的事務。御賜防家的金邊焱紋旗在空中飄揚,遠遠望去好像
一落落的篝火,在荒涼的土地上燃燒。
他拍掉老樹殘根上的雪,坐下看著這一片靜默的景致沉思。一小隊人馬從另
一邊上山,防濟遠認出熟悉的旗幟。
「這麼早呀?」領隊的易書德對他舉手打了個招呼。「一早沉思不是對腦子
不好嗎?」
「你可回來了。」防濟遠虛弱地笑了笑,這個笑話是易書德最早接受的羊人
文化。易書德要其他人先領隊回營,自己拖著一跛一跛的腳步,挑了一塊石
頭坐在防濟遠對面。
「探查任務如何?」
「什麼都沒有。金獅戰團那些恐怖的母獅人消失了,前些日子的消息只是誤
報。不過我認為還是等你的鼠人帶隊回來,才能喔——」易書德呼痛一聲,
抿起下唇把剛復原的斷腿移到正確的角度。「該死的腿,要不是這爛天氣,
我還能早三天回來。」
「黛琪司的藥有用嗎?」防濟遠問。
「有用?如果不是那女羊蠻,我這隻腳——」易書德猛然住了嘴。「抱歉,
我不是有意,只是有些習慣改不過來。」
「我們因為他們得救的。」防濟遠淡淡地說:「至少這麼一點敬意是應該的。」
「你說的沒錯。如果不是那羊——女,我這隻腳說不定就沒了。我是該感謝
她沒錯。」
防濟遠輕嘆了口氣。有些偏見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扭轉,如果不是黛琪司和其
他羊女的努力,失去軍醫的傷兵有一大半撐不過冬天。靠著醫術,這些士兵
對羊人的觀感正慢慢改變。這需要時間,但是不知為何,防濟遠覺得時間在
不知不覺中成了他的敵人。
「百里金城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嗎?」易書德問:「首都裡的邑姓老鬼一點
表示都沒有?」
防濟遠搖頭。「除了急著把我調走之外,沒有其他的反應。到目前為止,都
沒有明確的命令送到我手上。」
「還是弄不清他們的意圖?」
「除了三州守軍依然拒絕支援,一如秋末大戰開始之前。」
「他妖鳥的。」
「是呀,他妖鳥的。」
兩名年輕的軍官不約而同嘆了口氣。打仗難,打一場毫無後援的仗更難。秋
末大戰時三州守軍同時回絕支援,他們就該明白某些貴族刻意在朝中孤立邊
關絕境了。
「看來勾心鬥角這事,我們兩個還有得學呢。」易書德掙扎著爬起來。「我
聽說昨天晚上的事了,你被人暗殺又逃掉的紀錄再添一筆。你要是繼續拒絕
那些升官的邀請,這種事之後只會多不會少。我可要警告你,現在剩我們兩
個和陶將軍了,你可不能在這個節骨眼死了。你要是死了,那些蜘蛛生出來
的公文會壓垮我的。」
「你也保重自己。」防濟遠苦笑說。易書德走下山,原先英挺的身姿因為傷
腿,看上去歪曲了一些。他嘆了口氣,繼續坐在樹樁上。
易書德的腿是葛笠法弄殘的,如果不是防濟遠傻到挺身而出,說不定連命都
沒了。但現在易書德也漸漸改變了態度,如果連他都能改變,那或許其他人
機會更大。
防濟遠潛入心海,凝聚鯉魚化身。他一直弄不懂為什麼人類沒有辦法像其他
種族一樣,直接用自身的面貌出現在心海之中,反而要借助其他的意象,才
能在心海中凝聚神術化身。心海裡有太多秘密,是他們這些凡人無法參透的
奧妙,甚至比現實人生還要難懂。
鯉魚游向軍營的醫護帳,透過現實倒映在心海中景象,看見黛琪司正穿梭在
生病的士兵之間。防濟遠織出心術向她推去。
「你總算出現了。」黛琪司心海中的樣子變得堅實。她一面餵藥,一面分神
進入心海。「我那只長牙齒不長腦的弟弟,在整片軍營裡到處亂鑽,像隻被
主人拋棄的狗一樣找你,結果你人在這裡悠游自在,還真是對得起他了。」
「真的?」
黛琪司翻了個白眼。「你這麼容易上當,會讓我沒有成就感。你的衛兵說他
醒來之後,就自己到校場上練棍了。真是的,明明昨天跟他說過要好好休息。」
「他放心不下葛笠法。」
「難不成我就放心得下嗎?」黛琪司甩頭,把擋在眼前的髮絲甩到頭頂的螺
旋角上。「我忙完這裡會過去找你們,你要和他說什麼悄悄話最好快一點解
決。」
「我知道了。」
防濟遠退出心海,重新面對現實。羊女說得沒錯,有些話他們的確得先說清
楚才行。他站起身,突然想起自己在三個月前,就是在這個地方像個小孩子
一樣痛哭流涕。那時候他剛被父親罵過,剛陷入豬人的陰謀裡,慌得不知所
措。
三個月過去了,如今看來除了眼淚之外,他什麼也沒有改進。防濟遠替自己
搖搖頭,走回山下的軍營。

雖然答應了黛琪司,防濟遠還是先將軍營四周巡視了一趟,最後才走向東邊
的校場。現在他們都是他的責任,不論是士兵還是羊人。雖然託付給他的人
不同,但是責任不會改變,他得自己衡量輕重緩急。
太陽高掛在天上,和前些日子比起來,今天的天氣溫暖許多。校場上亞儕藍
灰色的毛皮閃閃發光,舞棍的姿勢自有一股粗野的氣勢。厚重的冬裝被狼人
丟在一旁,身上只圍著像葛笠法一樣的纏腰布。這是他們山泉村的傳統服飾
,防濟遠向來都覺得這種質樸的裝扮,要比繁雜的衣飾還更適合他們。
防濟遠走到帳棚下,替自己挑了一個位置。這裡本來是軍官監督校場上的兵
奴操練的位置,但現在邊關已經沒有兵奴,軍官也沒剩幾個。
亞儕對著想像中的敵人揮出一連串的招式。擔任過老師的老羊人都跟不上他
了,士兵中也找不到能和他匹敵的對手,連群起圍攻都占不了便宜。他要求
過讓士兵圍攻他的時候,加上心術鼓動士兵的殺意,增加訓練難度。防濟遠
一口回絕。
心術是操縱人心的技巧,誰也不知道拋入心中的虛假恨意,什麼時候會被吸
收,深植在心裡成為禍根。
亞儕舞起鐵棍,整個人成了一團漩渦,在心海中隱隱激起波動。同時在心海
與現實中作戰,這是一個真正的高手才有辦法做到的境界,打擊敵人的心靈
與肉體,徹底擊垮他們。
有狼人當他的盟友,防濟遠自覺幸運到家了。
梁奉化帶著公文和三個士兵進入校場,這位易書德推薦給他的同窗,用驚人
的耐性與能力擔任書記,替他打理千頭萬緒的文書作業。他要士兵放下桌子
,另外兩二人將大批公文堆上去。
「校尉大人錯過昨日的晚會,陶將軍為此非常不悅。」他抱拳行禮對防濟遠
說:「校尉應當多注意才是。」
「昨天晚上抓到的人怎樣了?」
「歹人一落入士兵手上,惡咒便燒毀他們的心智了。」梁奉化的表情活像吃
到不乾淨的貝類。
「有人在心海中做下了萬全的防範。」
「我們也沒有辦法審問逃跑的主兇了。」防濟遠想起昨夜的廢馬廄。「還真
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校尉大人可曾設想,接連三次陶將軍發起晚會時,大人都意外遭襲,也許
——」
「邊關絕境裡流言蜚語太多了,少一點是一點。」防濟遠打斷他說:「替我
換上新的營帳,要是我今天晚上凍死了,也不用擔心殺手了。」
「奉化明白,請大人原諒小的踰矩。」
「你把人都帶下去吧,我不用人服侍,派人送壺熱茶給我就行了。」
梁奉化點頭應是,帶隊離開。防濟遠趁著空檔把文件分類,等熱茶送來時,
他替自己倒了杯熱茶,一邊批閱文件一邊等待。
他批完最後一張公文時,亞儕舞了一圈棍花,收式靜止。防濟遠多倒了一杯茶。
「你在觀察我批公文?」他對走向棚子的亞儕問。
亞儕沒有反駁,把只剩微溫的茶水往頭上潑,又要了第二杯。
「你今天腳步好像比較亂?」
亞儕低下頭,伸出舌頭舔水喝,啪達達弄得水花四濺。他肩頸縮起來,剛才校場
上英姿煥發的狼人不知什麼時候,消失得無影無蹤。第二杯茶三兩下見底了。
「我不夠強。」他放下杯子說:「我應該要更厲害。如果我當初夠強,葛笠法也
不會被豬女帶走,變成今天的慘樣子。是我把大家帶到金鵲裡,你身邊的麻煩也
是跟著我們找上門,如果我再不變得更厲害,總有一天我會後悔莫及。如果我夠
強,昨天也不會讓事情失控到這種地步。」
「你從殺手手上救了我三次,從狂魔手裡死裡逃生兩次,你不該給自己太多壓力
。」防濟遠替他重新倒滿杯子,亞儕這次沒有急著送到嘴邊。
「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為什麼願意容忍我們。我聞得出來,其他人可不像你這麼
大方。如果不是你帶領他們打贏了一場艱苦的戰爭,他們絕不會聽你的話,包容
我們這些所謂的羊頭蠻子。」
「你們是我的責任。」
亞儕輕輕皺了一下眉頭。他很靈敏,只是對於似是而非的應對進退,他和以前的
防濟遠一樣沒轍。但這可不表示他會輕言放棄追問。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他說:「朋友應該誠實。」
「我們是朋友,葛笠法是我的責任。」
「他差點殺了你,你卻只用一句責任拖了三個月,不肯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亞
儕的耐心看來終於到極限了。「我們三個月前的勝利是僥倖,你很清楚這一點。
現在該把事情說個清楚了,我不能什麼都不知道,讓整個軍營的人和我一起冒險
。他昨天殺的是殺手,要是他下一次的目標是你該怎麼辦?」
「我知道。可是這事情說起來有點複雜,你不見得會相信。」
「我相信你說的話。」
「那你應該也相信蜘蛛地母創造世界之後謀害朱鳥,導致朱鳥決心投入輪迴,預
備成為烈火滅世的神話。」
「黑寡婦與青炎之子?」亞儕眨眨眼睛,顯然不懂他為什麼提起這個遠古的神話
。沒關係,防濟遠之前也不懂。
「我弟弟不解就是朱鳥轉世。他在戰場上阻止了一切,救了所有人之後重回輪迴
。我右掌心的燒傷,就是他留下來的。」
亞儕舔了舔手中的茶。
「你不相信?」
「我哥哥成了豬人預言中的狂魔,我不知道我還能相信什麼。」
防濟遠忍不住笑了出來,但是亞儕可沒心情說笑話。
「認真一點!」
「抱歉、抱歉。」他把眼角邊的眼淚擦掉。「我為我的態度道歉,但我說的是真
的。如果不是我弟弟出手,葛笠法不會認出你,秋末大戰時獅人也不會潰散敗逃
。這些事我連其他軍官都沒說過,我只告訴他們,是你成功讓狂魔倒戈,才打退
了敵軍。」
「所以他們才願意聽你的話,收留我們?」
「他們認為如果狂魔離開,獅人就會回頭殺進邊關。抱歉,我弟弟雖然過世了,
但朱鳥轉生太難解釋,牽連的範圍太廣,為了保護你們我只能用葛笠法當擋箭牌。」
亞儕低頭把第三杯茶喝光。「金鵲裡多得是壞傢伙。」
「什麼?」
「我不喜歡你為了幫我們,做這麼多奇怪的事。你不肯說出口的事,總有一天會
害死你。」
「我答應我弟弟要保護你們,這是我的承諾。」
「我們只是承諾?」
「不,你們是朋友,而且更多於此。」防濟遠說:「你們救了我父親,又救了我
和我剩下的軍隊,光這些恩情我就一輩子還不清了。」
「叫你的神弟弟想想辦法吧!」
防濟遠抓到他眼底嘲諷的光芒,不禁哈哈大笑。「要是黛琪司有你的幽默感,我
們的日子應該會好過一點。」
「你最好小心,要是被她聽到你這句話,她會比葛笠法還要恐怖百倍。」
想到黛琪司雙手抱胸的狠樣子,這次兩人都笑出聲音,呵呵笑聲迴盪在校場裡。
肅殺的軍營裡好久沒有這種笑聲了,如果不是戰爭,他們應該會在南方的涼亭
下,或是西方遙遠的小河邊,分享溫暖的茶和笑話,過悠閒青澀的日子。
世事多變化,防濟遠如果不曾成為軍官,也許亞儕和羊人們就不會走進他的生
命裡了。蜘蛛地母編織的命運無人能參透,就連朱鳥也深陷其中不得解脫。亞
儕笑到嗆到,對著拳頭猛咳嗽。
「你還好嗎?」看他這副滑稽的樣子,防濟遠的笑更止不住了。「我說你呀,
連取笑黛琪司都會嗆到,要怎麼對抗邪惡的豬人帝國呀?」
亞儕耳朵向後貼在後腦勺上,咳嗽聲刻意又僵硬。
「怎麼了?」
「我也很想知道。」黛琪司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防濟遠的笑容頓時凍結在空
氣中。「也許你們有好裡由,讓我知道為什麼我等了大半天,卻沒有半隻羔仔
記得我們約好要說話的事?」
防濟遠站起來清了清喉嚨說:「黛琪司小姐,我能解釋,這有非常好的理由。」
「你閉嘴,除了帶壞我弟弟之外,我不知道你還會做什麼。」黛琪司沒好氣地
說:「你讓我以為你們在談什麼重要的事,結果就只是兩隻羔仔對坐講笑話。
我拜託你們一下,如果你們茶喝完了,笑話也說完了,是不是能請你們移動一
下屁股,我們有正經事要做。」
「什麼正經事?」亞儕問。
「剛剛士兵跑到防濟遠的營帳通報,說我們有客人——我們之前跑去南方的客人。」
亞儕耳朵豎了起來,溜下椅子衝出校場。
「反應還真大,希望他不要失望才好。」黛琪司歪著嘴巴說。
「來的人是誰?」防濟遠很好奇是誰知道羊人們身在此處,又為什麼千里迢迢
來到苦寒偏僻的邊關。
「我這麼說吧,如果我要我點名這世界上還有誰能治好葛笠法,那非這幾個老
傢伙莫屬。」
這倒是解釋了很多事。防濟遠摸摸下巴,鬍渣紮在手上。黛琪司把舌頭夾在齒
間,似乎有什麼話不吐不快。防濟遠正猶豫著該不該開口問,她卻先忍不住說
出來了。
「還有我拜託你,一頭雜毛去綁起來好嗎?你跟狗睡到連審美觀都被同化了嗎?」
防濟遠愣了一下,然後放聲大笑。黛琪司瞪著他,模樣就和當年的烈女奴比
雅,帶領族人對抗豬人進攻時一樣恐怖。
防濟遠笑到停不下來,黛琪司火冒三丈。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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