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化解祝福的詛咒
　　艋舺城的晨霧在運河上如輕紗飄散，水鳥掠過倒映著宮殿金頂的水面。天青乘著雪象
國的戰船，緩緩駛入萬華國的首都。岸邊鼓聲隆隆，法螺齊鳴，城樓之上懸掛著一面又一
面的聖牛旗幟——金色的公牛昂首站立於綠野之中，象徵著萬華國的富庶與繁榮。
　　萬華王至福與王后豐胸親自出城迎接，他們的寶船如同一座漂浮的宮殿，船首雕刻著
鎏金的聖牛，鼻環鑲嵌紅寶石，陽光下閃爍著熾烈的光芒。船身四周垂著彩色幔帳與銅鈴
，河風吹拂時，叮噹作響，彷彿在向遠道而來的貴客低語。
　　河岸兩側，整齊排列著迎賓隊伍。前排是身披鮮花與彩布的白牛，牛角套著金環，額
頭塗著鮮紅吉祥印記；後排則是手執長矛與盾牌的武士，盾牌中央同樣刻有聖牛浮雕。隨
著一聲長長的法螺響起，數名童子緩緩牽著聖牛沿河行進，象徵王國對來訪勇士的祝福。
　　至福與豐胸立於寶船前端，衣袍皆繡滿金線聖牛紋，在陽光下彷彿散發光暈。天青縱
然生於草原，也被這繁華景象震懾，心想：「此國果真富裕祥和，難怪父王如此重視。」
　　在運河中巡遊時，寶船緩緩駛過橋梁與河畔市集，街上擺滿香料、布匹與珠寶，孩童
們手持小旗追逐著船影，婦人們在屋簷下向他撒下花瓣祝福。整個艋舺城仿佛在金色聖牛
的庇佑下歡騰不息。
　　艋舺王宮的國宴設在臨河長廊之上，四周懸掛著繡滿聖牛的金色帷幕，夜風吹過時，
燭火映照金線，彷彿無數神牛在月下靜靜行走。長廊下的運河水面漂滿荷燈，每一盞燈心
中都立著小巧的泥塑聖牛，象徵吉祥與庇佑。
　　當宴席開場，法螺聲悠遠低沉地響起，仿佛遠古神牛在夜色中吟唱，宣告典禮的神聖
開始。隨後，大鼓沉厚如大地心跳，絲竹管弦隨之流轉，輕靈而華美，為夜宴添上流動的
樂彩。王宮舞伎披著銀絲與孔雀羽點綴的薄紗，踏著鼓點翩然起舞，倒映在河水中的身影
宛若神牛踏波，使整個國宴既莊嚴又夢幻。
　　宴席正酣之時，萬華王至福親自舉杯，與諸國王子共飲。天青初來艋舺，言談謙和，
面帶笑意，氣氛一度十分融洽。然而不久後，座中忽然傳出低語與冷哼聲，隨即，六位王
子同時起身離席，面色陰沉地走向長廊外。
　　他們正是長年備受雪象國侵略的燕巢、龍潭、鹿野、白河、烏土、金斗六國之王子，
依序為一甲、二橋、三義、四湖、五股、六龜。這六人少年意氣，目光如刀，遠遠隔著燭
光與水影，帶著壓抑不住的敵意望向天青。
　　長廊之上，樂聲依舊悠揚，法螺與絲竹如在夢境中低語，而遠處運河水面，荷燈隨波
輕搖，映照出王子們的身影——他們胸中的怨氣，與水上漂浮的火光交錯，給原本歡騰的
夜宴添了一層暗流與殺機。
　　國宴過後，夜色沉靜，萬華王至福親自帶天青登上通往王宮寶庫的玉階。殿內燭火如
晝，兩側陳列著金像、玉雕與裝滿紅寶石、藍寶石的鎏金盤匣，牆壁上繪著萬華國聖牛踏
浪的壁畫，顯示著王室的古老威儀。
　　「這些，」至福邊走邊道，「只是本王財寶的一角。」他停下腳步，轉身正視天青，
「若你能在招親大會上助單車王子奪得勝利，本王願將珍珠公主嫁給你，並給你半數國土
與寶庫中的所有財寶作嫁妝。」
　　天青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動搖。半國之富、絕世美人，對少年王子而言誘惑如火，但
他終究低聲回道：「我心動，卻不能違抗父王遙怖的命令……若我在大會中不幸落敗，我
會盡力助單車王子勝出。」
　　至福看著他，片刻後露出含蓄的笑意，伸手拍了拍天青的肩：「少年有志，不辱為父
之教，本王祝你旗開得勝。」
　　送走天青回到客殿後，夜色更深，萬華王至福才悄悄轉入一座側殿。殿中燭火搖曳，
六位王子早已恭候——燕巢的一甲、龍潭的二橋、鹿野的三義、白河的四湖、烏土的五股
、金斗的六龜。他們的國家常年受雪象侵擾，見至福入殿，目光中滿是期待與怨毒。
　　「招親大會第一場，乃無規則大亂鬥，」至福壓低聲音，緩緩開口，「通常三分之二
的參賽者會被淘汰。若你們願意在混戰中聯手除掉最有威脅的對手，並護送單車王子晉級
，本王必有厚賞。」
　　六國王子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天青——雪象國的王子、屠戮過他們無數士卒的少年
，如今竟孤身踏入萬華國，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若能在大會中斬殺天青，」六龜王子低聲笑道，「哪怕分文不取，也值了。」
　　至福滿意地點頭，揮手示意太監抬上一只鎏金托盤，上覆赤紅絲布。絲布掀開，六塊
沉甸甸的金餅整齊地並列其上，每塊與成年男子手掌等大，邊緣打磨光滑，燭光映照下宛
若流動的火。王子們接過金餅，誰也沒多說什麼，眼神中已經燃起赤裸的殺意與無聲的默
契。
　　夜深人靜，天青躺在萬華王宮的客殿中，卻怎麼也無法入眠。窗外是幽靜的蓮池與浮
動的水光，他腦中滿是纖手的身影——那柔軟的呼吸、一次次肌膚相親的溫度，讓他心頭
灼熱又空落。
　　忽然，一抹熟悉的身影在月光下浮現，宛若輕盈的影子，正立於蓮花盛開的池塘中央
。天青心頭一震，顧不得思索，翻身下床、赤腳奔出殿門，直接踏上池邊的青石。
　　「纖手！」他低聲喚著，眼裡滿是驚喜與渴望。
　　水面微微蕩開波紋，那幻影彷彿伸手邀他靠近。天青顧不得思量，踏入水中，立刻陷
進泥淖。冰涼的水迅速淹過胸口，他不諳水性，掙扎之間嗆了幾口水，渾身沉重，幾乎要
被夜色吞沒。
　　就在意識模糊的剎那，一雙有力的手將他從水中扯出，拖上池畔。天青大口喘息，視
線模糊中，看見救他的人——是單車王子。
　　單車滿臉驚異又焦急：「天青王子，你怎麼會半夜掉進池塘？」
　　天青咳了兩聲，抹去臉上的水，茫然望著空空的池面。蓮花靜靜綻放，月色冷冷清清
，哪裡還有纖手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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