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存乎人者，豈無仁義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猶斧斤之
於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以為美乎？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氣，其好
惡與人相近也者幾希，則其旦晝之所為，有梏亡之矣。梏之反覆，則
其夜氣不足以存；夜氣不足以存，則其違禽獸不遠矣。人見其禽獸也
，而以為未嘗有才焉者，是豈人之情也哉？故苟得其養，無物不長；
苟失其養，無物不消。（《孟子‧告子上》）
這段文字是孟子的「夜氣」說，大意是說雖然人人都有良心，但
白天因為要面對、處理各種複雜的事情，容易受到私欲、習氣、成見
的干擾，導致良心消亡，活得如同禽獸。夜晚生命沈澱、平靜下來，
良心也逐漸恢復，清晨時分人心是最清明的。可惜第二天又重複前述
的循環，並不是因為人沒有良心，而是有良心卻不懂得存養的緣故。
王船山針對《孟子》的這一章，提出了一個有趣的說法，認為相
對於夜氣有「晝氣」的存在。夜氣是生命的自然狀態，不必做修養工
夫就有，在這樣的狀態下，良心容易呈現，由此可以體悟到良心是人
人本有的。但這只是不得已的說法，如同重病之人迴光反照，要康復
也不容易。最好的方式是平常就注意調養，自覺地做工夫，創造生活
的意義、價值，將自然生命轉化為道德生命，煥發出生命的光輝，便
是所謂「晝氣」。既然是創造，就不是因循舊有、固定的模式，而是
每天都有新發明、新成長，外在環境千變萬化，生命狀態也是瞬息萬
變，就算大體上看起來相同（例如每天都上下班），還是有細微的差
異。我們仍然要秉持心靈的明覺，由良心自作主宰，因應各種情境去
斟酌、調整自己的言行，才會覺得愈來愈自由，累積出愈來愈豐富的
道德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