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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ellectualism
在改革宗聚會的人，是不是特別容易到處指謫人？
2017.08.02
我發現改革宗教會給人的負面印象中，其中一個較為廣泛的認知，是會常常到處指謫別人
的錯誤。我自己也覺得這個認知有一定的正確性。在我們這邊聚會的人當中，也有些人會
有到處指謫別人錯誤的傾向。問題是，為什麼在改革宗的教會聚會的人，會有這樣的毛病
？又或者，改革宗教會的本身就是如此，所以在裡面聚會的人當然也會如此？
首先，我們今天的社會似乎不太能夠就事論事。
舉例來說，統計上家暴的施暴者以男性居多。
這個時候，我們理論上應該要問，為什麼「這些」男性會施暴？然後，我們應該針對
「這些」男性之所以會施暴的原因來對症下藥。然而，今天社會的處理方式，並不是針對
「這些」男性來探討，而是直接把「男性」當成問題。所以我們今天的社會主張傳統上賦
予男性的角色本身就是錯誤的。我們因此顛覆了男女之間存在著差異的這個認知，直接鼓
吹現代的價值應該要將男性和女性之間視為沒有差異。結果是明顯的，每個男人都可以追
求自己想要扮演的角色，女人亦同。更進一步的來說，男人也可以是女人，女人也可以是
男人。甚至，他們也可以既不是男人，又不是女人。事實上，在這樣的思想之下，男女的
分類是應該捨棄的。因為，光是區分男人和女人，本身就已經假定了男人和女人是有角色
上的差異。所以，在英國有一間大學詳細的羅列了學校內師生不可以使用的字詞，只為了
確保師生們在學校裡不會用到任何足以區分男女的字詞 1。
這跟我們的題目有什麼關係？很有關係。通常，我們看著許多在改革宗聚會的人到處指謫
別人，我們就會得到一個結論：「改革宗教會就是一個到處說別人錯，以為只有自己才是
對的地方。」如同男女的關係並不是出在男人都是錯的，因此，結論絕對不應該是從社會
上將「男人」的角色除掉，而是如何在男女的角色之中除掉許多男人會犯的錯誤。倒掉用
過的洗澡水是一回事，連嬰兒都一起倒掉，是另外一回事。
那麼，究竟是改革宗教會有問題，喜歡到處指謫別人？還是，指謫別人，是改革宗教會之
中容易發生的問題？
在這裡，我們要先區分：指出錯誤，和指謫別人錯誤，是兩件不一樣的事。指出錯誤並不
是問題。耶穌的福音，本身就包含著指出錯誤的面向。當耶穌來，要人悔改的時候，他正
在說：「你們活在錯誤之中，認錯，並且回歸到神的真道之中。」從這個角度來看，基督
徒在這個世界上的使命，理所當然的包含著指出世人都活在錯誤的罪惡之中，應該要認罪
悔改，並且接受耶穌福音所代表的真理。
指謫別人在這裡的定義，是另外一回事。指謫別人，在這裡指的是，我唯一的目的就是要
點出你是在錯誤之中。我這麼做的動機，則是為了顯示「我在正確之中，你在錯誤之中，
所以我比你優越。」我必須說，指出錯誤和指謫別人，在表面上看起來幾乎相同，差別是
在背後的「目的」與「動機」。換句話說，從外觀來看，難以區分。事實上，許多指謫別
人的人，他完全可以躲在「我是在指出別人錯誤，希望他悔改」的大旗後面，合理化自己
的行為。
在區分指出錯誤和指謫別人的差異之後，我們可以來看真正的改革宗教會究竟是不是一個
到處指謫別人的教會。
改革宗教會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價值，叫做「唯獨聖經」。這是改革宗強調的五個唯獨的其
中之一 2。唯獨聖經的意義，在於我們相信人如果想要尋求神，那麼這個世界上唯一所有
人都可以接觸的入口，就是聖經。聖經是神藉著他的僕人向人說話而寫成的書。這一本書
，不論是誰都可以接觸到。任何人都可以試圖尋求神，試圖找到天堂的入口（gate of
heaven），然而，入口若不從另外一邊打開，人就沒有機會找進去 3。
因此，改革宗強調人必須要正確地理解聖經，才能夠正確的認識神，並體會基督耶穌的福
音。然而，唯獨聖經的意思，並不等於任何人只要鑽研聖經，就能夠正確的認識神，或明
白基督的福音。人要能夠認識神，聖經是那客觀存在的媒介。然而，人要能夠認識神，除
了閱讀藉著神所啟示而寫成的聖經，主觀上還需要藉著神賜智慧和啟示的聖靈（以弗所
書 1:17-23, cf. 約翰福音 16:12,13），使人能夠讀懂聖經。
改革宗教會之所以強調聖經教義，正是因為知道人認識神，必須透過認識聖經中神的話語
。今天有許多的教會宗派並不看重從聖經來認識神的這一點。他們有些認為認識神是一種
個人經驗，並不需要透過聖經。有些覺得聖經已經不重要了。有些則覺得聖經是認識神的
其中一種媒介。還有些認為聖經固然重要，但重要的地方在於個人從其中的領受。這些教
會多半覺得聖經是一回事，聖靈是另外一回事。然而，按著耶穌和使徒的教導，聖經是神
的話語，而使人能夠明白神話語的，則是聖靈。也就是說，聖靈和聖經不是人能夠認識神
的兩個途徑；聖經本身就是在聖靈的指示下寫成的，而讓人能夠明白聖經裡關乎神和基督
福音的事，也是聖靈的工作。
這個時候，問題就來了。許多人來到改革宗的教會，開始看重聖經，並且在教會中吸收了
許多關乎聖經的知識。有兩種情形可能發生。第一種，就是這個人靠著聖靈的幫助而開始
明白聖經中神的話語，進而認識神，並且明白基督的福音。第二種，就是這個人因著自己
有著許多關乎聖經深奧教義的知識，就以為自己因此是一個基督徒。這第二種人，誤以為
自己在聖經知識上的豐富，就等於自己是個正確的基督徒。英文稱這樣的信仰為
intellectualism （知識主義）。當然，如果一個人以為他成為基督徒，是在於他的聖經
知識豐富。那麼，毫無疑問的，這樣的人就會到處指謫別人的錯誤，並藉此凸顯自己的厲
害（我靠著自己的努力明白聖經，所以得救；你一點也不懂聖經，還敢說自己是基督徒？
）。
改革宗的信仰是平衡的。我們並不單只相信「唯獨聖經」。我們同時還相信「唯獨恩典」
、「唯獨信心」、「唯獨基督」和「唯獨榮耀」。我們並不相信對聖經有正確的認識，是
我們得救的原因。畢竟，這世界上沒有一個人能夠「絕對」正確地理解聖經。改革宗看重
聖經，至多只會「相對」的比許多沒有那麼看重聖經的人要多明白一些道理。所以，我們
強調聖經的重要性，並且堅持。但是，我們知道人得救是出於神的恩典，以及人對神福音
的信心；人得救，並不是出於我對聖經的認識比誰還要多。所以，改革宗的神學絕對不會
只因為自己看重聖經，就因此到處貶抑他人。
事實上，即便真正受了聖靈的基督徒，也是可能會有意無意地犯了這種因為自己知識豐富
而看低他人的毛病。西敏神學院加州分校的教授 Michael Horton 稱在這樣的人是處在一
個應該要被關在柵欄後面的階段（Cage-stage），以避免他們到處去找人吵架4。這個時
候，改革宗優良的傳統可以幫助我們解決這個問題。就是，一切回到聖經。我們不是要比
誰對誰錯，而是希望人人都能夠成為正確。改革宗的優良傳統，是我們可以回到聖經裡面
來論證，而不是只要你沒有站在我這邊，你就是錯的，是我的敵人。
改革宗是不是一個到處指謫人的教會宗派？不是。但這確實是改革宗裡面的人很容易犯的
毛病。唯有回到聖經真理，確定自己在真理之中，並且真心希望在錯誤裡的人能夠進到真
理之中，改革宗的基督徒才能夠避免這樣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