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在神國墜落之後2-13

作者: as605224 (timchi)   2018-11-20 17:50:07
羅曼之橋的遊人吟(13)──暗流通往之處
  「在有依據的歷史上,羅曼之橋上發生過三
次戰爭,南境與北境的敵對種族在橋上的石板寫
下了血腥的史詩。即使兩方有著長久以來的仇恨
這也是不合常理的,在第二場戰爭吹響號角之前
,兩族就已經在橋上定下族人不相往來的規矩。
然而卻沒有任何原因(至少沒有見到任何記載中
有留下理由)戰事就燃起狼煙……這座橋梁所代
表的意義難道只剩下戰亂?或許,從羅曼之橋曾
經的守衛者,狼神阿爾及歐的消失可以找到緣由
……」──杜穆克.拉普杜拉,羅曼之橋的古與


  夢魘感受到自己的四肢、血管、內臟像是香
料被揉進麵糰裡頭,經過不斷重複著的揉捏,帶
來令人齜牙的疼痛。他沒有辦法控制身體的自由
行動,就像是費夕波化成的暗流想要將他打碎成
糜,讓在深海靜靜流動的海潮再壯大一些。
  金燈草的光芒已經消失,值得慶幸的是帶來
的生命氣息沒有減少,至少還能讓夢魘保持清醒
與維持心臟的跳動。夢魘開始耳鳴,不確定是不
是因為深海帶來的巨大壓力,即便他的軀體比起
常人還要堅韌許多,在沒有預想到的情況之中似
乎沒幫上多少忙。
  但夢魘還是張著雙眼,眨也不眨;就算希望
渺茫,他也想看清楚周圍,獲得更多的資訊,哪
怕是一點。
  費夕波的速度忽快忽慢,沒有絲毫規律存在
,夢魘感知到金燈草的萎靡,穿透皮膚的冷意明
顯地告知溫度開始變低,甚至快等同卡里奧之地
最冷的季節──這種溫度下海水卻沒結冰?
  夢魘無從判斷本身的觸覺是否失靈,只能隨
著費夕波漂流。費夕波開始轉向,毫無預兆下急
遽地進行數個角度誇張的轉彎,速度比起先前都
要快速,就像是暖身完的馬匹開始馳騁。
  夢魘只能確定兩個左彎加上兩個右彎,之後
的晃盪讓他的思考斷了弦,彈奏不出合格的樂音
。他忍不住閉上眼睛,似乎這樣能夠好受一點─
─但他沒有辦法再次睜眼了!
  從心臟開始像是無數蟲子在樹幹間嚙咬爬行
,在樹幹上咬了一圈,等著迎接樹木的死亡,而
那會是一點也不肅穆的死亡。他像是被放進雪地
裡的賽杜克屍體,被族人凍成塊,對,就像冬法
拉一樣。
  保有意識的同時卻無法挪動任何一根手指,
連動動眼皮都變成一種奢望,帶來的黑暗已然無
限接近於黑洞般的絕望,翻不出、逃不過。
  夢魘的心情反而沉靜下來,失去溫暖的血液
讓腦海清晰過來,他「看見」了──那是羅曼之
橋的夜晚。坐在橋欄的奎因,背後很亮,遮擋住
整個視野,夢魘想像自己退了幾步,對了,那是
月亮,只屬於羅曼之橋的滿月,從橋的南境一頭
到北境一頭,表面本該沒有章法的坑洞構成華屋
上的雕刻,有著神國之上的建築風格,像是一幢
高聳圓頂屋。
  那是誰的家?
  一陣失重,夢魘脫離了海水的包覆,他確定
自己踩在鬆軟的泥土之上,還有青草的味道。他
可以張眼了,恍若新生,他看向手上的金燈草,
混上幾許冰藍的瑰麗,或許不單單是普通的金燈
草了。
  一場暗流是一場進化?那得付出什麼交換?
  夢魘抬首看去,看向那一顆充滿威嚇的頭顱
,和山頂的小屋差不多大,像是由兩個頭顱拚湊
而成的,上下都是半個狼頭和兩個上顎組成的嘴
與牙;下顎呢?下顎在嘴裡,是一分為二的舌頭

  那是羅曼最廣為人知的神祉之一,狼神阿爾
及歐。
  阿爾及歐失去了神軀,失去了生命,即使那
雙眼如兩盞明燈閃耀。祂的首級掛在冰山之上,
其上的銀白毛髮掉落了一根,落地發光,進行邀
請。
  夢魘盯著那團光芒,卻開始疑惑。阿爾及歐
為何死去?為何引導他來到此地?如果阿爾及毆
並不渴望死亡,那麼有誰能殺了祂?
  夢魘佇立原地,想把周圍環境觀察得更清楚
。對了,草地……草地與冰山不該矛盾地同時存
在。夢魘蹲下,挖了腳底的土壤,是紅土。
  用血灌溉而成的紅土。
  暢飲神血生長搖曳的青草?該說是奢侈或是
浪費?夢魘還是想清楚了,不論阿爾及歐為何選
擇讓他見到其的墓地,都不會妨礙夢魘的目的。
  他從頭到尾的目標只有一個:冰雕墓園的迷
途之冰。
  「我將答應你的條件,阿爾及歐,只要給予
我迷途之冰。」夢魘仍然蹲著,他握緊手中的泥
土要求。若阿爾及歐能夠預想到此刻的景況,那
就該準備好夢魘所求,即便祂早已死去,仍無法
抹去祂是名神祉的事實。
  光團懸空而起,轉瞬之間來到夢魘眼前,毛
髮成了指尖大小的冰塊,等待夢魘兌現承諾;夢
魘將手擦乾淨,平靜地望向阿爾及歐的頭顱,彷
彿與這名狼神穿越時空的錯節相望;他沒有直接
收下迷途之冰,他看見狼嘴的張合,顯得詭譎又
粗獷,卻依舊神聖,「藏在汝身。」是阿爾及歐
僅剩的告誡。
  將迷途之冰藏入身體?夢魘得賭一把,看看
自己能不能夠承受其中蘊含的寒冰之氣,也許他
會真正地被迷茫填滿腦海,走向真正的冰雕墓園
,那時候等待他的便是無可避免的死亡。
  夢魘突然笑了,他想他大概理解為何阿爾及
歐會選擇自己了。行著冰雕的老者想要瀆神,是
要褻瀆孟德拉爾畢達,夢魘同意了,那麼,阿爾
及歐想要什麼似乎也不怎麼難以猜測。
  狼神想咬碎冰塊,於是從冰雕墓園裡找到了
迷途之冰,接引妄想的賽杜克人。
  孟德拉爾畢達殺了阿爾及歐?
  不重要。
  重要的在於夢魘不是賽杜克人,反而更適合
迷途之冰,他是山上的孩子。
  「孟德拉爾畢達會懲罰我的……對吧?」夢
魘伸手握住迷途之冰,詢問阿爾及歐。
  可惜阿爾及歐只剩下制式的回答:「藏在汝
身。」
  夢魘在阿爾及歐的注視前,選擇踏入或許永
凍的墳地。他臉龐泛上青色,如夜間的迷霧般蔓
延,使其逐漸成為冰山的一部份,成為從前踏在
迷途之上的孩童。他輕喊一聲:「愛緹……我是
金燈草。」
  隱於樹林間的金燈草啊,那麼,就把迷途之
冰──藏在如森的吾身。
  可是呢。
  那不是琴木之森。

  對於老者來說,這兩天的訪客實在多了些,
竟然有兩名。他聽著小門開啟的聲響,繼續自己
的動作;一隻腳掌已經刻好了,正準備開始刻另
一隻。他突然想到,該用誰的面容?澆水的人該
是什麼樣子的?
  澆水的人算是農夫嗎?還是幽巫?
  但澆水的人會死,他再次確定了這一點,知
道該刻上誰的五官,滿足地點頭,揮舞著手上的
靈巧,刨下冰屑,在炎熱的大陸之上大概能夠賣
個好價錢;後頭的人看著老者不眠不休地努力,
看了一天一夜,他站立在那,高得像是山尖,身
為一族之長卻在此耗費時間實在不像他的作風,
但是他抱持耐心觀賞,像是最忠實的觀眾渴望著
舞台劇的演出,即便已經座無虛席。
  「你不該把她放在舞台的中央,過於顯眼,
她本不是這樣的女孩。」冬帝諾看著最引人注目
的那座冰雕,打著不知從何而來的燈光,瀅瀅目
光望向何處?
  老者也望了過去,手還是沒停。「那是我雕
出最好的一座,而且我想讓那孩子看見。」老者
回答,充滿驕傲,加上許多惆悵,「她永遠不會
望著南境,而是懷念北境的風光,也不會再看我
一眼,但至少我能看著她。」他頓了會,低聲說
:「可我卻想不起她母親的模樣了。」
  「你搞錯了一件事,你也想不起她的模樣,
只是看著屍體雕刻出來,那樣的作品卻是最完美
的。」冬帝諾走近長桌,手裡也多了一把刻刀,
「你是幸運的,我依舊牢記她的面容,時時刻刻
被那雙眼睛盯著,卻不是在看我的感覺更加難受
。」他從一塊冰上削下手臂大小的長條,一樣開
始雕刻。
  「屍體保存得很好。那是我僅剩的一點贖罪
。」老者聲音變得小了,像是原本灼烈的火焰被
吹散。「她會常保美麗。」老者下了重音,或許
是警告。
  冬帝諾站得腿痠,造了一張椅子坐下,沉默
後回應:「她會常保美麗。」他專注在體態的表
現,至少要符合他記憶裡的樣子,「我們多久沒
有談話了?」他突然問。
  「我算數並不好,而且沒有鐘在這,光亮一
直都在。我幾乎沒有睡眠,你卻要我判斷?」老
者嘲笑般的語氣沒有讓冬帝諾情緒出現起伏,他
嘆了口氣,「從山上回來之後……」他其實沒上
山,待在山腳等待,即使上頭的風雪異常也一樣
沒有踏出腳步,或許有吧,腳尖越過了山腳的線

  「那的確很久了。」冬帝諾雕刻的速度很快
,除了不輸老者的靈巧以外,還有清楚如畫的印
象,「你總是比我聰明,一直以來都是。」冬帝
諾手上的刻刀卻突然斷了,刺進他手上完成一半
的雕像;他捏碎了手上完成不了的半成品,又從
冰上削了一塊,「我一直誤會了一件事,你關上
門是為了向我吶喊,卻沒想過……」他握緊刻刀
,緩緩說道:「你是在對自己說話。」
  「所以你來了?」老者搖頭,「這不是我想
要的結果,你可以一直作為賽杜克的族長,貫徹
賽杜克的一切,即使那在我看來愚不可及……可
是──」他輕吹口氣,吹散雕像上的冰屑,「某
種程度上那是正確的。遵循信仰帶來的所有,不
會像在神國墜落之後的洛斯特時代人類一般感到
惶恐。」他轉頭望進冬帝諾的眼睛,「除非信仰
不在了。」
  冬帝諾並不如老者所說這般膚淺,他有著自
己的想法,即使不足向外人道,然而老者絕對不
算是外人,「我見到祂,接著去往冰霜之嶺,看
了兩眼鐵鍊,在這樣的天氣下仍然開始鏽蝕。束
縛住的人卻已不在原地,明明死亡了卻還是存活
在世上。我有了打算,不論那孩子想要做什麼,
只要他從海裡回來,那麼橋上的賽杜克人只會有
我一個,或許多加一名冬斯里吧……」他低下頭
,埋首於手上的冰。
  老者靜心聽完,看著雕好的腳掌,他得加快
速度。「北境的情況如何?」他接受冬帝諾的說
法,如果北境的克拉比足夠聰明,會輕鬆許多。
  冬帝諾發出不可置信的輕笑,「他正在邁向
腐朽,不出幾天或許就會有消息,他比你所想像
的還要愚蠢不少,當然也比我所想像的可笑。」
說實話他並不希望克拉比如此早就死去,那會使
事情變得更加複雜,導致時間變得緊迫;撇除這
一些,那名貪生怕死的克拉比似乎也沒有存在的
價值了。
  但冬帝諾還是保有一定的信心,至少他見到
了奎因。
  「真的很相像,從行為開始都是。鏡子裡會
走出新的克拉比,長得與原先的一模一樣,舊的
會走進鏡子裡?為了不被發現?」老者開始恍惚
,像是回到時間長河裡的某個美好時間點,「他
們留下了多少?」他開始雕塑小腿,會有些乾枯
的小腿。
  「我不知道。」冬帝諾的小雕像進行到最後
的步驟,「我只知道去往摩戈里法海的孩子,跟
你一樣。」
  老者沒有追問下去,轉而提起要求來:「過
幾天後,我想喝點烈酒,要足夠嗆辣,如同火焰
一般更好。」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雖然南境沒
有廣闊的農田,也需要滋潤。
  冬帝諾放下完成的雕像,點頭承諾:「會是
最好的烈酒,帶點冰涼的溫度與猛烈的火燙。」
他轉身離開,沒有忘記告辭:「你有一件事永遠
比不上我,我親愛的兄弟……」
  他看著桌面上的女人微笑,那是他曾經所愛
,即使他不是對方所愛,即便他在之後找到另一
個牽著手的女人,「你雕的從來不會比我好看。
」他打開小門,消失在碩大的房間。
  老者目光放在冬帝諾的小雕像,那就是他的
所愛了,他含著淚笑說:「我想起來了。」他把
小小的冰雕,放在舞台上女孩的身旁,花了一段
時間。
  還差一個父親,就成一個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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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主角果然不好寫啊,尤茲準備登場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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