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哦。」林至鑫反應相當平淡，甚至可以算是冷漠地點點頭，回道：「那不用談了。」
　　說罷他轉身就要走，身後的林父一把叫住他：「你給我站住！你以為靠你自己事情這麼
容易就能解決嗎？你自己硬撐就算了，還要讓你底下的員工陪著你也一起硬撐嗎？你能撐多
久，他們又能撐多久？等你那破公司搞不下去了，你看看還有誰會站在你這邊！」
　　林至鑫左耳進右耳出地聽著，不知怎麼地，腦中卻無端閃過一個念頭──假如這次真的
沒有順利熬過，弄垮了公司賠光了積蓄，不知道蕭臨曦還願不願意陪在他身邊，陪著他嘗試
東山再起。
　　應該願意的吧，林至鑫盲目自信地想。
　　如果真不幸走到那一步，他就把自己名下的房產都賣了，搬過去和蕭臨曦徹底同居。他
送給蕭臨曦的那套房子雖然不大，住兩個人也綽綽有餘了，反正重點也不是房子大小，重點
是身邊的人。
　　林至鑫自己都還沒意識到，早在不知不覺間，他就已經把蕭臨曦的以後和自己的以後，
通通規劃到了一起。
　　「不用麻煩了，我還沒淪落到需要出賣婚姻來救公司的地步。」林至鑫回頭嗤笑了聲，
「再說了，我對女人行不行，你們不是都很清楚嗎？」
　　說罷不管林父的臉色多難看、其他人表情多尷尬，林至鑫不再多做停留，毫無留戀地轉
身就走。
　　這陣子星采直播的新聞鬧得沸沸揚揚，蕭臨曦身在圈裡不可能沒有聽到一點風聲，有議
論有猜測，更多的還是不明就裡落井下石的，和冷眼旁觀看笑話的。
　　一些知道他和林至鑫關係的人也來旁敲側擊打探消息過，有些話落在蕭臨曦耳裡很刺耳
，聽了很不舒服，但他也沒有立場替林至鑫解釋或者說些什麼，只能笑笑地說自己也不清楚
，林至鑫不會什麼都和他說。
　　他說的也是事實，除了上一次林至鑫可能真的是累極了想找人說說話，之後就再沒跟他
提過公司的事，很多真真假假的資訊蕭臨曦也都是從電視網路上看到的，不比別人知道的多
。
　　蕭臨曦這天進棚拍個小廣告，好巧不巧還和一個熟面孔共用化妝休息室。
　　「還好我跟他分得早，該拿的分手費都有拿到。」高聖棋透過鏡子看了眼背向他的蕭臨
曦，也不收斂聲音，繼續和替他化妝的化妝師說：「不像有些人，傻傻的不盡早止損，到時
候人家賠個傾家蕩產，恐怕最後連一毛錢都拿不到了。」
　　高聖棋話中明顯的針對讓蕭臨曦停在螢幕上的指尖微微一頓，而後像沒聽到一樣接著滑
自己的手機。
　　隨著這段時間新聞輿論日漸升溫，林至鑫忙得幾乎很難見到人，下個禮拜一他就要出國
了，之後大約有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兩人都碰不到面。
　　蕭臨曦猶豫著想傳訊息問問林至鑫這幾天要不要去他那裡，又怕打擾到對方，手指在聊
天框裡點點刪刪，直到化妝師叫他抬頭閉眼，他才暫時擱下握得發熱的手機，任化妝師將粉
掃在自己臉上。
　　蕭臨曦閉著眼，身後略帶戲謔笑意的閒聊更加肆無忌憚地傳入耳膜。
　　「說不定人家圖的不是錢啊。」
　　「不圖錢圖什麼？圖真愛嗎？別開玩笑了，這個圈子裡哪有什麼真愛，還不都是些花心
濫情的傢伙演得一副深情的樣子，還好他們沒來當演員搶我們的飯碗。」
　　「也搞不好是圖他器大活好啊，不是聽說那個人在圈裡的風評滿好的嗎，多金大方，又
不愛玩什麼花樣，純靠技巧就能把人哄得服服貼貼。怎麼樣，你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性生活是
不是挺美滿的？」
　　「唔，還可以吧，技術是真的挺不錯的，給錢也爽快。當初要不是有人攪局，我說不定
還能多跟著他一段時間。不過也好啦，總比最後抽不了身好。」
　　「別動，放鬆。」化妝師的聲音憑空插了進來，一手抬著蕭臨曦的下巴，嗓音輕輕柔柔
地和他說：「不要皺眉，不要理他們。」
　　這個化妝師和蕭臨曦合作過好幾次了，彼此還算熟悉，也聽得出另外兩個人講話怪裡怪
氣是在影射誰。她換了一把眉刷，用刷尾在蕭臨曦眉間很輕地戳了一下，「別管別人說什麼
，嘴巴長在他們身上你也管不了。」
　　「嗯嗯。」蕭臨曦應了聲，盡可能地屏蔽那些沒有營養的雜音。
　　握在掌中的手機忽然震了震，蕭臨曦下意識想睜眼低頭看看，被化妝師按住腦袋又提醒
了一次不要動。
　
　　等蕭臨曦能再看手機時已經是好幾分鐘後的事了，他解鎖螢幕，之前沒有跳出的聊天軟
體，林至鑫的名字已然跳到最上面，後面伴隨著未讀訊息提示的小紅點。
　　蕭臨曦點開來看，早些時候的踟躕猶豫瞬間化為眉眼間柔和淺淡的笑意。
　　──晚上去找你。
　　──等我。
\
　　咖啡廳隱蔽的角落裡，林至鑫傳完訊息便放下了手機，這才終於把目光擺在對面的女人
身上。
　　「真難得妳會主動來找我，說吧，什麼事？」他端起桌上的白瓷杯，淺淺抿了口熱茶。
　　楊妍茹指尖捏著攪拌棒，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林至鑫剛擱下的手機，過了會才開口：「我
是來找你做個交易的。」
　　林至鑫眉峰微挑，用眼神示意她接著說。
　　「你應該不會沒察覺到，這陣子輿論熱度降不下去，是有人一直在背後操縱吧。」
　　「所以？」
　　「就跟你上次說的一樣，確實是你姐夫，那個姓徐的在背後搞鬼，如果可以，當然是能
弄到你把公司收了、從此一蹶不振他最高興。如果不行，能看到你回家低聲下氣求你爸他也
舒服。」
　　林至鑫忍不住冷嗤一聲：「他是白痴嗎？」
　　「如果後來沒有你爸默許的話，他可能真的是白痴。但問題就出在，你爸為了逼你妥協
跟我結婚，竟然不惜放任外人肆意造謠抹黑。」楊妍茹也微微挑起嘴角，繼續說：「我知道
你不喜歡女人，我也不喜歡你，我們都有各自的難處，如果可以達成合作共識，以現在的局
面來看，說不定是最好的解了。」
　　「哦，是嗎？」林至鑫向後一靠，神情看起來就像是不怎麼把她的話當一回事，只是出
於好奇才問：「什麼合作，說來聽聽。」
　　「你只要配合我演一齣戲，不用到真的結婚。」楊妍茹一邊說一邊觀察林至鑫的臉色，
姆指指腹無意識地摩娑著食指指甲上的厚厚凝膠。
　　楊妍茹的提議聽上去很簡單，林至鑫只需要配合她過個場走個訂婚儀式，讓外界都以為
他們真的要結婚，她就能先去說服楊笠誠替林至鑫擺平現在的困難。至於婚禮可以暫時先找
理由推後，等到明年六月，他們的婚約就會自動解除。
　　「為什麼是明年六月？」林至鑫不解。
　　「因為我男朋友明年六月就碩畢了，作這場戲只是為了讓他能不受我爸影響順利畢業。
」楊妍茹有些羞赧地笑了一下，「我們已經說好等他一畢業就要一起離開這裡，到一個新的
地方開始新的生活。」
　　「聽起來妳都打算好了。」林至鑫點點頭，表示理解。
　　「你知道為什麼我爸這麼急著想我趕快嫁出去嗎？」楊妍茹身子稍稍往前傾，故作神秘
地壓低聲音：「因為他開始懷疑……我和他外面的私生子搞在一起了。」
\
　　出國前幾天林至鑫都待在蕭臨曦那裡，工作日仍舊每天早出晚歸，但起碼都見得到人，
不像之前一忙起來就經常不見人影。
　　只是不曉得為什麼，蕭臨曦這幾天總感覺林至鑫不太對勁，但具體是怎麼不對勁他又說
不上來。只覺得林至鑫這幾天突然變得好像有點黏人，看向他的眼神又總是好像欲言又止，
問了卻也只是搖頭說沒事。
　　蕭臨曦滿腹狐疑但也沒有再多問，怕問多就踰矩了。
　　週日傍晚兩個人一起在外頭吃過飯又散了會步，回去後又一起洗了個澡，在浴室裡廝混
了半天，出來才想起林至鑫明天要出國的行李都還沒收，只得匆匆忙忙地開始整理起來。
　　林至鑫要出門的時間不短，得帶不少東西，光是衣服蕭臨曦就替他收了好幾套進去。
　　「你放我這的領帶只有三條，要全帶嗎？」面前擺著一個攤開來的大大的行李箱，蕭臨
曦裸著上半身坐在地上折著林至鑫的衣服，還沒吹的頭髮貼著臉頰，濕漉漉地往下淌著水珠
。
　　「帶你上次買給我的那條就好，也不會每天都穿西裝。」林至鑫回道。
　　他剛收拾好要帶的轉接頭和一些小的電器用品，之後就坐在床邊看蕭臨曦替他折衣服收
行李的樣子，那畫面無端觸動到他的心底，莫名有種歲月靜好、日子本來就該這麼平靜的想
法。
　　林至鑫並沒有拒絕那天楊妍茹的提議，確實以現在的狀況來看，和她合作可能是最佳的
選擇，既能夠解決當前的問題，之後也能順利脫身。
　　只是他還沒有想好該怎麼和蕭臨曦開口。
　　理論上他是可以什麼都不用說的，一來他和楊妍茹不會真的結婚，二來以他和蕭臨曦的
關係，他要做什麼，根本也不需要對蕭臨曦多做解釋。
　　但每當蕭臨曦用那種什麼都不知道的眼神看向他時，林至鑫又總有種說不上來的心虛。
　　這還是他活了近四十年來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林至鑫盯著蕭臨曦的身影看了好半晌，而後起身去拿吹風機過來，他將插頭插到牆上的
插座，張著腿坐到蕭臨曦身後，按開開關替他吹起了頭髮。
　　暖熱的風拂過印了不少吻痕與牙印的光裸肩頭，蕭臨曦有些意外地回頭看了一眼。
　　「別動。」林至鑫按住蕭臨曦的腦袋把他的頭轉回去，滑下的手指不經意間擦過蕭臨曦
的耳背，一瞬間的麻癢讓蕭臨曦忍不住縮了縮肩膀，手臂上起了片細細小小的雞皮疙瘩。
　　能讓林少爺這麼伺候的大概也就蕭臨曦一個了，上一次也是，他耐著性子替醉得不省人
事的蕭臨曦擦臉擦身子，不過那時不明原委的他心裡或多或少帶著一點怨氣，這次就真的完
全是心甘情願了。
　　從頭皮到每一根髮絲上的水氣沒一會都被熱風蒸乾了，林至鑫指腹輕捻蕭臨曦細軟的髮
絲，確定已經乾透了，才關了吹風機扔到一旁。
　　耳邊的轟隆作響聲戛然而止。
　　林至鑫看了看已經被收拾得差不多的行李箱，由後往前摸到蕭臨曦沒長什麼肉的下巴，
捏著往上扳。
　　「嗯？」蕭臨曦順勢仰起頭，自下而上地看著林至鑫，眸底含著星點笑意。
　　林至鑫沒有說話，指尖刮著蕭臨曦下巴連接脖頸那一塊薄薄的肌膚，垂眸與他四目相望
。
　　時間過得很快，真要認真算起來，其實早已經過了當初訂下的一年時限，只是他們好像
都忘了一樣，誰都沒有提過這件事，好像什麼都不說，就能一直這麼順順地過下去。
　　當初之所以會訂定一年，是因為林至鑫知道自己的新鮮感期限差不多就這麼長了，通常
來說只會更短，能讓他帶在身邊超過一年、並且還保有興趣的，這麼長時間以來也只有蕭臨
曦一個。
　　林至鑫也不是真的完全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心裡多多少少有個底，只是礙於現在還有一
堆麻煩事纏身，實在難以分神細想他們倆之間的關係。
　　再等等吧，等他把所有事情都處理好，等他回來後再說，反正蕭臨曦不會跑，蕭臨曦答
應過等他回來還會再陪他去看一次日出。
　　蕭臨曦會等他。
　　林至鑫一邊想，一邊低下頭，用著有些彆扭的姿勢，輕輕貼上蕭臨曦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