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 [魔道祖師]〔羨澄〕山海別意(一)

作者: rita74153 (若然)   2021-10-13 20:59:10
  【羨澄】山海別意(一)
  此時正是夏光絢爛的時節,蓮花塢中的花開得正好,片片蓮葉輕浮於湖面,蕩于碧波
之上,似層層綠浪,或怒放或含苞的蓮花便在這綠浪中亭亭玉立,若嬌羞少女,含笑欲語

  魏嬰風塵僕僕從大門進來,穿過蜿蜒的回廊,一身黑衣,腰間別著一支通體如墨的笛
子,上面的紅穗和同墜在腰間的清心鈴隨著他的步履輕輕搖盪,一路進來遇到好幾個服飾
統一的侍女,見到他便笑嘻嘻的喊聲副宗主,再被他調笑幾聲笑意盈盈的離去。
  他低頭看看手中的信封,加快了步伐,疾走了幾步一把推開了書房的門,滿面笑意的
喊道:「江澄,我回來了!這幾天有沒有想我啊?」
  誰知原本坐在書桌前的江澄並未如往常一樣回他一句「滾滾滾,誰會想你」之類的話
,反而猛地站起來,瞪著他滿目驚疑,原本桌角的書籍也被他劇烈的動作掀翻在地,嘩啦
啦一陣掉的好不熱鬧。
  魏嬰也被他嚇了一跳,不解道:「這是怎麼了?這才幾天不見,不認識師兄了?」說
著臉色一垮,假哭著撲到了江澄的身上:「師妹你別是這兩天中了什麼奇毒還是傷了腦子
,失憶了不認得我了?枉我這兩天帶著那幫小的在外面為你奔波受累的,轉眼間你就狠心
的把我忘了,你怎麼對得起我!來來來師兄給你檢查檢查腦子。」說著就打算上手捧著江
澄的腦袋蹂躪一番。
  江澄眉頭微皺,似是忍了又忍,終於忍無可忍的伸手直接把自己身上的人形掛件一把
推開,道:「滾開,你腦子才不好。」
  他看著魏嬰那樂呵呵的模樣,蒼白著臉色問道:「你怎麼回來了?」
  「事情辦完就回來了啊,普通邪祟而已,再說過兩天我不是還要陪宗主你去蘭陵參加
清談會嗎,怎麼敢不快點回來。」魏嬰伸手一勾就把江澄重新攬了過來,手臂懶懶的搭在
他的肩膀上,沖他笑道。
  「哦對了,江叔叔和虞夫人來信了,你看看。」魏嬰把手中的信隨手遞了過去,然後
在懷裡掏了掏,拿出了一個油紙包,小心的揭開,獻寶似的捧到了江澄的面前,道:「瞧
瞧這是什麼,你最喜歡吃的藕糖糕。」
  江澄也沒理會他,只低頭撕開了信封,拿出裡面的信讀了起來。攥住信紙的手微不可
查的顫了顫,他抬頭對魏嬰道:「爹娘最近去了九溪山遊獵,報了平安,娘在信裡還警告
了你一番,說要我好好管著你,別讓你沒事瞎闖禍。」
  「什麼時候你娘能對我有點信任,好歹我都已經做了副宗主這麼久了,怎麼可能會還
跟年少無知的時候一樣沒有分寸的給咱們家添亂。」魏嬰見手中的藕糖糕沒有引起江澄的
絲毫注意,一邊說著一邊從紙包中捏出了一塊,直接喂到江澄的嘴邊。
  江澄斜瞅了他一眼,盯著眼前的糖糕看了半晌,卻沒想剛想低頭咬住就被魏嬰迅速撤
開了手,往後一跳離開了江澄的攻擊範圍,直接把那塊糖糕塞到了自己口中。
  「魏無羨!」江澄怒道,抬腿就向魏嬰的方向一踹。
  「哎呀好啦好啦,不氣不氣,這一包都給你好不好?」魏嬰捧著手裡的點心笑嘻嘻的
躲著,一個側身轉到江澄身前將油紙包整個塞進了他的手中哄道,「本來就都是給你買的
。」
  江澄捧著點心,低頭看了一眼轉而對魏嬰佯怒道:「魏無羨你無不無聊?難道沒有正
經事可做嗎?趕緊滾去做你的事。」
  「好好好,滾滾滾,」魏嬰說著就走出了書房,躲在門後又探出了腦袋對房間裡的江
澄嬉笑道;「我們師妹害羞了!哈哈哈哈哈。」
  一本書直接被江澄扔了出去,魏嬰閃身一躲,便打在了門框上,過了好一會兒還能聽
到他遠遠的笑聲。
  江澄瞪著手中的糖糕看了好一會兒,才輕輕拿起一塊,放入了口中。
  甜甜的,而且還是溫熱的。
  
  
  
  「江澄?江澄!」魏嬰伸出五指在江澄面前晃了晃,不解道:「你這盯了我衣裳半天
了,想什麼呢?有什麼髒東西嗎還是哪裡開線了?」說著還低頭拽了拽衣襟好一陣查看。
  今日參加清談會,魏嬰並沒有穿著平日裡慣穿的黑袍,而是穿著雲夢江氏的紫色校服
,上面隱隱繡著九瓣蓮,腰間墜著清心鈴和鎖靈囊,陳情也被他收在袖中。
  江澄好似從思索中被他驚醒,默默移開視線望向了車窗外金麟台前輦道一側的彩畫浮
雕,喉頭微微滾動,回了一句:「誰看你了,我只是在想事情。」
  魏嬰勾唇一笑,起身坐到了江澄的同側,朝他的方向擠了擠,手一勾就自然的搭在了
他的肩上,一雙桃花眼中眸光流轉,戲道:「我說你看我衣裳可沒說你在看我,是不是被
你師兄我這豐神俊逸的外表給迷住了?」
  「滾開。」
  待到馬車停下,魏嬰率先跳下了車,回身想要扶下身後之人,剛剛伸出手就被江澄狠
狠拍開。
  「江澄你幹嘛啊,好疼啊,你看看都紅了。」魏嬰一臉委屈道,伸著手要江澄看他手
上的紅印,實際倒像是要把手懟到江澄臉上一般。
  還未等江澄發火,不遠處有門生道:「雲夢江氏,請從此處入場。」
  魏嬰立刻收回了手,乾咳一聲,正了正色,整了整衣袍上並不存在的褶皺。江澄伸手
一拽,他便老老實實的跟著江澄並肩向前,在金氏門生的指引下入場。
  登上金麟台遠遠便能看到一大片金星雪浪的花海,花開重瓣,層層疊疊,有風拂過,
便是一片垂手亂翻雕玉佩,折腰爭舞郁金裙。
  廣場前的數條大道,不斷有家族入場,一切井然有序。
  「清河聶氏,請從此處入場。」
  「姑蘇藍氏,請從此處入場。」
  話音剛落,江澄和魏嬰便見聶懷桑輕搖著紙扇緩步而來,一見到他二人立馬眼前一亮
,疾走了幾步道:「哎呀呀,這不是江宗主和魏兄嘛,好久不見了。」
  江澄頷首道:「聶宗主。」魏嬰亦站在他身側熱情的對聶懷桑打了招呼。
  「上次清河境內蘭棲邪祟一事,多虧二位幫忙,聽說蘭陵這的瓊酥比起姑蘇的天子笑
也是不遑多讓,這幾日在蘭陵不如哪日找個時間我請二位小酌一杯,聊表謝意?」聶懷桑
以扇遮面,笑意晏晏,還歪了歪身子故意撞了撞魏嬰的肩膀,比起扮豬吃老虎的世家宗主
,倒是仍像當年那個從不把心思放在正經事上面的聶二公子。
  江澄道:「小事而已,聶宗主客氣。」
  「聶宗主不愧也是喝酒的行家,這蘭陵的瓊酥確是難得佳品,口感綿柔,回味悠長,
好久未有機會過來飲上一杯,甚是念想,但憑聶宗主安排。」魏嬰知江澄一貫不太喜這般
虛以委蛇,便直接接過了話頭,笑嘻嘻應道。
  「那這便定下了。」聶懷桑開心回道,說完余光掠向身側,將手中紙扇一折,對走近
的藍渙和藍湛舉起揮了揮,招呼道:「澤蕪君,含光君。」
  江澄抬眼看向來人,與藍渙互相頷首示禮,待目光轉到藍湛身上,眉頭便皺了起來。
還未等開口便覺衣角被人拽了拽,原是魏嬰把手藏在江澄身後搞著小動作,不過面上倒是
一本正經,不動聲色。
  江澄隨意與藍渙敷衍了幾句,聶懷桑便自然而然的插了進來,有意無意將這藍氏雙璧
給引走了,走到一半還不忘回頭沖魏嬰露出一個你懂我懂的笑容,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
名。
  「拽我幹嘛?還怕我對藍忘機做什麼不成?」江澄怎麼可能沒有注意到魏嬰和聶懷桑
的小動作,心裡好像燃起了一股明晃晃的火焰,對著身邊之人怒目而視。
  魏嬰瞧江澄這無端發作的樣子也不惱,反而將手覆在他的後心上下摸著,一心哄道:
「好歹你也是一宗之主,你要是實在討厭那個小古板,咱們私下裡找幾個機會去套他麻袋
,總不能在他哥面前表現的這麼明顯吧,影響世家感情。」
  江澄瞅著他杏目微瞪,似是驚訝這種識大體的話竟是魏嬰所出,又似是在驚訝于魏嬰
竟然會有想要去套藍忘機麻袋的提議,半晌才狠道了一句:「套什麼麻袋,說什麼傻話。

  江澄被他摸得彆扭,伸手扯下了他的胳膊諷道:「說的好像你真捨得,你平日裡不是
最喜歡撩撥藍忘機嗎?怎麼今日不繼續了,不是說他沒意思到這種地步可太有意思了嗎?

  魏嬰一臉驚訝,隨即噗嗤一聲哈哈大笑了起來道:「江澄,這都十幾年了?那時候我
跟你說過的話你竟然現在還記得?沒想到師兄在你心裡竟然這般重要!那會兒年少無知確
實覺得那小古板撩撥起來挺有意思,可他再有意思也沒有我們師妹有意思呀,口是心非起
來最可愛。」
  「我道一直奇怪你為什麼那麼不喜歡藍湛,原來是因為吃醋呀,哈哈哈哈師兄我可真
是太開心了。」魏嬰完全無視了江澄額上暴起的青筋,繼續笑著道:「好好好你放心,我
以後若非官方場合再不跟藍湛講話了,這樣師妹總不生氣了吧?」
  若不是顧及場合,江澄真的想要起腳將他踹飛,還未等他想好要如何收拾魏嬰,就聽
見一聲「舅舅」從不遠處傳來,轉瞬就見金淩跑到了他的跟前,十六七歲的模樣,身上穿
著的是繡著金星雪浪家紋的金氏禮服,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舅舅,我好想你,你怎麼好久都不來看我!」
  「臭小子,光想你舅舅難道都不想我嗎?」魏嬰在一旁不樂意了。
  金淩這才施捨了他一個眼神,叫了聲「大舅舅」,隨即立馬扭回了頭繼續一臉期待的
看著江澄,問道:「舅舅舅舅,你想不想我啊?」
  江澄看了看在一旁的魏嬰氣呼呼在金淩那裡吃癟的模樣,剛剛的火氣立馬便煙消雲散
了,杏眸眉梢瞬間染上了一抹笑意,讓他原本帶著幾分銳利的俊美面容瞬間柔和了下來。
  魏嬰在一旁看著這樣的江澄,也跟著微微笑了起來,眸中全是遮掩不住的喜意與溫柔

  「阿澄,阿羨!」
  江澄聞聲立即望向了來人,緊緊攥住了衣袖。
  「師姐!」魏嬰一聽到江厭離的聲音立馬三步並做兩步的竄到了她的跟前,跟剛剛金
淩湊到江澄身邊的模樣別無二致的拉住了她的衣袖搖了搖,更加露骨的直接撒嬌道:「好
久沒見到師姐了,師姐想不想我呀?」
  江厭離忍不住笑了,摸了摸他的頭一臉疼愛道:「想想想,師姐最想念羨羨了。」
  說完她便對在魏嬰身後的江澄招了招手,道:「阿澄在想什麼呢?快過來讓姐姐看看
。」
  江澄聞言快步走到了江厭離跟前,她伸手摸了摸江澄的臉頰心疼道:「瘦了,是不是
最近宗裡事物太多了?」
  「哪有。」江澄直直的看著江厭離,眼神粘連在她的身上好似一刻也不想離開。
  江厭離搖了搖頭道:「你呀,我還不瞭解嘛。」
  她轉而看向魏嬰道:「阿羨,你要好好照顧阿澄呀。」
  魏嬰偷偷看了看江澄,默默的歎了口氣,而後迅速扯出一個笑容,笑著道:「師姐淨
瞎說,他哪裡有瘦了,平時吃飯,我的排骨我的雞腿可都被他搶走了,他怎麼可能還瘦了
,我看是我瘦了還差不多。」
  果然話音剛落,江澄便換了一副橫眉冷對的模樣,整個人都比剛剛生動了不少,對著
魏嬰白眼道:「好啊,告狀都告到姐姐這裡了。魏無羨,你要不要臉,都多大了誰跟你搶
排骨了?」
  「管他多大怎麼了,誰搶排骨誰不要臉!」魏嬰對著江澄吐了吐舌頭,兩人作勢就要
打鬧起來。
  江厭離無奈的搖了搖頭,看著一旁金淩一副驚呆的模樣,哭笑不得道:「好了好了,
不要鬧了,阿淩還在這裡呢。今天晚宴過後到我那兒去,姐姐給你們做蓮藕排骨湯。」
  「咳咳。」江厭離身後傳來一陣乾咳,原來是一直被羨澄二人無視掉的金子軒正試圖
在江家姐弟面前找尋些存在感。
  「姐夫。」這時才注意到金子軒的江澄和魏嬰也不免有些尷尬,一前一後的叫了兩聲

  「宴會快開始了,讓阿澄阿羨先入席吧,等結束後讓他們到我們那去好好話話家常,
好不好?」金子軒從身後摟住了江厭離,對她溫聲問道。
  「是是,阿澄阿羨你們先進去吧,子軒和我還要迎接賓客,金淩你就跟舅舅們一起回
去。」
  江澄與魏嬰頷首離開,帶著金淩入了鬥妍廳。待二人在雲夢江氏的位置上坐好,原本
立于旁側顏如春華、腰若約素的侍女便立即上前斟上美酒,魏嬰一見貌美的女孩子免不了
又調笑幾句,江澄忍不住在旁道:「差不多行了,再說笑下去對面的含光君怕是要給你盯
出個窟窿來。」
  魏嬰看也不看對面,反而湊到江澄面前道:「誰要理會那個小古板,你幹嘛要盯著他
看,難道師兄我還沒有他好看嗎?」
  魏嬰拿著酒杯歪頭看江澄,好像沒有骨頭似的倚在了他的身上,然後把酒喂到了他的
唇邊,逗弄他道:「你看看我唄,到底是我好看還是他好看?」
  江澄側頭看了看他翻了個白眼道:「你最好看行了吧。」
  「趕緊坐好,歪歪扭扭的像什麼樣子。」江澄接過魏嬰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推了推
他的身子,把被魏嬰壓住的衣袖給拽了回來。
  被一把推開的魏嬰卻絲毫不減興致,繼續做些小動作偷偷在下面鬧著江澄,看著他師
弟各種不耐煩的反應覺得甚至有趣。直到金子軒攜江厭離一同款步入殿,他才正襟危坐了
起來。
  宴會之後的隔日清談會正式開始,待開到第四日,別說魏嬰,就連江澄都覺得甚是無
聊,不過二人一想到每日結束之後都能得到蓮藕排骨湯的安慰,倒也沒那麼難熬。
  這日結束之後,天色雖然尚早,天空卻下起了淅瀝瀝的小雨,大片的金星雪浪在雨中
更顯清純嬌美。藍湛站在門口,見魏嬰與江澄從後面出來立刻微微向前挪了一步,似是有
話要說。
  魏嬰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忙著逗弄江澄直接便與他擦肩而過,不想江澄卻忽然停住了
腳步,看了一眼一旁的藍湛,對魏嬰道:「你過去吧,我先回去。」
  還未等魏嬰有所反應,他便提步走進了雨簾裡。
  魏嬰有些愣怔的看著江澄離去的背影,轉而對藍湛道:「含光君,門外大雨恐宗主生
病,魏嬰失禮先行一步。」說完便立即尋了侍女笑嘻嘻的討來了一把油紙傘,頭也不回的
跑進了綿綿的細雨裡,只留藍湛一人站在原地看著兩人的背影在雨中漸行漸遠。
  「哎哎哎,江澄等等我啊,幹嘛走那麼快啊。」
  江澄聽到他的聲音便頓住了腳步,回首看著魏嬰拿著把傘直衝衝向自己跑來,直到站
在了他的身邊才一把將傘撐開,整個罩在了江澄的頭頂之上。
  「就這麼淋著,你要是生病了怎麼辦,好歹照顧照顧師兄我,別讓我心疼啊。」
  江澄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他。
  魏嬰忽然伸手滑入了江澄的衣襟中,在他的胸前摸來摸去,江澄這才變了臉色驚道:
「你幹嘛?!」
  魏嬰從江澄懷裡摸出個手帕沖他抖了抖笑道:「還能幹嘛,都是男人摸兩下怕什麼。

  他一手撐著傘一手拿著手帕輕輕的擦拭起江澄的臉頰,眸中笑意消逝,原本調笑的語
氣也變得認真起來,低著聲音對江澄道:「師兄不喜歡看到你臉上的雨水,就好像看你在
哭一樣。」
  
  
  蓮花塢的夜色美而靜謐。
  從蘭陵回來沒幾日,江澄便被一時興起的魏嬰拉著夜遊蓮湖,他本是拒絕了的,可是
最後不知怎的還是被他拐到了舴艋舟上,與他月下對酌了起來。
  圓月高掛,清輝落於湖上仿若為其披上了一層朦朧的夜夢,小舟隨意飄蕩著,穿行於
層層繁複的荷葉與朵朵的蓮花之間。
  偶有蓮花樣的河燈從細窄的小舟旁飄過,盈盈的火光仿似為這夜平添了幾分浪漫的放
縱。蓮香悠蕩,耳邊只有潺潺水聲與遙遙隱隱的幾聲蟬鳴。
  江澄與魏嬰在舟上相對而坐,飲著荷風酒,訴著舊時情,講起兒時那些幼稚的拌嘴,
搶過的排骨,跪過的祠堂,講起少年時的鮮衣怒馬,講起雲夢雙傑的名動天下。
  魏嬰拿著陳情為江澄吹了一曲雲夢的小調,江澄不知怎麼的就醉倒在了這帶著蓮香的
夜裡,可能是因著這笛聲,可能是因著這舊憶,又或者僅僅單純的因著這荷風酒,他的師
兄親手所釀的荷風酒。
  
  平湖月色碧蓮夜,香浥蘭舟透。陳情一曲滿樽酒,暫消憂,人生安得長如舊。醉時記
得,花枝仍好,卻羞上故人頭。
  
  
  
  待江澄醒時,他正枕在魏嬰的腿上,身上蓋著件墨色的外袍,而著外袍的主人正用一
手舉著一片荷葉為他遮擋著刺目的晨光,用另一隻手摩挲著他的發頂與青絲,一下一下,
帶著繾綣的溫柔。
  小舟靜靜的飄在湖心之上,那片荷葉不知被舉了多久,江澄猜想魏嬰此時的手臂大抵
正是酸麻一片,就如同他此刻的心一般。他似是在忍受什麼痛苦一般閉了閉雙眼,輕聲開
口道:「夠了,已經過了。」
  江澄翻了下身,卻沒有起來,伸出手仿似孩童般緊緊摟住了魏嬰的腰,將頭埋在了他
的腹間,好久才喚了一聲「師兄」,這一聲師兄裡盛滿了少有的脆弱與依戀,還隱著幾分
恨意與不舍。
  荷葉啪的掉了下來,魏嬰登時渾身僵硬,手足無措。
  霎時間,天邊忽然傳來滾滾雷聲,原本晴朗的天空被烏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侵佔
,遮天蔽日,暗的仿佛夜色來臨。轉眼間雨聲連成一片轟鳴,天像裂開了無數道口子,暴
雨匯成瀑布,朝大地傾瀉下來。驟雨抽打著湖面,雨飛水濺,頓時迷瀠一片。
  魏嬰這時也顧不上許多了,迅速尋槳划船,等兩人回到蓮花塢的房間裡,早已從頭到
腳淋了個透。
  魏嬰點了燈,尋了布帛給江澄擦拭著頭髮,直到江澄蒼白著臉色推拒了他的動作,讓
他快些回房將濕透的衣衫換了,他才帶著幾分欲言又止的表情看了看江澄,最後還是聽話
的離開了。
  魏嬰回來的時候手裡捧著一碗冒著熱氣的姜湯,江澄也已換了乾淨的新衣坐在床邊。
  魏嬰將湯碗遞給了江澄,自己則走到桌邊拿開了燈罩,剪斷了燭心,燭火登時明亮了
許多,他直直的注視著紅燭搖曳著的火光,深深的歎了口氣,沉沉道:「江澄,別再睡了
,趕緊醒過來吧。」
  「求求你了。」
  
  江澄忽的嗤笑一聲,一如少年期間他諷刺魏嬰時的模樣。
  「沒勁,真沒勁。沒想到我竟到了最後還會幻想著你會保護我,會想要來叫醒我。」
  「我怎麼會不想保護你?師姐和你是我生命裡最重要的人,我就算是死了也會護著你
的。」魏嬰急道,聲音中還帶了幾分顫抖。
  「我信你說的話,可是我知,你已經死了。」
  「你再也護不了我了。」
  魏嬰的臉霎時變得無比蒼白。
  江澄搖了搖頭,歎道:「謝謝你幫我圓了一個隻屬於我一個人的雲夢雙傑夢。」
  「這個夢確實很美,父母安在,姐姐幸福,身邊有你,可是再美的夢也終有盡時,就
像人生,該走的時候就不應眷戀,可是我還是忍不住貪心了。劍名三毒,我這一生卻始終
參不透斬不斷,本想著好好配合,讓這美夢再長上幾分,可是剛剛在那舟上,我卻忽然覺
得沒意思極了,果然逃避從不應是我的風格。」
  「如今的魏無羨才不會那樣對我。那個會心疼我會將我的話反著聽的,那個會把姐姐
和我、把江家放在最重的位置上的魏嬰,十六年前就已經死了。
  「是我把他逼死的,沒錯,他們都說是我把他逼死的。」
  「那時我親眼看著他被萬鬼噬身,可我偏不信他會真的那般死去,我偏要等他回來。
我曾藏了陳情十三載,抽遍了天下鬼修,世人都道我恨他入骨,我又怎能不恨?」
  「恨他忘諾,恨他棄我,恨他一意孤行,恨他死性不改!」
  「恨我錯信,恨我偏執,恨我心存幻想,恨我放他不下!」
   「我等了十三年也確實等到了他,可是我怎能想到,他回來只是為了告訴我,我的
師兄已經死了。」
  「我的師兄他,已經死了。」
  「死在了當年的亂葬崗上,而且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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