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法倫海特在醫院混吃混喝的日子在帝國曆終於在八月結束前終止了，這次倒不是這位一級
上將把醫院當作供餐宿舍讓醫院忍無可忍，而是他的病友——呸呸呸才不是朋友，隔壁病
房的同僚為了斬草除根，將整個醫院掀了，使得他只好收拾包袱回官舍去。
說是回家，事實上還是在外面奔波了一整天，孤苦伶仃孑然一身的白髮上將，終於得以拎
著行李回到自己的官舍，然後一頭便栽到床上，裝死。
不行不行，法倫海特翻個身躺在被子上，勉強睜開眼皮，伸手將虛擬螢幕叫到自己面前，
今天剛好是某個中二病作者和嬌花指揮官同時要更文。
那個中二病魷魚安作者連載完「亞司提星域會戰」後，之前沈寂了一陣子，後來要宣布九
月時開始撰寫新文——「要塞對要塞」，大概是要在帝國二年九月到來之前，紀念那個現
在還荒蕪在宇宙間的禿鷹之城吧。
※※※※※※
說到禿鷹之城，可說是新帝國的燙手山芋。
帝國曆七九八年，舊帝國曆四八九年初，當時還是公爵的皇帝萊因哈特答應銀河帝國軍科
學技術總監胥夫特提出的計畫，將帝國第二大要塞禿鷹之城裝上跳躍引擎，以坎普為主帥
，前去攻打已經由舊同盟楊艦隊駐守的伊謝爾倫要塞。
當時楊本來被召回海尼森，為了昔日內戰，接受了毫無理由的審查所以人不在要塞中；帝
國軍當時的主帥坎普因為剛愎自用，故錯失了最好的攻打時機，在以最後無計可施，決定
以要塞撞擊要塞，這樣的莽撞之舉最後以失敗告終，坎普重傷失去意識，故由其副官繆拉
上將在負傷情況下，指揮殘軍退出要塞返回奧丁。
帝國雙璧趕到時，只來得及接應率領敗軍返航的繆拉，在驚愕於慘敗之象，卻也對這位年
輕的同僚產生賞愛之情，原因無他，後來在一級上將中位列前席的繆拉，就是在這一戰中
初次嶄露頭角，在帶著只有原軍二十分之一的殘軍敗走時，依舊是冷靜自持，絲毫不亂。
雖然此役以失敗告終，但是繆拉的堅毅得到了當時還是一級上將的吉爾菲艾斯注意，原本
在醫院養病、不問世事的吉爾菲艾斯一級上將在得知敗戰之後，終於打破數月以來的沈默
，穿上軍服前往元帥府面見羅嚴克拉姆公爵申請恢復職務，同時請求羅嚴克拉姆公爵給予
迎接繆拉返航的職務。
面對摯友歸來，又是吉爾菲艾斯述職後的第一個請求，原本十分惱怒的羅嚴克拉姆公爵在
歡喜之餘，終於冷靜下來，在答允了吉爾菲艾斯一級上將的請求後，繆拉在重傷的情況下
還能將殘軍平安帶回奧丁，萊因哈特也做出了「不追究」的決定。
不過那個夢想藉此登上帝國元帥位置的胥夫特可沒那麼好運，吉爾菲艾斯一級上將回返元
帥府後，當時身為宰相的公爵因為忙碌於內政改革，故授與他總理軍務的職務，奧貝斯坦
退為輔佐地位。
吉爾菲艾斯一級上將坐鎮軍部後，先是以命令克斯拉揭發胥夫特的罪名，拔其科學總監的
位置，讓無法再起的坎普轉而退休，最後收拾了殘軍重新編列艦隊……讓人重新意識到，
這位氣色還略顯蒼白的年輕一級上將手段之俐落，不亞於金髮的年輕人。
不過該放的放過了，該處置的也處理了，帝國軍卻有意無意地忘記處理一樣東西「一樣東
西」，即使在新帝國成立了兩年，不曉得是因為科學總監位置至今懸空，還是因為皇帝萊
因哈特有意忽略，那樣「東西」至今還擱在原處無人聞問。
禿鷹之城。
這個吸取了帝國許多人鮮血，包括不敗勇將吉爾菲艾斯、坎普與繆拉的要塞，至今失去一
切光芒，孤伶伶地在宇宙中靜靜放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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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法倫海特一點開網站就被一串私人訊息驚呆了。發生什麼事？他之前偷偷發表的一些
文章被人揭破老底了嗎？法倫海特眉頭跳了一下，有點驚悚地想難道是他之前的偷偷寫的
一些文章被人發現自己的身份了？天哪，萬一他的身份暴露，羅嚴塔爾會不會推薦他去當
海尼森總督？……….嗯，等等好像也不錯，只要帶著瓦列和舒坦梅茲去上班，應該沒什
麼好怕的……….
七上八下地想著，法倫海特隨便點開一個網友叫做「橘子皮」的，叫他趕快去創作區點開
「米斯特汀」的新文章來看。
那個橘子皮的訊息結語是：「這個混蛋！亂七八糟寫些什麼呢？我呸呸呸！」
甚至連那個中二病作者魷魚安都傳訊息來，之前法倫海特更新帝國軍版的，用很客氣的語
言向他打聽那個米斯特汀究竟是何人物？結語則是很跳脫的一句「此君這麼想得開實在不
易啊」。
看這些平常交好的網友們口徑一致讚美某作者的自找死路，法倫海特一頭霧水，點開了創
作區的網頁，看到一篇標題為〈再見，昨天；再見，明天〉的文章。
那篇文章不很長，開頭是這樣寫的：
「威斯塔朗特事件之後，吉爾菲艾斯一級上將與羅嚴克拉姆侯爵起了嚴重爭執，他們之間
的氣氛始終未見開朗………」
一貫寫實主義的米斯特汀以他一貫冷澈筆法，以舊帝國曆四八八年九月九日禿鷹之城為時
空背景，寫了一篇幻想小說。
法倫海特作為敗軍之將，是當天受降儀式的角色之一，他對那天發生過什麼事情再清楚不
過，他心裡清楚，與其說是他相信絕不是這樣的結果，不如說他慶幸不是這樣的結果——
………..紅髮的年輕人不僅頭髮一片鮮紅，全身也都浸浴在鮮艷的血色中，提督們都默不
做聲，臉色難看之極，根據以往的許許多多經驗，他們知道已經回天乏術，再沒有辦法搶
救了。
吉爾菲艾斯眼中那個不顧禮服被血濺污，跪在自己身旁，緊握著自己的手的金髮年輕人的
影像逐漸模糊了。這大概就是臨死前的感覺吧？五官所能感受到的東西越來越遠，世界快
速地變窄，變暗。想看的東西越來越看不到了，想聽的東西越來越聽不到了，恐懼變成了
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此時此刻，唯一存在於他心中的恐懼或許只剩下以後再不能與安妮
羅傑及萊因哈特相見了，而在他所有的生命力流失之前，他有些話是非說不可的。
「我無法再為萊因哈特大人做事了……請您原諒……」
「傻瓜！在說什麼話啊？」萊因哈特原想大叫，勉強才把激動的情緒壓下來，降低了
聲音。這個美得不可思議的年輕人，天生就具有壓倒眾人的強烈氣質，但此時卻顯得那麼
脆弱，看起來就像沒有扶著牆壁就寸步難行的嬰兒一樣。
「醫生就快來了！這種傷很快就會好的！等你好了之後，我們就一起到姐姐那兒報告勝利
的消息。好不好？就這麼說定了！」
「萊因哈特大人……」吉爾菲艾斯劇烈地咳嗽起來，嘴角也沁出了鮮血，萊因哈特扶著他
的頭，心痛地道：「在醫生來之前你什麼都不要說！
「您一定要將整個宇宙掌握在手中……」
「……會的。」
「請您代我轉告安妮羅傑小姐，就說齊格已守住了過去的誓言，我太沒用，辜負了她一片
心意，以後再也不能隨侍在她身邊了……」
「不！不要！」金髮的年輕人顫動著慘白的嘴唇。
「我不要轉告那種事！要說的話你自己親自去跟她說！我不會為你轉告的！這樣好不好？
過一陣子我們一起去見姐姐，她一定也有許多話想跟你說的！有什麼話，你儘管跟她說好
了。
吉爾菲艾斯似乎微微地笑了笑，當微笑消失時，金髮年輕人的心臟似乎停止了跳動，他在
瞬間的顫慄中知道自己已經永遠地失去了半個自己。
「吉爾菲艾斯……回答我呀！吉爾菲艾斯，你為什麼不說話？吉爾菲艾斯，回答我！這是
命令！"看不過去的米達麥亞把手輕輕放在年輕的帝國元帥肩上安慰道：「元帥，不行了
，他已經走了，就讓他安靜地去吧……」他把後面的話嚥了下去，因為他看見年輕的主君
眼中放射出前所未見的激烈光芒。
「米達麥亞，你在說慌！吉爾菲艾斯絕對不會把我一個人丟下不管的！
法倫海特近乎呆然地將文章一路閱讀到最底，下面的評論區早就炸開了，紛紛喊著「哪人
給你的膽子詛咒大公」、「出來面對」、「版主公開這人身份老子保證不打死他」「皇帝
正在背後看著你」之類的。
法倫海特按按額角，如果是一個故事就是一個宇宙，他無比清醒地意識到他活在一個多麼
幸運的三次元啊，這是他當天晚上睡著前最後一個念頭。
隔天他早上起來，就心情就沒前一天晚上那麼如釋重負了。
大本營例行的御前會議延後。
據說是因為皇帝萊因哈特再次因為不明原因發起高燒，臥病在床。
皇帝萊因哈特的狀況據說不是很好，一連數日沒有公開露面。
後來御前會議是由吉爾菲艾斯大公主持的，始終掛念皇帝病情的大公斂起神色，並且在會
議上難得斥責了朝臣。
大公針對司法尚書布魯克德爾夫在雙璧之子撫養權訴訟過程中的無能與失當加以責備，命
他戴罪徹查整個司法部門系統疏漏之處，另外命令瑪林道夫伯爵小姐組織一個法學專家團
隊，與巴拉特法學專家訪問團接觸，商討有關廢除「惡劣遺傳因子排除法」，與巴拉特星
系「同性婚姻法」如何平等施行於全銀河系的細節。
雖然吉爾菲艾斯大公沒有明言，但是明眼人皆知道，眼前一切佈署都是為了未來成立帝國
議會組織籌劃，並且不打算讓司法尚書插手這件事，顯然司法部門是插不上嘴了，原本這
件事本來就只是皇帝下個命令就可以處理的事情，如此大費周章，不外乎是更長遠的目的
。
議會政治。
過去五百年在舊帝國區塊未曾出現的東西，如今要以整個銀河系為中心運作，當然不是朝
夕可成，眼前雖然沒有立刻拔掉司法尚書的職務，但是他在整個過程中的無能無為，皇帝
與大公隱忍了許久，終於在羅嚴塔爾元帥發作後，順利找到開刀的理由。
面對難得嚴厲的大公，軍部從軍務尚書以下均沈默不語，等到會議散去後，軍務尚書的灰
色披風飄然離去，米達麥亞元帥在感謝日前同僚的出力後，難得告假半天說要先走。
軍部將有一次大規模外出巡察，以米達麥亞為首，繆拉、畢典菲爾特、瓦列與艾齊納哈都
要跟隨，可養子菲利克斯還小不適合帶出門，所以米達麥亞好不容易經由佛耶巴哈小姐介
紹，終於找到一位願意應徵全天候照顧養子菲尼克斯兩個星期的保母，現在趕著要回去面
洽各項事宜。
梅克林格一級上將是最晚到費沙的將官之一，他與法倫海特之前無暇深談，今日兩人終於
可以深談。
梅克林格聽法倫海特陳述整個訴訟經過時，不禁慨嘆道：「最後還是由羅嚴塔爾元帥來開
這一槍啊，作為事件中心的米達麥亞元帥一定心裡很複雜吧，這樣會否讓羅嚴塔爾元帥今
後立場為難呢？」
「還好吧，反正羅嚴塔爾這傢伙萬一被暗殺，應該也不只是這個理由。」法倫海特當然不
承認他唆使奧貝斯坦這麼做的。
瓦列摸著線條剛毅的下巴沈吟道：「羅嚴塔爾遠在海尼森，又有孩子生父的名分，作為發
言者卻又能避開這一場渾水，實在聰明啊。」
法倫海特心道：聰明的恐怕是皇帝與大公吧？無論是考驗羅嚴塔爾的心意、整頓顢頇無能
的司法部門，或者藉此宣布開始議會成立計畫，都是在這兩人的計畫之中。
「他為難什麼？他說的都是實話！這傢伙終於幹件好事了！」畢典菲爾特湊過來，「直接
在掀了對方底牌，陛下也不用在月底送米達麥亞去跟他結婚！」
「關於造訪海尼森，下官來得及請求陛下讓下官隨行嗎？」終於被允許復職，參加了在大
本營第一次御前會議的魯茲則是很興奮，皇帝萊因哈特有意帶一至兩位一級上將拜訪海尼
森，至今尚未踏上巴拉特星系土地的魯茲，對於海尼森很是好奇。
「也要看陛下的病情吧。」繆拉輕輕嘆了一口氣：「聽說陛下不僅是身體狀況不好，心情
也很低落。」
講到皇帝的身體狀況，軍部眾人一時都沈默了。
皇帝萊因哈特這一年來身體狀況始終起伏不定，著實是帝國隱憂，雖然大公的精明強幹完
全可以讓帝國順利運轉，但是光是看今天御前會議上大公臉色神情，法倫海特就知道大公
心裡牽掛的唯有皇帝病情。
想之前看到那篇文章，法倫海特難得有些擔憂，要到什麼時候，皇帝與大公才會意識到他
們是彼此靈魂的另一半，唯有相擁相繫才能在宇宙間飛翔呢？大公與皇帝之間情誼毋庸置
疑，但若不打破現狀，一直處於這樣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關係也無用處。
奧貝斯坦一直希望皇帝也好或大公也好，能夠對「未來」有更明確的規劃，在遲鈍的皇帝
那邊得不到答案後，轉而向大公施加壓力，雖然大公眼下看似屈服了，但也不過是虛應故
事，照這樣狀況下去，就算是到大公歡度兩百歲生日也不會有結果，法倫海特不是覺得幸
災樂禍，可這幾個月的徒勞無功是明擺在眼前的事實。
在讀過那篇〈再見，昨天；再見，明天〉後，終於不用忙米達麥亞那邊事情的閒人法倫海
特這兩天一直在考慮，是不是該再對大公提出建言呢？這可是別說加班費，在這個節骨眼
得罪奧貝斯坦這個小人，弄個不好可能會過往軍旅生涯的宿舍費都會被追繳的困難活呢！
也不是說積德行善，法倫海特心不甘情不願地承認，那篇文章觸動了他心中的某一部份，
讓這位壯年軍官想起當年他走進那扇大門前，曾經對自己立下一個願望：
若是能僥倖活下去，真希望看看這兩個年輕人能走到哪裡去啊…….
「法倫海特！法倫海特！」
法倫海特回過神來，「怎麼了？」
「是流肯少校來傳達陛下的私人旨意。」
皇帝的次席副官流肯少校立在眾將官之前，他官階比眾將官低，所以向眾人行禮後，轉達
了皇帝個人的邀請。
皇帝病倒後，被大公要求停止操勞公務，數日來休養病情時別無他事，於是想聽聽當時宇
宙港眾人拯救雙璧之子的情節，而米達麥亞元帥、繆拉一級上將、畢典菲爾特一級上將、
瓦列一級上將以及艾傑納一級上將，這五位高階將官為了完成在費沙回廊的兩端建設防衛
新帝都的軍事據點的計劃，預定離開費沙兩個禮拜，故皇帝趕在他們出發之前邀請眾將官
後在皇帝私人住處見面。
流肯說，皇帝萊因哈特對於宇宙港奪還雙璧之子事件非常高興，也非常想知道細節，只是
不好公開表揚，只好以私人理由邀請知情者與參與者，然後修特萊對魯茲與畢典菲爾特道
：
「陛下並請魯茲閣下、畢典菲爾特閣下，向瑪麗嘉小姐、愛奧斯小姐與芙蕾亞小姐提出邀
請。」
這三位女性找回菲利克斯出了很多力，故皇帝也想親自當面道謝，為避免麻煩，所以皇帝
並沒有發出正式的邀請函或命令，修特萊考慮後，在來找眾人時，順便向克斯拉、魯茲和
畢典菲爾特轉達皇帝的邀請之意。
克斯拉倒沒什麼，魯茲和畢典菲爾特第一時間聽到皇帝的口諭時，表情都有點微妙。
「芙蕾亞啊……」
法倫海特和梅克林格對望一眼後啞然失笑，再次對皇帝的遲鈍感到無言，先不說年紀差距
過大的愛奧斯小姐與瑪麗嘉小姐，芙蕾亞小姐先前與大公相親過又被拒絕，現在皇帝想見
她，人家難道不會七上八下想說皇帝什麼意思嘛？
修特萊年紀長於二人，接收到同樣是人精的梅克林格眼神，立刻表情自然地補充說明：皇
帝與大公單純只是想表達謝意又不好公開會面而已。
畢典菲爾特倒不是想到這個，他搔搔頭髮，有點為難地說：「可是姐姐不住在我的宿舍啊
，她現在住瓦列家啊…….」接觸到其他人，包括好友繆拉炯然注目，畢典菲爾特連忙為
姐姐辯護：「………..你們幹嘛這樣看著瓦列？是瓦列家的伯父伯母邀請的！我保證我姐
對瓦列什麼也沒做！」
瓦列在一邊摀住臉，他真心希望畢典菲爾特不要再講下去了。
※※※※※※※
皇帝萊因哈特今天精神不錯，雖然御醫團隊囑咐身旁侍從不可讓皇帝過於勞累，皇帝就說
想用通訊設備搜索東西，事實上是用通訊設備處理一些重要文件。
「陛下，不是說好不要過於勞累嗎？」
皇帝差點跳起來，沒好氣地看著那個悄悄靠近，對自己行了一禮的紅髮青年：「吉爾菲艾
斯！你偷襲朕！這是可恥的！」
「陛下言而無信，難道就不該檢討嗎？」
皇帝徒勞地辯解道：「朕是看一些網路文章無聊了，才打開文件看看。」
「這就奇怪了。」紅髮大公揶揄地道：「我剛剛看到，陛下昨天才說要起草『惡劣遺傳因
子排除法』的廢除命令，還有其他很多文件呢，應該都是小精靈為陛下打包處理了。」
「呃…………..」
萊因哈特這才想起，他的私人通訊設備會將皇帝處理的公文自動上傳到皇帝專屬的文件處
理器，這兩天皇帝生病，於是命令大公全權處理公務，皇帝卻還沒取消私人通訊設備的設
定，想來自己偷偷摸摸做了多少事，大公那裡根本一目了然。
連點小壞事都會被逮個正著，皇帝脹紅了臉，賭氣不發一語。
大公只是逗了皇帝幾句，倒沒有深究，皇帝此次發病發得蹊蹺，大公暗中調查了原因之後
，決定保持沈默不置一詞，只專心讓皇帝養病，偏偏皇帝耐不得平靜，不兩日就開始小動
作不斷，像是邀請客人私人會面，也是心血來潮，不過如果皇帝能因此不要想東想西，大
公是無條件贊成的。
「對了，兩天後的私人會見，只有魯茲他們，朕還想見巴拉特星系的人，吉爾菲艾斯你幫
朕安排一下。」
※※※※※※※※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放眼全銀河系應該也管用，這個恆星提供了人類發源母星的熱
源，還提供了這麼雋永的諺語，看在這個份上，瓦列一級上將只是嘆了一口氣，按按抽痛
的額角。
「不，不要火箭砲，把它拿下來。」
「爸爸，那多可惜啊！是我特地拜託愛奧斯阿姨做的呢！我們還改造了您的義肢！」
是說，瓦列更不懂的是，為什麼畢典菲爾特的姐姐會被當作客人，邀請到瓦列家作客呢？
這要從那天雙璧之子奪回戰說起，瓦列一級上將絕沒想到，平常單槍匹馬出門，有朝一日
回家時竟然攜家帶眷順便夾帶一個客人——遠道而來的父母與許久不見的兒子，還有被父
母邀請回家作客的愛奧斯‧畢典菲爾特小姐，也就是同僚畢典菲爾特的姐姐。
根據老瓦列夫婦的說法，愛奧斯這次前來費沙是來為了自己故鄉的礦藏，故前來成為帝國
中心的費沙尋找合作廠商，並且吸收一些最新技術，她在旅程中與瓦列祖孫結識，一路上
多所照拂，老瓦列夫婦和瓦列的兒子都非常喜歡她。
沒想到在費沙落地不到五分鐘後，只因為當時宇宙港正在搜索拐帶孩子的嫌疑犯，幫他們
提著隨身行李的愛奧斯竟然形象與嫌疑犯「一個紅髮紅衣的漂亮女人」相似，所以莫名其
妙捲入追捕中。
等到誤會解開後，深感歉意的老瓦列夫婦堅持要請畢典菲爾特小姐到家裡小坐，對此毫無
話語權的瓦列一級上將眼睜睜看著那個美女從家中小坐到過夜，從過夜到借住下來。
當初抵達費沙時，瓦列因為是成家的人，所以之前他雖然是單身赴任，但是軍部特別分給
他一戶寬敞公寓，雖然只是中等裝潢但是房間甚多，就是考慮到他往後可能有親人前來團
聚的原因，可竟然成了瓦列老夫婦阻止畢典菲爾特小姐想去找間飯店下榻的或借住弟弟家
的打算，開口邀請她住在瓦列官舍。
然後，雖然畢典菲爾特小姐一直說「當初在打鬥中撕壞裙子以方便打架的是她自己」，瓦
列老夫婦仍是堅持「要賠償人家」為理由，說是出外與人洽談也需要門面之類的，還帶畢
典菲爾特小姐去費沙最著名的購物中心買了許多漂亮衣服，當然，刷的是瓦列的卡。
畢典菲爾特小姐為了表示感謝，於是主動說她是個工程師，當初畢典非爾特送給繆拉的二
輪陸上車就是她改造的，然後瓦列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家管電腦、草地上的澆水器、新買的
照護機器人、連地上車也不保——
為了轉移畢典菲爾特小姐對在車上裝置雷射光刀的興趣，瓦列開口道：「對了，畢典菲爾
特小姐，有一件事要告知您。」
瓦列今日收到了大本營的指示，養病中的皇帝想要私下會見之前在宇宙港奪回雙璧之子時
出力的人，其中包括了畢典菲爾特小姐。
「陛下與大公要見我？」抓抓那頭已經亂七八糟的鮮紅髮辮，畢典菲爾特小姐問道：「那
弗利茲和他朋友也去嗎？我來這幾天，弗利茲能躲我就躲我，連帶我連他朋友除了宇宙港
那次，後來都沒見到面。」
畢典菲爾特小姐對弟弟的朋友，也就是繆拉提督非常感興趣，一直想要好好認識一下，偏
偏畢典菲爾特似乎頗為忌憚他的姐姐，總是逃之夭夭，連帶畢典菲爾特小姐根本無法好好
結識繆拉。
瓦列在心中抽動一下嘴角，畢典菲爾特也會怕他這個姐姐啊……..
「繆拉一級上將自然也在。」
「那太好了！」畢典菲爾特小姐先是一拍手，然後帶著油污的手撐著下巴想了一會兒：「
既然要去見皇帝陛下，那可不能兩手空空，我來做個禮物好了！」
「哇！愛奧斯要去見陛下了！我要告訴爺爺奶奶！」倒是瓦列的兒子歡呼一聲，跑進房子
裡面去告訴老瓦列夫婦這個消息了。
這時天色已暗，站在家門前的瓦列，看著那個眼前若有所思的女子，這個以古神話黎明女
神為名的女子，在無意識揉著鼻子時，把油污蹭到了臉上。
瓦列在心中交戰，到底是要阻止這個女子做出什麼奇怪的東西如雷射光束砲或噴射飛天引
擎之類的，還是要阻止她繼續用機油糟蹋自己頭髮？就在思考時，他的手義肢手指不自覺
抽動了幾下。
「嗯？」瓦列下意識拿下手套，抓握一下自己的義肢，檢查一下它的狀態。
「您怎麼了？」畢典菲爾特小姐上前注意到瓦列的動作，她上前問道：「您的義肢出問題
了嗎？讓我看看。」
「不………..」
「別客氣，我就是靠這個吃飯的。」看著女子從口袋裡面拿出一隻工具，略垂著頭開始專
注地檢查瓦列的義肢，瓦列看著那張帶著幾處油污臉蛋，
愛奧斯是地球古文明中黎明女神之名，有詩人讚美她的頭髮是晨霧，手指如玫瑰，走過之
處會落下玫瑰與露水；瓦列對於晨霧與玫瑰瞭解不多，但這個女子所經之處，必然是颯爽
的清風吧。
「這樣是不是順暢多了？如果還不行的話，我建議您可以拆下來讓我——」
瓦列惶恐地說：「不不不，畢典菲爾特小姐，我的義肢也不需要能發射雷射光或暗器，它
只要是一隻普通的義肢就好了。」
「那就太可惜了。」愛奧斯，應該是說是畢典菲爾特的姐姐，這個扁扁形狀美好的嘴唇，
斜睨了瓦列一眼，她不無委屈地說：「不過這麼爛的設計，我還不如重新做一個給你呢！
」
瓦列連連苦笑，要是愛奧斯小姐知道這是軍科學院特地為他量身定做的義肢，鑑於她是那
個畢典菲爾特家的人，恐怕她接下來要開始嘲笑軍部無能之類的。
只是，瓦列注目著這個女子，她那歪著頭，有些傲慢得意的笑意裡，明明瓦列忽然意識到
原來晨霧與玫瑰是那麼美好的東西，這樣的感覺，在妻子與他死別之後，瓦列第一次感受
到。
這位畢典菲爾特小姐在晉見皇帝與大公之後，獲得皇帝的聘任，進入國家新設立的銀河科
學院工作，她往後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回故鄉去，但不只是因為工作的關係，此是後話了
。
※※※※※※※
面對皇帝忽然提出的要求，大公倒沒有「以皇帝身體抱恙」為由馬上一口回絕。
「您想見巴拉特星系的人？不是已經交給伯爵小姐了嗎？」當時皇帝與大公已經商量好，
作為帝制的最高存在，皇帝即使有意往立憲帝制，也在米達麥亞一案表明態度，但議會制
度乃是國之大事，皇帝目前將以超然身份旁觀，等到議會制度出現明確組織計畫後，再表
達樂觀其成的態度比較適宜。
「讓伯爵小姐去應付那些專家就夠了。」皇帝擺擺手：「是那群隨扈，吉爾菲艾斯，朕聽
說這批隨扈人員是楊艦隊的舊部。」
宇宙港事件中，這些隨扈人員事實上也出了一份力，只是他們後來表示為善不欲人知，逮
捕嫌疑犯後立刻閃人，皇帝本來就對這些頗有淵源的人很感興趣，也想跟他們聊聊關於舊
同盟軍務的看法，並傳達皇帝個人對舊同盟軍方人員的善意。
大公沒有馬上答應，只挑起了眉：「您要是做得太明顯，司法尚書要掛冠求去了。」
「朕本來就要換掉他！」皇帝哼了一聲：「沒藉著這次去了他的位置，不過吉爾菲艾斯太
善良，給他一個體面罷了。」
「屬下也認為他思想太過封閉，不適合久待，不過文官撤換太快，會讓外界誤解您的想法
。」大公素知皇帝嫉惡如仇的個性，
「誤解什麼？文官無能是事實！」皇帝不高興地說：「問題在國務尚書瑪林道夫伯爵，已
經快要一年了，他還沒辦法處理完瓦爾哈拉星系的問題，讓朕與大公得親自監督著這些文
官。」
國務尚書瑪林道夫伯爵日前才發出超光速訊息，向位於費沙的大本營表示，因為舊帝國區
處於百廢待舉，而且原本舊貴族各自的領地重新劃為一統，直接由帝國管轄，國務尚書瑪
林道夫伯爵雖是兢兢業業，但光是整理舊王朝五百年來的爛帳已經是非常重的負擔，也使
他始終滯留在舊帝都無法前往費沙。
皇帝當然清楚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也知道瑪林道夫伯爵除了品德出眾，能力和他那才
氣縱橫的女兒希爾德畢竟有差距，皇帝內心深處還是非常渴望有一個能力更出眾、格局更
寬廣的人才來出任國務尚書一職，當然在皇帝與大公心中，目前已經有了人選，不過還不
到宣之餘口的時候。
「總之，朕到底有沒有時間嘛？」
以往伯爵小姐還會委婉拒絕皇帝過多的要求，現在首席秘書希爾德被皇帝撥去和拜訪團議
事，於是大公忙於國務外，還像昔日一樣，身兼皇帝的秘書，為皇帝排定行程表；義勇奉
公的大公簡直是有求必應，皇帝自己沒發現，他但凡撒個嬌，大公就會像是變魔術一樣擠
出時間，滿足皇帝的想法。
面對皇帝期待的目光，大公最終還是退讓了：「八月底有一個公開儀式，是陣亡將士墓地
的峻工典禮，那裡離招待使者團的行館並不遠，改動一下行車路線，應該可以製造一個空
檔會面。」
「那太好了。」皇帝心願得償，開心地綻開一抹笑意說：「畢竟到了海尼森，也有很多事
情要忙，也未必能見到一面。」
皇帝萊因哈特打算造訪海尼森，是在年初返回費沙不久後就親自指定的行程，雖然出發的
時間還沒確定，但是皇帝非常期待再次造訪風氣自由的巴拉特星系首都，當然，皇帝心中
暗暗地期望冬薔薇園的薔薇已經恢復盛況，那他就可以和吉爾菲艾斯重新回到那裡。
在哪裡，皇帝也許就能鼓起勇氣，他就可以………..
「陛下，容我進言。」大公卻罕見地露出不贊成的神色：「若您的病情還是這樣起伏不定
，我就要請陛下慎重考慮此次遠行的計畫，因為您的病情反覆，作為宰相，我不能任您這
樣遠行。」
「生病了又怎樣，吉爾菲艾斯不是要跟朕………」皇帝皺眉地說，忽然意會到大公的話意
，他從椅子上坐起身，逼視坐在他對面的大公道：「你不跟朕去海尼森？」
大公垂下暖藍的眼眸，避開皇帝銳利的眸光：「臣是宰相，有責任監國，前次是因為遠征
，如今帝國方定………..」
「夠了！朕不想聽！」
大公看著皇帝躺回椅子上，用被子蓋住自己身體，像一條裹在繭中的毛毛蟲，失望情感從
皇帝的肩背發散出來，他的心也刺痛了一下：「那麼，等帝國更穩定了，臣再陪您去……
….」
「不要！」皇帝轉過臉來，惱怒地大喊道：「吉爾菲艾斯，朕就是不要九月待在費沙！朕
早說過了，朕討厭九月！」
在皇帝的怒目中，原本避開皇帝目光的紅髮大公抬起臉來，那雙暖藍色眼眸卻難得冷酷如
深海闇藍。
「陛下，但九月年年始終都會再來，臣已經接受了這樣的現實，專心尋找自己的幸福，陛
下又何必一直逃避呢。」
「吉爾菲艾斯，我………」皇帝清楚地看到，海尼森大火後吶晚，陌生得有些可怕，英俊
得有些可怕，神情有些可怕的男子，忽然坐在自己面前，像園遊會那晚看著自己。
總是溫柔包容皇帝的大公，一瞬間流露了自己的感情，那個在溫柔軀殼內同樣為愛受傷痛
苦的靈魂。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吉爾菲艾斯，我是想……我是想……皇帝惶急不知所措，不知
道要怎麼讓眼前人明白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心情，為什麼只是手顫抖著，嘴唇卻發不出聲
音來……….
一瞬間之後，大公又恢復原本的樣子，起身向皇帝行禮：「是臣失儀了，臣告退。」
「等……」皇帝想伸手拉住摯友。
大公卻迅速轉身離開，只有那加快腳步與僵硬的背影，才能顯示大公的心情也不平靜。
望著大公離開的背影，又失望又懊惱的皇帝一揮手，原要將放在桌上的花瓶扔向大公，但
卻又在注意到花瓶裡面插著的花朵而遲疑了。
花瓶裡插著的，是費沙星系最後的薔薇。
夏天終於要結束了。
皇帝萊因哈特始終無法鼓起勇氣。
※※※※※※
皇帝以私人身份會見眾將官與數位女性的聚會雖然時間不長，不過皇帝鬱悶的心情難得恢
復了些。
因為是皇帝私人會客，所以好奇者只能擠在走道邊，伸脖子去見皇帝邀請的女性客人。那
天費沙大本營皇帝居所來往的人們也陷入一種莫名的熱烈中，原因無他，除了作為皇帝幕
僚的伯爵希爾德希爾德、由克斯拉一級上將領著的、瑪麗嘉‧佛耶巴哈小姐嬌小可愛，由
魯茲一級上將帶著的芙蕾亞小姐。
還有由瓦列一級陪著的上將陪著畢典菲爾特小姐那一八五的身高，和出眾美貌，更引得許
多人狂熱討論：
「媽啊！加上高跟鞋，連瓦列提督都矮她一個頭。」
「是畢典菲爾特提督的姐姐穿著高跟鞋，看起來跟大公一樣高啊！」
「黑槍那裡傳來的流言是真的，畢典菲爾特閣下的姊妹超級美！」
「芙蕾亞小姐如果是愛神的話，愛奧斯小姐就是女巨人！」
「天啊，傳言是真的，長太美才被逮捕的！」
「別胡說，這樣的話豈不是整個大本營都要抓去關，連米達麥亞元帥都要逮捕歸案啊！」
「只是剛好頭髮衣服顏色相同而已……..」畢典菲爾特一級上將在旁小聲說：「分明就是
個鬼見愁、女魔頭。」
坐在位置上的皇帝原本因為大公又去雷打不動的相親會議，因此心情原本有些低落，故一
開始親切有禮地向諸位女性問好，並且特許落座。
不過，出乎皇帝萊因哈特意料，這次會面意義重大，原因無他，皇帝竟然在這次會面中，
挖掘到兩位生命科學與機械工程的頂尖人才，使得銀河帝國的科學研究與工程發展從胥夫
特時代至今止步不前，終於開始邁步，此事後話了。
會見時間不長，但是皇帝萊因哈特的心情在交談中稍微好轉，畢典菲爾特小姐贈送的禮物
更讓皇帝的心情難得開朗起來。
那日大公面見皇帝時，難得看到皇帝把玩著一個小小的機械盒子，滿面容光煥發：「吉爾
菲艾斯，朕決定了，朕要聘任芙蕾亞小姐與愛奧斯小姐！」
※※※※※※※※
時光匆匆，八月即將結束了。
新帝國曆二年八月二十九日，恢復了精神的皇帝公布皇家科學院即將聘任兩位女性科學家
，並公開演講，鼓勵宇宙有才能的女性積極進取後，前往陣亡將士墓地的新建峻工典禮，
病了好一段時間後，終於公開露面的皇帝看起來氣色很好，在大公的陪同下，皇帝顯得精
神奕奕，比起為了降低冷肅氣氛而擺放著的花束更顯得光彩煥發。
（以下為原文摘錄）
儀式結束後，萊因哈特接受了幾個遺族的行禮，由三萬名士兵所排列而成的隊伍之間，優
雅地走了出去。
「皇帝萬歲！皇帝萬歲！」
充滿著狂熱與韻律性的呼聲，好像波浪似地，在他的左右形成一道音牆。高登巴姆王
朝的時代，「皇帝萬歲」的呼聲，只不過是由貴族所主導的一個慣例，但是現在的呼聲，
卻是士兵內心忠誠的具體表現。
「看起來身體很健康哪，真是太好了！」
這個時候與皇帝隨行的人有：國務尚書瑪林道夫伯爵、軍務尚書奧貝斯坦元帥、帝
都防衛司令官兼憲兵總監克斯拉一級上將、費沙方面軍司令官魯茲一級上將、大本營幕僚
總監希爾格爾。馮。瑪林道夫中將、皇帝首席副官修特萊中將、皇帝次席副官流肯少校、
以及貼身侍者艾爾密。馮。齊列等人，合計共有二十四名。如果有人仔細加以觀察的話，
大概還可以發現隨行的人當中有二名御醫。他們雖然也穿上了軍服，但是看起來就明一種
不協調的感覺。
米達麥亞元帥、繆拉一級上將、畢典菲爾特一級上將、瓦列一級上將以及艾傑納一級
上將，這五位為了完成在費沙回廊的兩端建設防衛新帝都的軍事據點的計劃，預定離開費
沙兩個禮拜，前往當地視察。所以此時隨行在萊因哈特身邊的，只有費沙帝國軍部中樞的
人員。正因為如此，警備所負的責任更是重大。事實上，也不僅限於這一次，親衛隊的干
部軍官們，經常因為龐大的精神壓力，而與胃痛結下了不解之緣。但是副隊長尤肯斯上校
，雖然飯量小，但是卻不曾有過任何一次的胃痛經驗，因此獲得了「鐵胃」的外號。
最行察覺有異樣的，便是這個「鐵胃」。他之所以能夠察覺狀況有變，根據他後來的
說法是－－其他的人都在看皇帝，而他則是在注意那些凝視皇帝的人。
當上校對他報告情況可疑的時候，奇斯裡的瞳孔立即停留在一名男子的身上。那是
一名身穿軍服、喬裝成士兵、年約三十過半的男子。但是他的行動舉止，卻沒有集團成員
所該表現出來的秩序。奇斯裡快速且明確地下達不小心警戒的指示。
暗殺者在行動的哲學上，與「鐵胃」是處在完全相反的那一端，他將自己的憎惡與殺
意經由視線，全部投注到萊因哈特的身上，根本沒有見到其他的人。
就在皇帝身邊的三公尺前，暗殺未遂的犯人被逮捕了，從他身上發現了陶制的氰酸
瓦斯噴劑、以及塗了尼古丁毒劑的竹刀。但是這一出暗殺未遂的真正好戲，是在犯人被逮
捕以後才上演的。當犯人的雙手被銬上雙重電磁石手銬、兩邊腋下由士兵挾持著，已經完
全失去了抵抗能力的犯人，對著一直冷淡地注視著這一幕的萊因哈特，發出了慘烈的叫罵
聲。
「金髮小子！」
這句叫罵聲，在萊因哈特還沒有登上帝位的時候，幾乎已經是他耳熟能詳了。當然，
這一句話羅嚴克拉姆王朝則構成了大不敬的重罪，不過這名犯人既然已經犯下了弒君未遂
的大罪，這一句大不敬的叫罵，只不過是在一個大水池裡再添了一滴水罷了。
正當他張開嘴巴要再度叫罵的時候，奇斯里一揮手，甩了他一個大耳光。這一擊毫
不留情，罪犯整個人都搖晃起來，幾乎讓人感覺犯人的頸椎就要被打斷了。
（以下四句非原文）
「等等，朕好像看過這張臉。」皇帝萊因哈特原本冷冷地注視著刺客，忽然簇起眉頭，那
張過於平凡的臉，卻出乎意料地並非初次見到。
在得知有刺客之時，便始終用身體擋在皇帝前面的大公聽到皇帝言語，也凝神打量那
個刺客：「這麼說的話………..」
「吉爾菲艾斯，你也有印象？你與朕一起見過他？」
就在大公思索時， 奇斯里問那人道：
（原文）「你這個家伙，就是那企圖要破壞秩序的地球教信徒嗎？」
「我不是什麼地球教信徒！」
那男子呻吟著，鮮血和憎恨從他破裂的嘴唇流出來。他集中眼光注視著年輕俊美的
皇帝，好像想用瞪視燒死他似地。
「你難道忘了威斯塔朗特？三年前發生的那個慘劇，你已經忘了嗎？」
從男子口中說出的這個名詞，就像由一只弓上射出的無形的箭，從萊因哈特的耳朵
，貫穿到他的心臟。
「威斯塔朗特——」
此時大公的回答正好與那人的叫喊重疊，打在皇帝開始戰慄的身軀上：
「萊因哈特大人，他是法庭裡面那個書記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