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設巨多
蒼蒼是真嚇了一跳，他雖然小，卻已經懂事，知道死亡是永遠看不見那個人了，但他的爸
爸卻還在，他不懂，霖霖哥哥為什麼會這樣說？
「哥哥，可是我爸爸還活著呀。」蒼蒼困惑得很，「為什麼你說他死掉了？」
夏逢霖淡淡笑道，「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以後種種，譬如今日生。」
蒼蒼當然沒可能聽懂，「啊？」
「這話的意思就是，當一個人想要重新做人的時候，過去就像死掉，未來就像擁有一段全
新的生命。」夏逢霖說道。
「你的意思是，爸爸他想重新做人嗎？他為什麼會這麼想？」蒼蒼一整個想不透。
「我們遇上重大災難，或許會有不同的想法，你爸爸不是遇到車禍嗎？」夏逢霖舉例。
「可是他沒有怎樣。」蒼蒼像是懂了，卻又不能理解，「這樣他也會改變嗎？」
夏逢霖反問：「你會不會很想要爸爸換成一個很好的爸爸？」
蒼蒼眼睛瞪得很大，想了好幾秒才回道：「想，可是不敢。」
夏逢霖放輕聲量：「你有沒有在心裡偷偷想過？」
蒼蒼再度安靜一會兒，才輕輕點頭，「有。」他眼眶微紅，「哥哥，我是不是不應該這樣
想？這樣想會不會很對不起爸爸？」
夏逢霖很明白這種心情，他從前很辛苦的時候，也不是沒有想過，如果能換一個媽媽該有
多好，但如果媽媽當時真的完全變好了，他也不會立刻就開心，反而會害怕，覺得自己對
不起過去的媽媽。
於是他開口安撫孩子：「蒼蒼，你這樣想，是在幫爸爸喔。」
「咦？」蒼蒼不懂。
「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會希望變成更好的人，可是有些人可能因為某些事情，沒辦法變成
更好的人了。你在內心希望他變成更好的人，沒有給他壓力，並沒有錯。」夏逢霖一口氣
說了好一些，自己都有點被繞暈。
蒼蒼眼睛亮了一下，隨後又黯淡了，「可是我也沒有幫到他啊。」
「誰說的。」夏逢霖天外飛來一筆，「蒼蒼，這世界上是真的有神。」
蒼蒼迷茫，「神？」
夏逢霖點頭，「嗯，就是你跟神許願，神可能會幫你做到。你許了想要一個好爸爸，對不
對？」
蒼蒼問道：「神是聖誕老公公嗎？」
夏逢霖回道：「有點像，你要這樣想也可以。」
蒼蒼很天真，「可是聖誕老公公從來沒送過我禮物啊。」
夏逢霖內心有點不捨，一個從來沒收過聖誕禮物的孩子……。他定定神，溫聲說道：「那
是因為他想要送你一個大一點的禮物，要存好幾年。」
「咦？」蒼蒼不懂。
夏逢霖問道：「你爸爸是哪天出的車禍？」
蒼蒼那天心驚膽戰的，當然記得，「12月24日。」
「那天就是聖誕夜，對不對？」夏逢霖解釋道：「你看，從那天之後，你爸爸是不是變了
？」
蒼蒼反應過來，「霖霖哥哥，你是說，聖誕老公公送我一個新的爸爸？」
夏逢霖點點頭，「嗯。他的思想是新的，就像是我剛剛說的，他想法變了。」
蒼蒼笑了幾秒，又有點沮喪，「可是我在學校有聽到大哥哥說，聖誕老公公是假的。」
夏逢霖繞口令似地安撫著孩子，「不管聖誕老公公是真是假，你收到禮物這件事是真的。
」
蒼蒼被講懵了，「啊？」
「你的爸爸變好了啊。」夏逢霖此時此刻是真心為蒼蒼高興，「他遇到這麼大的車禍，決
定要好好對待你了。你要好好珍惜，他會對你好很久很久。」
「真的嗎？」蒼蒼又驚喜又疑惑，「他不會變回去嗎？」
夏逢霖笑道，「不會的，因為是禮物。你看，我送你的禮物有收回來過嗎？」
蒼蒼搖搖頭，事實上他今天穿的衣服，還是霖霖哥哥送的，「沒有。」
「聖誕老公公比我大方很多喔，他送你的禮物當然不會收回去。」夏逢霖笑道。
蒼蒼開心是開心，但還是半信半疑，「真的嗎？」
夏逢霖也沒指望蒼蒼完全相信他那套說法。
熊熊因為完全不必要的愧疚心，不知道如何跟蒼蒼說這一段，蒼蒼對父親還是又愛又怕，
也不敢直接問熊知渙，怕問了一切化為幻影。他跟蒼蒼說這麼多話，只不過是要當個出口
，跟蒼蒼說說話，讓蒼蒼更開朗樂觀罷了。
待蒼蒼長大了，自然能很快接受父親是車禍所以大澈大悟的說法。如今，他只想蒼蒼的心
更安穩，更能享受生命的美好。
夏逢霖點點頭，自然地話鋒一轉，「既然你爸爸變好了，哥哥下次請你們一起吃飯好不好
？」
蒼蒼愣了一下，隨後瘋狂搖頭，「不、不行。」
夏逢霖笑道：「我再找你爸爸說。」
蒼蒼說道：「爸爸很兇的，我怕他兇你。」
夏逢霖又笑，「你不是說他變好了？」
「我不知道他對別人怎麼樣，以前他也對別人好兇。」蒼蒼認真說道：「霖霖哥哥，我好
怕你被兇。」
「不會的。」夏逢霖心想，叫著叫著，他還確實變成蒼蒼的哥哥了，「他也會對我很好的
。」
「噢。」蒼蒼也不知道信不信，站起身來，「霖霖哥哥，我該回家了，我怕爸爸找不到我
會著急，他現在很關心我。」
「我帶你出去。」夏逢霖深知依熊熊的個性，應該會等在附近，他也想看看熊熊，一眼就
能安心。
蒼蒼點點頭，夏逢霖早就整理好一袋餅乾和常溫蛋糕，他這次準備的份量遠比先前還多，
當然不光是為了孩子，還為了爸爸。他的爸爸。
一走出不知處，熊知渙就走了過來。是白白他們衝出門，先跟熊熊通知夏逢霖要帶蒼蒼出
來了，讓熊熊可以裝成不期而遇，直接把蒼蒼帶走。
夏逢霖這次才仔細地看清楚如今的熊知渙。熊知渙原來就不是長得精緻的那種人，五官偏
粗獷豪邁，濃眉大眼、膚色偏黑，坦白說五官算是端正能看的，然而原來的熊知渙神色頹
喪，眉宇都是戾氣，看起來自然就讓人沒有好感，如今裡頭的芯換成了熊熊，代入熊熊那
種溫和卻不失威嚴的氣質後，竟莫名變得順眼許多。
夏逢霖在內心驕傲地想，是了，就是裡頭裝的是他的爸爸，才能整個人都變好看了。
「爸爸。」在蒼蒼叫出聲之前，夏逢霖就已經先用意念喚熊熊了。
「霖霖。」熊熊同樣用靈魂回話。
雙方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蒼蒼沒注意到這些，他沒想到會剛好遇到熊知渙，愣了一下才叫道：「爸爸！」表情怯生
生的，像是怕被罵的樣子。
「蒼蒼，你怎麼在這裡？」熊知渙問道。
「熊先生，我叫夏逢霖，很喜歡蒼蒼，蒼蒼先前常到這裡來。」夏逢霖之前送過蒼蒼很多
日常生活用品，但他知道原來的熊知渙因為不關心孩子，根本不見得知道蒼蒼拿到過很多
他人的捐贈品。
「謝謝你照顧蒼蒼。」熊知渙對夏逢霖淺淺躬身，「我先帶他回去了。」
蒼蒼見熊知渙唇邊還掛著笑，對夏逢霖很和善，一點也沒生氣，鼓起勇氣說道：「爸爸，
霖霖哥哥說要請我們吃飯。」
「你霖霖哥哥很照顧你吧，爸爸之後努力賺錢，我們請你霖霖哥哥吃飯。」熊知渙先低頭
對蒼蒼說完，才對夏逢霖說道：「夏先生，謝謝你對蒼蒼的照顧，下回我們請你吃飯。」
夏逢霖淡淡地笑，「好。」
熊知渙微微點頭，「我先帶蒼蒼回去了。」說完牽過蒼蒼的手，一大一小先離開。
夏逢霖站在那裡看著他們走了幾步，內心很暖，紀雲深不曉得什麼時候來到他身後，摟住
了他的腰。
「哄小孩技術很好，回去龍族後我們也生一個？」
夏逢霖騰地一下，耳廓立刻就紅透。
也聽到這話的熊熊，狠狠地咬住了牙。
蒼蒼有些莫名其妙，「爸爸，你生氣了嗎？」
熊知渙對他擠出一個笑容，「沒有，爸爸心情很好。」才怪！
可恨的紀雲深！當場撩他兒子！可惡！
夏逢霖夾在兩位男性之間，有些為難，他知道紀雲深是故意的，小小聲地說：「以後這話
私下講，你弄得爸都生氣了。」
「有嗎？我沒聽到。」紀雲深輕笑，「而且我是真的想跟你生一個，為什麼不能講？」
夏逢霖被撩得不知所措。
愈走愈遠的蒼蒼則更迷惘了，爸爸真的沒生氣嗎？
熊熊：去你的紀雲深！快放開我兒子！
＊
夏逢霖原來打算跨年那天，不知處營業到下午三點就要打烊，在四點前進到信義區，以免
之後就進不去，耽誤去紀雲深家拜訪的時間。
但是他後來想想，決定乾脆店休一天，他早上在不知處把蛋糕做好，請快遞先送到紀家去
，讓紀家的阿姨先冰起來，然後去剪個頭髮。
他這陣子忙到沒空剪頭髮，本來清爽的短髮已經有些長，瀏海長到會遮眼睛，平時要撥到
兩側去，還是會一直沾到額側，製作甜點時有點不便，但他忙得連騰空去剪頭髮的時間都
沒有，只能早上做糕點時都用夾子夾起來，營業之前再拿掉那些小黑夾。
當初他剪髮時，設計師就很得意地跟他說過，就算沒空回去剪，留長了還是會很好看，如
果上個髮蠟再撥一撥，應該就能上電視了。
夏逢霖當初只是敷衍地笑過，他心想那都是髮型設計師的恭維，他頭髮連染都沒染，主要
是他耐不住性子為了一頭頭髮在那裡坐那麼久，哪可能有上電視的資本，更別提他的個性
和年齡，全都跟電視無緣，倒沒想到如今看起來還很順眼。
不過再怎麼耐看，他也無法忍受繼續夾小黑夾的日子，所以他乾脆連幾個小時的不知處都
不開了，直接店休，抽空去剪頭髮。
紀雲深聽到他的打算，笑著說：「也幫我去預約吧，跟你同個時段，我也來剪。」
紀雲深回國後留的是偏長的短髮，平時都紮個小馬尾，最近也愈來愈長，打理起來有些不
便。以前沒有夏逢霖在身邊，他還有點心思對付這顆頭，現在他光是忙著逗弄照料他家小
風鈴都來不及，哪有空理它，洗個頭都要洗整吹比較久，麻煩，索性也剪了。他太久不在
台灣，不知道找誰整理，就交給夏逢霖預約。
夏逢霖點點頭，他倒是對學長留什麼髮型沒意見，反正在他眼裡那都是好看的。正打電話
加一筆預約，跟店裡助理在對資料時，紀雲深又添了一句：
「我就跟你剪一樣的髮型，情侶頭。」
夏逢霖當場愣住，助理在那裡跟他對時間和人數時，他完全沒聽進去，直到助理說：「請
問這樣對嗎？」
他才恍然回神，狠狠地揉了一把臉：「不好意思，我剛剛手邊有事，能不能麻煩你再跟我
確認一次？」
紀雲深走過來揉青年的頭髮，在他沒拿電話的那側耳畔輕喃：
「情侶頭不好嗎？這麼慌？」
被紀雲深一撩，夏逢霖花了更多時間才講完那通本來很迅速就該講完的預約電話。
罪魁禍首卻心情很好。
時間很快來到年底最後一天，夏逢霖按計畫早早到不知處把蛋糕搞定了，另外還做了法式
軟糖、棒棒糖以及餅乾，準備哄小孩用的，不過他只讓快遞送蛋糕過去，餅乾糖果類的他
打算自己拿過去。
紀雲深這天沒課，他這天跟著坐在不知處裡工作，還順口跟齊燐聊幾句。
「你家小魚還好嗎？」
齊燐坐在紀雲深對面翻著小說，連看都沒看紀雲深一眼。
齊燐千萬年來都那副冰冷樣，紀雲深早習慣了，「不會吧，連去看都沒去看？」
齊燐還是翻著他的書，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紀雲深也不在意，笑笑做著自己的事。
齊燐看了一會兒，把書闔上，「聽說太子妃是動保人士。」
紀雲深抬眸，「怎麼了？」
齊燐又道：「太子妃對盜賣野生動物的事情，有興趣吧。」
紀雲深的眼神瞬間變了，從齊燐的角度很明顯能看出眼底的隱隱金光。
紀雲深很快就回復原來那恣意的模樣，挑著唇角：「你家小魚這麼不濟，被賣掉了？」
「沒。」齊燐言簡意賅。
紀雲深撇撇唇，顯然對這個回答不滿意，「你跟我提我家霖霖，沒那麼簡單吧。」
齊燐淡淡說道：「他為了想救其他野生動物，把自己也往裡頭摻和。」
「怎麼摻和？」紀雲深問道：「當成商人去買？混進去跟著被抓？」
齊燐回道：「他打算跟著被抓。我先去查過，這盜賣涉及到吃稀有動物延年益壽的說法，
聽說某個富豪圈裡的人都這樣吃。」
紀雲深聽到吃稀有動物，眼神再度一黯，隨後聽到富豪圈，他才又笑了，「我怎麼沒聽說
，那是真富豪嗎？」
齊燐自顧自的說道：「聽說他們都信某個道士的說法。」
紀雲深心想，有點像山水建設案的翻版，只是所求不同，不過，這倒也不奇怪，這年頭，
心靈空虛的人多，想追求更多財富的人多，想要青春永駐的人也多，這種類似事件只會多
不會少。
齊燐淡淡道：「而且還真變年輕了。」
紀雲深凝神，「下咒？」
光吃稀有動物是不可能變年輕的，如果只靠吃珍稀動物就能變年輕，那這地球恐怕稀有動
物在更早之前就滅絕了。若要透過吃這些動物變年輕，只能說這些動物早就已經被人處理
過，透過下咒讓牠們血液裡某種能讓人青春永駐的東西完全顯示出來，讓吃下去的人立即
能感覺到效果。
不過這不代表死亡就不會來臨。
紀雲深一思及此，又問道，「流行不久？」
齊燐點頭，「嗯。」
有片模糊的影子閃過，紀雲深立刻抓住重點，「也有文物公司的份？」
齊燐答道：「文物公司當白手套，把那些動物往外賣。」
紀雲深皮笑肉不笑：「做得可真隱密。」
台灣人口數少、市場小，純古文物公司不好存活。他讓李文昭去查，古月現在的財富哪來
的，李文昭也只能查出，夏逢霖媽媽當時眼色很好，在當年沉香價格還不高的時候，就主
張幫胡其瑞的公司買進許多沉香，有些雕刻成藝術品再拍賣，有些拿去做香，有的存下來
，穩住進貨成本，後來沉香價格一路水漲船高，胡其瑞轉手賣掉好幾件文物，最後的得標
價格都是可怕的數字，更別提水沉香，夏蓉華對辨識這些有天份，昔日也幫公司購進不少
，如今都沒有那種價格，胡其瑞後來一轉手就是天價，聽說還有幾件在手上。
紀雲深還在台灣時就不愛在上流社交圈攪和，又好幾年在德國，更是疏離，他父母雖然也
愛美愛年輕，但沒想跟天鬥，是特別樂天知命的那種人，這種消息就算傳到他爸媽耳裡，
他爸媽也不會當一回事，甚至還會勸說大夥兒別吃了，更別提他姊，要是讓她知道，恐怕
就是報警解決的份，所以李文昭那裡沒查到也不會太令他意外。
「他的劫數可能就在這件事上。」齊燐口中的他就是魚妖。
「你確定？他還有你一隻角的靈力，成妖也有一段時間，我不相信他打不過人類道士。」
紀雲深想到什麼可能性，眼裡金光更盛，「除非……」
「嗯，我懷疑是。」齊燐點頭。
他們兩個對話沒有避著精怪，白白和小鹿聽得一臉茫然。
白白：「我怎麼聽不懂？」
小鹿：「我也沒聽懂。」
白白：「你敢去問兩個大神嗎？」
小鹿：「不敢。」
白白：「我也不敢。」
兩隻一起望向石虎，他們合理懷疑石虎有聽懂，但石虎不說。
閉著眼睛裝睡的石虎，被兩隻可愛動物吵忍無可忍地張開眼：「……我有拿到最新的小說
漫畫，你們還想不想看？」
「想！」白白、小鹿異口同聲。
「那就忘記這個話題，快去看。」石虎爪一揮，白白、小鹿面前多了許多小說漫畫。
白白和小鹿頓時陷入書海中，把剛剛想問的問題忘得一乾二淨。
「你也太有備無患。」正在做甜點的夏逢霖，忍不住對石虎說道。
他今天要做的甜點量比平日少很多，對他來說本來就算是容易，剛剛早把紀雲深和齊燐的
話都聽進去也想清了，讓他最感興趣的反而是石虎竟然備了那麼多小說漫畫。
「BL能還我清靜。」石虎回完夏逢霖，又閉上眼假寐。
但沒過五分鐘——
白白：「皇帝必須受！你看，高高在上的皇帝在床上卻得被將軍壓制，不是很燃嗎？」
小鹿：「哪會！皇帝攻將軍受才是王道，明明在戰場上威風凜凜，還是得被皇帝壓，這才
萌！」
石虎微微張開眼睛，無奈地看著夏逢霖：「……我收回我剛剛說的話。」
夏逢霖藏在口罩後的唇緩緩挑起，暗暗地笑了。
—
壓在死線發好文的我好棒！（這種話不要自己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