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便找了一間牛排餐廳，一推開玻璃門，彌漫煎牛肉香味的空氣就讓巴爾迫不及待了
。服務生帶二人入座，放下菜單同時道：「本店有舉行大胃王挑戰，三十分鐘內吃完八十
盎司牛排，不含前菜與甜點，就可獲得獎金。請問有意願挑戰嗎？」
　　「八十盎司？」巴爾不懂這個數字與單位，表情茫然地抬頭看服務生。
　　服務生把點餐板夾在腋下，用雙手比出一個比他的臉還大出一半的範圍，「大概這樣
。」再用食指與姆指比出厚度，「厚度大概一吋多。」
　　「好喔！」巴爾笑著決定他的午餐，「我要那個！」
　　「你不用為了那種理由點那麼大的牛排，吃不完吧？」克里斯擔心地阻止他。
　　「吃得完！」巴爾信心十足地微笑。
　　「真的？別鬧了吧？」克里斯沒那麼有信心。
　　「放心啦，才那樣而已！」巴爾拍拍肚子，「我現在很餓！」
　　拗不過巴爾，克里斯只能對天真的他嘆了口氣，自己點一份十盎司的牛排。頂多吃不
完付餐費罷了。
　　接下來就是讓克里斯看得忘了要吃牛排的景象──超大份牛排一端上桌，服務生一按
下碼錶，巴爾就豪邁地切肉往嘴裡送，一塊接一塊，克里斯幾乎沒看到他咬，很擔心他硬
吞會傷食道。
　　「吃完了！」巴爾把最後的酸奶油烤馬鈴薯塞進嘴裡，大聲宣告。
　　服務生同時按下碼錶，吃驚地宣佈：「十二分鐘三十六秒！」
　　整家店響起如雷掌聲，驚訝的店長趕緊出來頒發裝獎金的信封。巴爾收下信封後，右
手撐著低垂的額頭，五官皺成一團，好像很難受。
　　克里斯連忙拿水杯遞給他，「吃太多了吧！來，喝點水。」
　　巴爾搖頭，塞得鼓脹的嘴巴勉強咀嚼幾下，遲遲嚥不下去。他好像快哭了似地小聲說
：「馬鈴薯好難吃……」
　　克里斯恍然大悟。巴爾不是因為吃太撐吞不下去，是因為滿嘴都是討厭的馬鈴薯才吞
不下去。他啼笑皆非，幫巴爾想辦法，「喝點水，比較容易吞。不然你吞下去，我再切一
塊牛排給你。」
　　「那你就沒得吃了。」巴爾講話的時候，嘴裡遲遲嚥不下去的馬鈴薯泥還噴了一些出
來。
　　「我不會切太大塊給你。」克里斯切下五分之一塊牛肉，舉起來，「來，快，吞下去
。」
　　巴爾一口氣嚥下之後灌了一大口水，張大嘴巴迎接牛肉，心滿意足地咀嚼著，讓肉香
取代滿嘴的馬鈴薯味。
　　「你還真能吃。」克里斯難以置信地苦笑。
　　「我這樣不算暴食吧！」巴爾歪著頭思考。
　　「暴食？」
　　克里斯聽不懂那個字，巴爾想了想，道：「Gula。七罪宗，你知道吧？」
　　七罪宗的「暴食」不是單純的吃很多，也有浪費食物的意思。克里斯笑道：「你只是
食量大而已。真要說浪費，你大概只會浪費馬鈴薯。」
　　巴爾打了個顫，「那東西真是超噁心。可是我還是吃掉了！」
　　「對啊，你好棒。」
　　克里斯隨口說完，吃一口牛排，然後看見巴爾用開心的眼神望著他。
　　「我很棒嗎？」
　　克里斯點頭，嚥下牛肉，道：「很厲害，吃那麼多，又那麼快。」
　　「還有錢拿！」巴爾自己補充。
　　「嗯，是啊。」
　　一個隨口稱讚就讓巴爾這麼高興，克里斯一方面覺得他真可愛，一方面也遺憾為何自
己就是想不起來他們之間的關係。
　　這種情況，對巴爾似乎不太公平。
　　一想到巴爾是因為幫他的忙才遺失記憶，克里斯就愧疚。這次會想帶巴爾來，也是希
望能透過多和巴爾相處，拾回一些遺落的記憶。
　　「你說的那個失蹤的女孩子，會不會是被妖精誘拐了？」巴爾想表現出自己更能幹的
一面，積極思考著。
　　確實聽過不少失蹤後又出現的人，聲稱被奇怪的人或小妖精帶走，不過醫生都說那是
精神恍惚出現的錯覺。
　　「有可能，我們得找時間去散散步。」克里斯叉起牛肉嘆氣，「偏偏是這種季節，要
是夏天多好。」
　　「為什麼？」巴爾歪頭問。
　　「現在很冷，山上比這裡低了十幾度。」克里斯用手機找氣溫預報給他看，「半夜會
更冷吧……唉，還要在湖邊過夜，去租個帳篷和睡袋好了。」
　　「不是有小木屋住嗎？」
　　「要實地看一看里維‧安德森那天晚上看到了什麼，又沒有確切的時間點，只能守在
那裡了。」
　　「還好有我在！」巴爾得意地拍一下胸脯，「多一個人總是比較暖，而且還有伴，不
然在黑黑的湖邊，又那麼冷，一個人好孤單喔。」
　　克里斯看他一臉寫著「快稱讚我」的期待表情，笑道：「說得也是，還好你在。」
　　巴爾高興地笑著的時候，眼角視線穿過隔了兩桌客人的大玻璃窗，瞄到對街有個大約
八、九歲的女孩子，她一頭棕色微捲的長髮飄在秋風中，黃綠色的眼眸透出滿滿的笑意。
　　那傢伙──
　　巴爾沒有轉頭，他不想驚擾克里斯，只稍微用眼角瞪她。她朝他伸出中指，不急不徐
地走了。
　　加上中途到露營區租了帳篷，總共開了將近三小時的車才到比較熱鬧的百合谷鎮，這
裡有定時開船的遊湖遊艇，也有按時間計費的小船與天鵝船，街上有不少餐廳和商店，不
過現在不是這裡的旅遊旺季，又是平日，營業的店家不多，店裡也沒什麼客人。
　　克里斯要詢問租小船的問題，現在湖邊的租船小店沒開，要洽詢馬路對面的商店。在
路邊停好車之後，車門一開，湖上吹來的強勁冷風就毫不客氣地吹散車內的暖氣，克里斯
連忙扣上暗藍灰色的羊毛大衣，雙手插進口袋；巴爾穿上他的防風雪衣，豎起領子遮住下
半部的臉。
　　「哇！怎麼這麼冷！」巴爾唉唉叫。
　　「快進店裡就暖了。」克里斯自己快步走向店門。
　　從玻璃門內透出來的亮橘色的燈光充滿暖意，裡面陳列著大大小小的木雕動物擺飾，
還有手工編織的掛毯、萬用毯等等，玻璃門一開，風吹起掛在牆上的織品，冷風讓在店後
方休息的店主注意到客人進門，連忙出來招呼。
　　克里斯問起租小船的問題，兼營租船業、頭髮灰白的店主搖頭道：「今天天氣不好，
划小船很危險。想遊湖只能去搭那個遊艇……不過現在好像只有假日開，平常不會開。」
　　「如果天氣好，晚上可以划船嗎？」
　　「不不不。」店主搖手，「我們這裡有三家租船的，即使是夏季，最晚也都只營業到
下午四點，湖面太寬廣，光線不佳時容易迷失方向。」
　　「那你知道這附近有人喜歡晚上划船嗎？」克里斯問。
　　「再進去一點，就是有很多別墅的地方，好像有人會晚上開船的樣子，偶爾會看到有
小小的燈光遠遠地從那個方向開往湖心。」店主的左手指向斜前方。
　　「你住這裡嗎？」
　　「當然，就住樓上。」
　　「你看過湖上有藍色的光嗎？不是很亮的光。」
　　「藍光？」店主搖頭，「沒看過。我也沒聽過歌聲，如果你想問的話。」
　　店主自己提起歌聲，克里斯有點訝異，「有人問過你歌聲的事嗎？」
　　「很多喔，好像網路上到處謠傳這個湖有很美的女鬼還是妖精，會用歌聲勾引男人，
所以最近雖然不是傳統的旺季，假日還是很多人來。」
　　原來如此，難怪民宿都客滿。克里斯這才了解。
　　「那都是假的啦！我住了三十幾年也沒遇過。」店主訕笑一聲，「湖和海一樣高深莫
測，外地人都太大意了，當然會出意外。」
　　「這裡容易起霧嗎？」巴爾忽然插嘴問。
　　「容易啊，畢竟是湖，一年四季都有機會。」店主補充道：「要是當天會起霧，我們
也不會租船。安全第一。」
　　「那一邊好像有登山步道。」巴爾指向右邊，那是山的方向，剛才路上有路標指示登
山步道入口。
　　「有喔，上面景觀很好，還有瀑布。」
　　「有人爬山失蹤嗎？」
　　「要走失是不容易啦，那只有一條路，倒是常常有人跌倒摔傷。」
　　走出店門，風稍微平息了一些，灰白色雲層下的群山與湖水也蒙著一層暗灰色，廣闊
的湖面被風吹起陣陣小波浪，給人彷若海洋的錯覺。
　　他們接著前往警局分駐所，那是一幢保留木頭原色的雙層木屋，門前的警車停車格是
空的，裡面只有一人留守。
　　「調查局探員，哈維。」克里斯亮出證件，左右看了看，問道：「這裡只有你一個人
？不是改派三個人？」
　　「另外兩人去巡邏了。最近太多外地人來，常常有人鬧事，不然就是出事。」值班牌
上寫著「班‧強森」的員警看似有拉丁美洲血統，他露出一口與小麥色肌膚成對比的白牙
笑道：「有我可以幫忙的地方嗎？」
　　強森好像以為巴爾是克里斯的同事，既然他沒特別問，克里斯也就不自找麻煩。
　　「我是來查安潔琳‧埃格失蹤和那兩件溺水案。」
　　他才剛這麼說，強森若有所思地點頭，「所以調查局也覺得那兩件溺水不是意外囉？
」
　　「也？」克里斯強調這個字。
　　「如果你去問過艾波，他應該會告訴你，他不但聽到還看到了。」強森一臉神秘笑容
，「可是局長說不准談論，一個字都不准講，所以對外我們是說什麼都沒有。」
　　「你也有聽到嗎？」
　　「你開玩笑嗎？難得有可以看到鬼的機會，我們三個一上來就說好輪流去岸邊等著看
！」強森看起來三、四十歲，現在卻興奮得像個青少年，「我們每天晚上都要去那裡趕人
，大家都想在那個安德森待過的地方紮營，嘿嘿，只有我們可以光明正大留下來。」
　　「然後呢？」克里斯很好奇。
　　「我和豪斯只有聽到一點點女孩子的聲音，說是唱歌嘛，不像是旋律，就是有點高低
起伏，差不多像教會裡一群人唸經那樣。戴特什麼都沒聽到也沒看到，最後還太無聊睡著
了。」
　　「聽得出來源嗎？」
　　強森抿嘴搖頭。
　　「關於埃格小姐失蹤，我想去問問埃格先生，聽說他經常不在。你知道他什麼時候會
來嗎？」
　　「誰知道？又不能在他身上放追蹤器。」強森自認幽默地笑了笑。
　　克里斯又問了強森和同事分別去湖邊的日子，記錄下來。如果歌聲是為了吸引特定的
人，日期或許會是個線索。
　　克里斯和強森說話的時候，巴爾三不五時就往外看，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克里斯給
強森一張名片，和巴爾走出分駐所，問道：「你剛才一直往外看，在看什麼？」
　　「總覺得這裡有種……感覺。」巴爾說得含糊。
　　「什麼感覺？」
　　巴爾聳肩，沒有回答。當車子開向湖邊的路時，他指向湖面約十點鐘方向，「我們會
去那裡嗎？」
　　克里斯望向那個方位，接著左轉方向盤，「對。」
　　巴爾若有所思地點頭，他這反應讓克里斯有點好奇，問道：「那裡怎麼了嗎？」
　　「我也不知道，去了再看看。」
　　前往目的地的途中，克里斯在路邊停車一會兒研究地圖，之後又開了一段路後，看到
路邊的樹突然綁上兩、三層醒目的警用黃色塑膠封鎖帶，綿延數十公尺遠，還深入樹林裡
。
　　「大概是這裡吧，里維‧安德森去的地方。」克里斯本想開車過去，看來太多人闖進
去，警方不得不把那裡封起來。他把車停在路邊，「看來我們得走進去了。」
　　有一處樹木間隔較寬的地方，空間大致可容一輛車進入，那一塊草地變得亂七八糟，
像被一堆人或車踩過，地上還有不少空罐、煙蒂之類的垃圾。克里斯拉開封鎖帶鑽過空隙
，巴爾也跟著鑽過去，靠著克里斯手機上的網路地圖，走了半小時終於穿越樹林，看到湖
水。
　　樹林外面有一小段草地，接著就是湖，那片草地也被蹂躪得慘不忍睹，還有幾處堆起
石塊燒過的痕跡，大概是之前有人生火造成的，幸好沒有變成森林火災。
　　走了半個多小時的路，雖然現在冷風依然強勁，不過克里斯也沒剛下車那麼冷了。他
站在岸邊，從左到右遠望景色，又從右到左看一遍。
　　這裡非常安靜，除了呼嘯的風聲，沒有別的聲音。
　　「你在找什麼嗎？」巴爾湊過來學他一起看。
　　「我想找這個地點……看來很難。」克里斯把手機平舉眼前，用安德森之前拍的照片
對比眼前景色，「太黑了，沒辦法辨別位置。」
　　「等一下。」巴爾搶下他的手機，重覆滑那三張照片，語氣很驚訝，「這是……什麼
照片？」
　　「第一個溺死的人，他之前曾經來過，這是當時拍的照片。」從巴爾的口氣，克里斯
覺得他看出了什麼，「你發現什麼？」
　　「這裡有人。」巴爾的食指先指著疑似划船人影的一團黑影，又在一片黑漆漆的背景
上畫圈，「阿斯莫德（Asmodeus）在這裡看著。」
　　他圈的地方就是克里斯看到彷彿女性面孔的陰影呈像，克里斯更驚訝地看他，「你也
看得到那裡有……你說那是什麼？」
　　巴爾也一樣驚訝地回看他，「你看得到阿斯莫德？」接著低頭像思考一般喃喃自語：
「對喔……」
　　「阿斯莫德是那個邪淫的惡魔？」克里斯確認地問。
　　巴爾理所當然地點頭。
　　冷冽的湖風撲面吹來，克里斯倒抽一口涼氣。最近為什麼常出現惡魔？他之前明明聽
說處理的案件有九成以上都是妖精、物靈或鬼魂，古代典籍上登錄有名的惡魔其實很難得
出現，可是從貝耳則步開始，不到半個月，這是克里斯遇到的第三個惡魔了！
　　不。克里斯想起之前巴爾說的貝列斯不一定真的是貝列斯，這個阿斯莫德說不定也只
是他隨口說的。
　　「你怎麼知道是阿斯莫德？」克里斯又想起他同事都沒看見那個影子，又問道：「其
他人好像看不出來？」
　　「一看就知道那是阿斯莫德啊。」巴爾又是那套說法。
　　「你這樣口說無憑。有什麼方法能證明嗎？」
　　「證明喔？」巴爾沒想過這點，困擾地皺起眉心想了想，狀似不滿地噘嘴，「你不相
信我？」
　　「不是，就算我相信你，要怎麼說服別人？」
　　「簡單啊，惡魔出現都是要有條件的，這裡一定有和『牠』有關的人。」
　　說到『牠』這個第三人稱，巴爾又覺得好笑，抿著嘴悶笑幾聲。
　　「和牠有關的人？」克里斯大概知道是什麼意思，但他想聽明確的答案。
　　「牠的祭司－－就是有求於牠、召喚牠的人，和牠的祭品。」
　　說到祭品，克里斯想到失蹤的女孩，「所以，安潔琳可能是被殺了，奉獻給阿斯莫德
……？」
　　「噢，不不不，阿斯莫德喜歡的不是血祭。」
　　巴爾曖昧地半低下頭偷笑，克里斯問：「笑什麼？」
　　「牠喜歡看祭品交媾，很奇怪的興趣。」巴爾攤開雙手，用一副像在說他也想不透那
有什麼好玩似的表情訕笑著。
　　克里斯不覺得好笑，認真思考著，「不過就算和安潔琳沒關係，我也得找出是誰在祭
祀阿斯莫德。」
　　他看著手機裡的照片，疑似阿斯莫德的影子愈看愈像一般的樹影，他抬頭闔上眼皮讓
眼睛休息一下，轉頭問巴爾：「為什麼別人看不出阿斯莫德？」
　　「能力強大的惡魔和神一樣不會隨便現身，看不出來很正常。」巴爾一副理所當然的
口吻，「和惡魔有關聯的人才看得到。」
　　這個說法讓克里斯皺起眉頭，他疑惑地自語：「那我為什麼看得到？」他又問巴爾：
「你和惡魔有關聯？」
　　巴爾張大雙眼和嘴巴看著克里斯，好像他也沒想過這層問題。他用這呆呆的表情定格
好一會兒，好像想不通似地歪頭笑兩聲，「對啊，為什麼看得到呢？」
　　和惡魔的關聯……
　　克里斯注視著轉頭看向湖面的巴爾。
　　總覺得好像忘記了某件事……
　　「啊！」巴爾想起一件事，豎起食指，「可能是……貝耳則步的關係？我們都在那個
地下室，受到貝耳則步的影響……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看著篤定地搖晃食指的巴爾，克里斯笑了笑，「你真的很奇怪，什麼都忘了，就惡魔
的事情記得這麼清楚。」
　　巴爾雙臂抱胸，深吸一口氣，「這個嘛……我也－－」
　　「喂！」
　　一聲叫喚吸引了二人的注意，他們轉頭看向樹林，兩名穿著深藍色制服與制式外套、
一黑一白的員警走過來。
　　「外面的車是你們的？」高大壯碩的黑人員警不客氣地道：「沒看到封鎖線嗎？這裡
禁止進入。」
　　克里斯拿出證件，「國家調查局。」
　　兩名員警仔細看了那個附銀色局徽的證件夾，黑人員警皺起眉，「還是一樣，車不要
停在那裡，會讓別人以為可以闖進來。」
　　「下次我會停遠一點。」克里斯收起證件，問道：「你是豪斯嗎？」
　　「我是伊薩‧戴特。」黑人指了指旁邊較年輕的白人員警，「他才是麥可‧豪斯。」
　　克里斯點點頭，「這附近擁有划槳小船的住戶，很多嗎？」
　　「湖邊的房子都有自己的小木棧，幾乎都有划槳小船或馬達小船。」戴特轉頭詢問豪
斯：「應該有……十二戶？」
　　豪斯點頭，補充道：「也有像貝格姆那樣不住湖邊，只弄個小船塢或小木棧橋的，加
一加大概有十八或二十戶。你可以沿著湖邊的路開一遍，自己數。」
　　克里斯雙手插腰，隔著廣闊的湖，遙望一段距離之外的房屋聚落，又轉向兩名員警，
「我和強森聊過，你們也都來看過湖上的女人？」
　　「我只聽到歌聲。」豪斯澄清。
　　「我什麼都沒聽到。」戴特聳了聳肩，「調查局現在也管這種事嗎？」
　　「溺水可能不是意外，得查清楚那些謠言的成因。」克里斯隨口問道：「不介意我明
天晚上來紮營吧？」
　　「不行，就算是調查局也不行。」戴特搖頭，「而且不能讓人知道調查局介入，只會
讓那些好奇的傢伙更興奮。」
　　「紮營不行，只能讓你們在這裡守著等，但是不能生火，最好不要開光源，不要讓人
以為這裡可以進來。」豪斯道。
　　克里斯撥開被湖風吹亂的瀏海，也蹙起眉看著這兩個員警。這兩人是開玩笑嗎？半夜
氣溫更低，沒有帳篷擋風的話肯定凍僵。
　　當然他硬要紮營的話，這些地方員警也不能拿他怎麼辦，只是他不想把場面搞得難看
，說不定他會遇到需要警方協助的情況。
　　「我租的帳篷是藍色的。我們不開燈，不生火，不會引起任何注意，不會有人發現我
們在這裡。」克里斯強調：「我明白你們不想張揚，我們也沒有想把事情鬧大，我只是得
知道這附近到底出現了什麼東西。」
　　兩名員警轉身低聲商量一會兒。他們負責的轄區範圍廣大，以前沒事還好，最近太多
外人進來到處窺探，大大增加他們的負擔，實在不希望這個調查局探員節外生枝，可是他
們也知道自己沒權力限制調查局的行動。要是不讓這兩個探員紮營，結果調查局派來一輛
大貨櫃車和更多人，那會更引人注目。
　　兩人商量完，戴特說道：「好吧。你們可以紮營，但千萬不要引起注意。」
　　「當然。」克里斯點頭。
　　「你在這裡還有事嗎？我想你最好先把車開走，免得被人看到。」戴特道。
　　克里斯正要走時想起一件事，問那兩個員警：「這附近有很多人喜歡晚上划船出去嗎
？」
　　「晚上……除了兩三個喜歡夜釣的人之外就沒了。」豪斯聳肩，「湖上不會打燈，只
看得到一片黑，什麼景色都沒有，又危險。」
　　克里斯點頭表示明白，接著向巴爾看一眼，兩人循原路走出樹林。
　　「我還以為這裡的員警比較好說話。」巴爾一臉不滿。
　　「別鑽牛角尖，目的達成就好了。」克里斯坐進車裡發動引擎，「走湖邊的路去我們
住的木屋吧，順便欣賞風景。」
　　這個由別墅與獨棟豪華住宅組成的區域非常大，房屋之間的距離也相當遠，光是把沿
著湖的路從頭到尾開一遍，就花了兩個多小時，巴爾負責在地圖上圈出各房屋的木棧橋或
小船塢的位置，算一算共有二十一處。
　　帶屍體到湖上的人沒有開燈光，所以不見得是會去夜釣的人。如果要逐一詢問住戶有
沒有划槳小船，這個工作一定是交給當地警方，克里斯可以想像分駐所的員警也會很討厭
他了。
　　離開湖邊的道路，他們終於來到往後不知要住幾天的木屋，那是一幢兩層的原木房屋
，有挑高兩層樓的客廳、廚房、與一大兩小共三間臥房。
　　克里斯檢查廚房設備與衛浴，順便從每個房間的窗戶往外看，看看有沒有可疑的人事
物。
　　灰濛濛的雲層已經從東方開始染黑，巴爾也適時說道：「我想吃東西。」
　　克里斯打開被他們畫了許多記號的地圖，開車到似乎是這一帶唯一的商店街。雖說是
商店街，但也沒什麼店，只有一家手工麵包店、有機食品店、以及一家各種食品用品幾乎
應有盡有的大型超市，這幾家店的相同特徵是價位都很高。
　　「沒有餐廳喔？」巴爾很失望。
　　「看來我們只好買回去煮。」克里斯到超市，隨手拿幾包真空包烤雞、牛排肉和冷凍
炸雞，
　　「你會煮嗎？」巴爾滿臉期待。
　　「只是弄熟而已，難不倒我。」
　　結帳櫃台旁邊的角落有一個小咖啡店和幾張桌椅。貝格姆太太說她會帶埃格家的女孩
們出來吃冰淇淋，街上沒有賣甜點的店，克里斯猜想可能是在這裡。他閒聊般地對眼前中
年女店員道：「我認識一位偶爾會上來住的老太太，她跟我說這裡的冰淇淋還不錯，她常
和朋友的女兒來吃。那家咖啡店有賣冰淇淋嗎？」
　　「那裡只有咖啡。」她試探性地問道：「你說的老太太，是貝格姆太太嗎？」
　　「是的。妳也認識她？」
　　「她是個很溫柔的女士，我很難過發生那件意外。」店員的表情變得哀傷。
　　「是啊，能帶四個智能障礙的孩子出來散步，她真的很善良，也很有耐心。」克里斯
附和。
　　「四個……」女店員一邊刷商品條碼一邊搖頭，「沒有吧？只有小的好像有點問題，
大的看上去很聰明，也不會搗蛋。」
　　「只有小的嗎？」
　　「那兩個小小女孩，四歲的還不會講話，三歲的則是嘰哩呱啦講一堆沒人聽得懂的話
，她們會買冰淇淋到那裡坐，一邊吃，貝格姆太太一邊教她們認物品，說單字。」
　　「是嗎？」克里斯表現出疑惑，他此時也確實有些疑惑，「貝格姆太太最近身體不好
不能上來，有點掛念女孩們，所以託我來幫她看看。」
　　女店員信了他的理由，點頭道：「原來如此。也好，她們父親最近好像極少回來，你
應該碰不到他。」她壓低聲音悄悄說：「那個男人脾氣超壞，嗓門大得嚇死人，罵起人來
像打雷一樣。」
　　克里斯沒有多發表意見，只是微笑謝謝她的忠告。
　　「妳有看過她們的母親嗎？」他又問。
　　對於這個問題，女店員只有搖頭，「沒有。聽說長年臥病，大概沒辦法出門吧？」
　　走出超市，巴爾問道：「我們要去那些女孩子的家嗎？」
　　「最大的女孩失蹤了，找她也是我的目的之一。」克里斯扁嘴搖頭，「可是都過了三
個多月，很難辦吶……」
　　「那我明天可以去附近的樹林裡找妖精！」巴爾興致勃勃地舉手，「山裡最多妖精了
，他們一定會知道那個女孩去了哪裡！」
　　「你又要威脅殺妖精嗎？」克里斯苦笑。
　　「是啊。」
　　「不好吧，會不會有危險？這裡是他們的地盤。」
　　「沒事的啦！妖精都是膽小鬼。」巴爾自信滿滿地露齒笑道。
　　車子開回木屋旁的小車庫，冷風從敞開的車庫門口往內灌，克里斯一下車就感受到入
夜的寒冷，他匆匆打開行李廂拿出裝食物的大紙袋，和巴爾分別抱著走向木屋。
　　還沒開暖爐的屋裡也是一樣冷，木屋起居室牆邊有一架鑄鐵的燃木火爐，兩旁的架子
上堆放好幾層粗細不一的柴薪，沒用過這種東西的克里斯看著房東寫的使用說明，指揮巴
爾先放入較細小的木條，再架上一些大的，接著在鐵鏟上點燃專用的引火種，送入細木條
堆裡。
　　火舌慢慢吞沒木塊，橘黃色的光擴散開來，室內這才逐漸跟著變得溫暖。
　　溫暖了起居室之後，接下來要弄晚餐。克里斯照著包裝上的說明，把根莖類蔬菜全倒
進烤盤裡，再放上處理好又醃過的雞，放入烤箱。
　　巴爾彎腰看著在橘色光芒中的雞，「這樣就可以了嗎？」
　　「上面說要烤一個小時。」克里斯看著包裝袋背面小字。
　　「一個小時？」巴爾不太懂，「是多久？」
　　克里斯有點習慣巴爾的沒常識，他伸出右手腕給巴爾看手錶，指著長針道：「等這根
針走一圈。」
　　「那很快嘛！」巴爾很高興。
　　克里斯知道他還是沒搞清楚，又指著跳動秒針道：「這個跳一圈它才會走一小格，所
以這根針要跳六十圈，就是一個小時。」
　　巴爾這次認真盯著秒針跳，等它跳了一圈，他不耐煩地嚷嚷道：「好久！太久了吧！
」
　　「不然你可以先吃麵包。」克里斯拿出切好的天然酵母麵包。
　　「我等。」
　　巴爾拉一張椅子坐在烤箱前守著那隻烤雞。他這執著的模樣讓克里斯覺得好笑。克里
斯倒一杯柳橙汁給他，自己走到飯桌邊坐下，播電話問愛琳照片的狀況。
　　愛琳的聲音聽起來很疲倦，「沒辦法，你的照片都太黑了，我再怎麼調整也看不清楚
。」
　　「看不出中間的人在做什麼嗎？」
　　「連是不是人都看不清楚，只能判別下半部像一艘船。」
　　「划槳的嗎？」
　　「應該是，看起來沒有馬達。我把處理過的照片傳給你。」
　　「謝謝。妳聽起來很累。」
　　「最近案件多。聽說你出差去了？祝你玩得開心。」
　　「我可不是來玩的。」克里斯苦笑。他一點頭緒都沒有，煩惱得要命。
　　「有時候在研究室待煩了，覺得像你們那樣在外面跑真好。」
　　「妳也出去外面透透氣吧，別悶壞了。」
　　「你不如多拍幾張靈異照片給我看。掰啦。」
　　克里斯下載照片，巴爾拖著椅子坐到他旁邊湊過去看，「打給誰？」
　　「影像分析師。」
　　克里斯放大照片，中央黑影的輪廓是有變得明顯一點，但確實也還是看不出來是什麼
；至於背景疑似阿斯莫德的影子，不管是深淺度還是清晰度都沒有變化，看來那個影子不
會受機器影響。
　　「還是不行。」克里斯把手機放在飯桌上嘆氣。
　　「什麼不行？」
　　「我想知道船上是什麼人，或者船上有什麼。」
　　巴爾拿起手機看照片，為了想看清楚而愈靠愈近，反而更看不清楚。
　　看久了眼睛痠，巴爾閉上眼睛把手機放回桌上，「看不見。」
　　「對了，我有個同事感應到那團黑影裡有死人。」克里斯期待地問道：「你看得出來
嗎？」
　　「死人？」巴爾這次張大眼睛去看，依然沒有看得比較清楚，只是讓眼球更乾了。他
又閉上雙眼搖頭，「看不出來。你同事好厲害啊。」
　　「居然你也看不出來。」克里斯笑了笑，「她還看不到阿斯莫德呢。」
　　「對啊，你比她厲害喔，你現在看得到大惡魔！」巴爾也笑道。
　　「又沒用，惡魔不是常常出現的。算了，湖上的事明天晚上再說。」雖然克里斯很不
想在這種天氣去湖邊紮營，可是也沒其他方法。「至於安潔琳……還有她妹妹卡莉娜，報
告說她們有輕度智能障礙。」
　　克里斯懶懶地用食指把手機勾過來，滑開頁面，找出她們在私人醫院的鑑定報告，「
輕度智能障礙，騎腳踏車應該沒問題？不過，貝格姆太太說她們會照顧小孩子……剛才店
員也說她們看起來不像有智能障礙。」
　　「假的嗎？」巴爾問。
　　克里斯聳肩，按照她們小時候住的育幼院電話打過去，請對方提供兩個女孩小時候在
院裡的表現與健康檢查記錄，然而對方堅持得要有馬爾科‧埃格的同意，或者克里斯親自
帶搜索票過去。
　　通常這種機構會配合調查，頂多要克里斯證實自己的身份，如此強硬的態度，克里斯
還是頭一次遇到。
　　雖然這做法算是合情合理，克里斯還是覺得院方的態度不太自然，他想要的只是很普
通的一般資料而已。
　　再三交涉依然無法達成目的，克里斯只好結束通話。
　　「他們也不理你？」巴爾從對話中猜出八成。
　　克里斯點頭，看著手機畫面上的報告，食指輕點桌面，「收養前的記錄，有什麼見不
得人的地方嗎？」
　　難道院方有事隱瞞埃格？
　　這讓克里斯很傷腦筋，他可不想再花半天的車程出去，如果羅莎還有空可以去申請搜
索票並幫他跑一趟－－他正要打電話給羅莎，想了想又停下手。
　　剛才他已經打過電話，如果育幼院真的有東西不想讓他們知道，現在大概已經在湮滅
證據了。就算明天羅莎帶著搜索票過去，非常可能會找不到東西，年代久遠資料毀損、還
是什麼天災人禍都是好藉口。
　　太大意了。克里斯拍一下額頭，手掌再順著往下抹一把臉。
　　巴爾看他似乎心情變得更差，問道:「那間育幼院讓你很煩惱嗎？」
　　克里斯沒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看著手中的手機，喃喃自語道：「我可能搞砸了一些事
……算了，先把眼前的問題查清楚好了。」
　　巴爾的身子歪過去抱住他垂下的肩膀，「沒關係啦，我會幫你。」
　　「我可能不適合這個單位吧？」克里斯苦笑，「上次也是搞砸了，沒調查清楚，害死
一個人，也害你失去記憶。」
　　「那件事啊……我也有責任，不是你的錯。」巴爾想了想改口道：「不對，明明就是
死掉的那個人的問題啊！是他想找貝耳則步，又那麼隨便馬虎，才會自做自受。說起來，
他本來是想犧牲那個金髮笨蛋吧？貝耳則步殺了他，反而救了無辜的金髮笨蛋耶，是好事
！」
　　克里斯知道巴爾努力安慰他，他微笑著摸摸巴爾的臉頰，「並不是做壞事就該死，而
且他死了就不知道他的消息來源了。」
　　「消息來源？」
　　「好像有人在散布召喚惡魔的方法，那個人用過畢弗隆斯這個代號。」克里斯看著手
機，「聽說北區和西區那裡在這兩三個月內也有惡魔的案子，源頭可能是同一個人，還在
查。」
　　巴爾若有所思，點頭，「也對，惡魔通常不會主動來人界，除了路西法。」
　　克里斯正想虧他和惡魔還真熟，忽然想到，那個「畢弗隆斯」會不會就是巴爾？
　　克里斯試探問道：「你知道那麼多惡魔的事，應該也知道怎麼召喚吧？」
　　巴爾沒有多想就搖頭，「那我倒不知道，我對牠們沒興趣」
　　巴爾的語氣和表情還是一樣坦率，克里斯認為應該可以相信他，不過也可能他只是一
時忘記了。
　　「為什麼那個人要讓別人召喚惡魔？」巴爾想不通。
　　「讓世界混亂、毀滅？」克里斯說出他唯一想得到的原因。
　　巴爾覺得這個理由太無沒道理，「為什麼要把自己存在的地方搞得一團糟？」
　　「可能以為有惡魔當靠山，可以在混亂中掌握權力吧？」
　　「真是笨蛋！惡魔的力量那麼強大，不可能聽人的話。」巴爾哈哈大笑。
　　「不會聽召喚者的話嗎？」克里斯以為會。
　　「除非那個人比他找的惡魔厲害，不然惡魔為什麼要聽他的？」巴爾說得頭頭是道，
「所謂的召喚，其實是跟惡魔談條件，所以才要祭品啊，惡魔要是對條件不滿意，談都沒
得談。」
　　克里斯想起上一件案子，巴爾說貝耳則步不滿意祭品所以殺死了安迪……
　　－－祭品。
　　克里斯覺得好像有一件被他遺忘的事情要浮現出來了，可是不管他怎麼努力回想，還
是無法把那個模糊的感覺具體化。
　　烤箱叮了一聲打斷他的回想，提醒他們設定的時限到了。興致勃勃的巴爾要去打開烤
箱門，克里斯拉住他，「袋子上說還要悶十五分鐘。」
　　「太久了啦！」巴爾不甘願地大叫。
　　像鬧彆扭的小孩一樣。克里斯笑道：「要有耐心，才會有好吃的烤雞。」
　　「有，我當然有耐心。」巴爾轉身抱住他，嘻嘻笑道：「只對我喜歡的人有耐心！」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克里斯一愣，隨即有點難為情地苦笑，「嘿……」
　　「你不喜歡我抱你嗎？」
　　這倒不是，克里斯反而覺得與人擁抱很舒服，帶來實質上的慰藉，只是克里斯還沒找
回對巴爾的記憶，不太習慣這種親密擁抱。
　　「你想起我們的事了？」他問。
　　「我們的什麼事？」巴爾反問。
　　「就是……那個……我們的關係，之類的。」
　　「不要管那個了，反正我就是喜歡你啊。」巴爾歪頭看他，「你不喜歡我嗎？」
　　那雙紅棕色眼眸的目光疑惑又訝異，克里斯有點難過且愧疚。想不起來又如何？如果
他們之前是情侶，現在再重新開始也無妨，幹嘛於執著想不起來的事。
　　「你喜歡我嗎？」
　　巴爾這次的語氣很正經，克里斯也抱住他，「喜歡，我也喜歡你。」
　　巴爾開心地與他相擁一會兒，然後問道：「那可以吃烤雞了嗎？」
　　克里斯把烤雞端到起居室，在鑄鐵火爐上方的烤箱裡烤麵包，與巴爾一起吃等待已久
的晚餐。除了馬鈴薯之外巴爾來者不拒，不一會兒就把一隻烤雞與兩個六吋大小的裸麥麵
包吃得一乾二淨。
　　克里斯洗盤子時，巴爾把骨頭之類的廚餘倒進廚餘處理機裡絞碎。克里斯才剛覺得這
氣氛簡直像同居，清理完廚餘的巴爾就從後面抱住他，下巴靠著他的肩頭。
　　克里斯稍微轉頭看到他在笑，便問道:「廚餘處理機好玩嗎？」
　　「還好啦，很吵就是了，都聽不到你說話。」巴爾嗅著克里斯耳朵後面，如此貼近聞
著克里斯的氣味，使他十分陶醉。
　　克里斯倒是有點難為情，「好了啦，你這樣我不方便洗盤子。」
　　「我想抱著你。你說喜歡我，我好高興。」
　　克里斯半轉身回頭，要叫巴爾去後面坐著，但第一個字都還來不及出口，巴爾就親上
來，含住他的嘴唇。
　　唇瓣交疊之間，克里斯也品嘗到他的嘴唇，彷彿軟度適中的棉花糖，軟軟地散發出一
股甜蜜的氣息。巴爾環抱他的雙手撫摸他的背與腰，親密的撫觸挑起每一吋肌膚的渴望，
渴望更多接觸、更多的愛……
　　克里斯胡亂抓了流理台邊的抹布擦了濕淋淋的雙手，情不自禁與巴爾相擁，激烈地吻
著。激情的吻帶動全身細胞，在幾近喪失理智的狂吻中，克里斯把巴爾壓在流理台上，就
在巴爾正想要脫克里斯的褲子時，他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阿斯莫德！
　　因心跳快速而喘著氣的巴爾，按著克里斯的肩膀讓他稍微離開自己一些，張大雙眼注
視眼前的克里斯。
　　巴爾突然主動中斷，克里斯覺得莫名其妙，他看巴爾的表情很錯愕，於是問道：「怎
麼了？」
　　巴爾推開克里斯，忿忿地打開窗戶探頭看，外面只有一片望不穿的漆黑樹林，什麼都
沒有。
　　「你看到什麼東西嗎？」克里斯也提高警覺。
　　巴爾雙手撐在流理台上，低頭緊閉雙眼，忍耐著被接吻與愛撫挑起來的感覺。剛才的
體驗十分舒服愉快，巴爾很想繼續下去，可是如果是因為阿斯莫德的影響……他內心正交
戰著，最後忍痛下了決定－－他才不要娛樂阿斯莫德！
　　他大大吐出一口非常不滿的氣，道：「克里斯……我很愛你，不過……」
　　克里斯第一次聽巴爾用如此沉重的語氣說話，以為出了大事，連忙問道：「發生什麼
事？」
　　巴爾轉身用力抱他，「我不希望你是受到阿斯莫德影響，你知道，那混帳最喜歡……
」
　　克里斯當然知道，巴爾說過阿斯莫德的興趣是看祭品交合。
　　「你想太多了，」克里斯苦笑著拍他的背，「我是因為愛你，才想和你……應該不是
因為受到外力影響。」
　　巴爾親一下他的唇，「若是那樣，等到回去之後，我們再繼續吧。」
　　還要等到回去啊？克里斯有點不情願，可是如果真的做到一半發現有一隻不速之客在
旁觀，光用想像的就覺得糟糕透頂。他只好勉為其難答應。
　　兩人先後洗完澡，巴爾還是按捺不住，鑽進克里斯睡的主臥室雙人床上，再三保證「
只是想一起睡而已」，在被窩裡抱著克里斯睡著了。
－待續－

越來越好奇巴爾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