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後 12
這陣子工作上不忙,所以我和Willy很容易拿到一天休假,一起去找了律師。這個律
師是個精明的韓裔女人,見到我們一起來,挑眉問:「你們要一起委託我處理嗎?」
我們點頭,她則搖頭笑了,「你們看起來不像感情差。」
顯然她遇過幾次像我們一樣的伴侶,沒有多勸,耐心解釋離婚的法律規定,雙方都同
意離婚的條件下,還必須經過兩年分居才真正符合離婚的條件,除了這件事情比較麻煩之
外,我們對於財產怎麼分配沒有特別堅持,按照律師的建議,決定等離婚程序完成之後把
共同持有的資產都賣掉,把錢對半分。
離開律師事務所,這天陽光很好,他走在我的前方,姿態還是如初識時那般,有些脆
弱的,卻又不知是什麼支持著他,使他在這裡堅強,我想這時候不應該再牽他的手。
因為精神不好,沒有開車,回去的途中遇到了他很喜歡的一攤餐車,我們好久沒有一
起來吃了,他停下來,按照往常的習慣那樣側頭問我:「要不要一個鬆餅?」
我看著他,原本想答應,這十多年來的習慣其實不是我的愛好,而且吃鬆餅對儀態維
持不怎麼有利,所以我搖頭,「我暫時沒有食慾。」
他點點頭,拿了錢包,還是買了一份。
進屋子時,他的鬆餅也剛好吃完,臉上放鬆地露出一如以往的滿足神情,這個樣子已
經好久好久沒有看過,好像在十多年前,他吃著我母親做的司康,也是這樣的神態,可愛
的、讓人想擁抱的。
我開始後悔,是不是不應該提出離婚,我還想多抱抱他。
他看我盯著他,調侃道:「你幹嘛這樣看我?後悔沒有給你自己買一份嗎?」
我摸摸他柔軟的頭髮,「對啊,我後悔了。」
我後悔了,但是我不能回頭。
因為精神很疲憊,我們都不想再動彈,於是叫一份外賣,他吃一點,剩下都是我吃掉
的。吃完飯,我和他在沙發上各據一角,看了半晌無聊的肥皂劇,我出聲問:「以後……
分開以後,還是朋友?」
「當然,」他稍微停頓,細細想了一下,又補充:「如果你願意的話。」
「我當然願意。」我道。
這一個晚上,我們沒有睡在一起,我把臥室留給他,因為我知道他一直很難在陌生的
環境裡睡。
躺在客房的床上,我傳了訊息給哈利,告訴他我們倉促卻又一點猶疑也沒有的決定。
相識三十多年的老朋友立即回了訊息,問我:「你需要到我這裡來住幾天嗎?你知道
鑰匙在哪。」
我回覆他,「沒有那麼糟,我和Willy還一起吃晚飯,道晚安。」
「那好吧,如果你需要,隨時可以過去我那裡,我過幾天拍完就回去……你們都會好
起來的。」哈利說。
「也許吧。」我回答他。
我和Willy談好分居的事情,他睡主臥、我睡客房,還一起去換了客房的床鋪,夜裡
一個人睡,很不習慣,我想Willy也是,隔天早上起來他的眼睛腫腫的,像是哭過。
我和他適應沒有彼此的過程非常痛苦,白天去工作,晚上回來碰面彼此,簡單交談幾
句,就各自回房,關在房裡不知道該做甚麼,也甚麼事情都沒辦法做,有時他會傷心的哭
,有時是我會忍不住眼淚,生活的一切都被癱瘓,不知道何時才能習慣、回到正常。
幾次半夜,聽見Willy哭的聲音,他又惡夢,一開始我會睜開眼睛,起身去打開他的
房門,靜靜站在門口聽他囈語,以後也不會有我的安撫,他會適應的,現在我得給他時間
。
但是我沒有那麼容易就放著他不去安慰,還是忍不住走進去,很輕易能看見他蜷縮在
床的一邊,臉上都是淚痕,皺著眉頭,非常脆弱的樣子,還是心軟和他上床、安撫他的精
神。
對此他很愧疚,總是告訴我他會設法習慣一個人。我巴不得他永遠不要習慣,但是我
不能說這樣的話。
這樣的分居毫無意義,後來我搬到哈利的公寓暫住,睡在他的書房裡,只和Willy保
持日常簡單的聯繫,這樣過了兩個月,我意外看見哈利的手機螢幕,上頭有新的訊息,掛
著Willy的名字,內容只寫了「HEL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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