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髮霸主親自護送白髮青年回到裡殿。
白髮青年一路上都只是沉默，藍髮霸主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麼來勸慰。
依傅紀熊過去的行事作風來看，傅紀熊完全沒有理由去攻打泰族。而唯一一個能夠作證「
泰族作亂」謠言的證人花桂奐又已死亡，連屍體都火化成灰，要說這只是巧合，連他自己
都很難相信。
藍髮霸主不禁暗嘆了口氣。如果不是他很清楚自己根本沒有下令毀滅泰族，連他自己都會
認為是自己下的命令了。
裡殿已到，藍髮霸主還要再跟，白髮青年淡淡道：「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藍髮霸主雖知他性情，此刻卻很難放得下心。想了想溫聲說道：「你要靜靜，朕絕不擾你
，但朕實在不放心，朕想在裡殿批閱奏疏，若有傅紀熊相關文書，你也可以一起看看，這
樣好嗎？」
白髮青年聽他如此溫言軟語，心頭一慟幾乎忍不住要墮下淚來。他多麼希望此事與他的藍
髮好友無關，但如果不是傅紀熊，還能是誰？他只有去求證，去找出事實的真相，才能平
復他心裡那火炙般的痛苦。
白髮青年淡淡道：「這宮殿是你的，你要在裡殿批閱奏疏有何不可？」說著轉身要走，藍
髮霸主伸手要拉他，白髮青年微一側身閃開了，冷冷說道：「我不會離開燄宮，現在也還
不是自尋短見的時候，你放心吧。」
藍髮霸主只得眼睜睜地看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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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下朝，與泰族一事相關人等都覺得鬆了口氣。尤其是鄭周，陛下不但沒有進一步追究他
沒有王令就出兵的罪責，連他在朝堂上當面削陛下臉面也只是輕輕揭過，真有一種逃過一
劫、再世為人，輕飄飄的恍惚感。
與鄭周一起走出來的方稟麟，眉頭卻一直皺著。傅紀熊不但是他的直屬上司，過去也對他
多所提攜，一個負責任有擔當的好長官，如今就要背負莫須有的罪名，等著被斬首問罪了
，他無論如何高興不起來。
兩人正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一邊走向自己的轎乘，突然眼前白影一閃，一道修長的身
影赫然出現在他們眼前。
是白髮修行者！
鄭周嚇得腿軟，膝一屈差點跪下地去，方稟麟雖也吃了一驚，總算稍微鎮定些，低頭行禮
道：「末將見過大師。」鄭周連忙也跟著說道：「參、參見大師。」
白髮青年看也不看鄭周，只對方稟麟說道：「我有事想與閣下一談，不知是否方便？」
方稟麟說道：「大師但有差遣，末將無所不從。」
白髮青年點了點頭，說道：「請閣下跟我來。」
方稟麟便對鄭周說道：「鄭大人你先回去吧。」
鄭周巴不得他這一句話，連忙對白髮青年說道：「那臣先告退了。」
白髮青年走向外宮一處涼亭。這裡四面通風，視野寬廣，不時有人會從一旁經過。方稟麟
見他找的並不是一個隱祕的地方，而是一個人人可見的公開場所，心知這是白髮修行者顧
及他的身家性命──既然人人可以看見，也就代表他們的談話並沒有不可告人之處。
方稟麟原本對白髮修行者並沒有好感，他認為一個男子應該立功沙場、馬革裹屍，怎可效
那女流之輩腴媚君王？但方才在朝堂之上見他提問切中要領，對不喜之人全不假辭色，如
今卻又顧慮他的立場，選擇此地，看來也是性情中人，心中輕視之意便逐漸收斂了。
白髮青年問道：「方大人，你與傅將軍相熟，對傅將軍的為人也很清楚，你認為是什麼原
因，使傅將軍突然轉向攻擊泰族？」
這個問題方稟麟早已自問過無數次。因為傅紀熊個性沉穩，就算真的探知泰族造反，依傅
紀熊的行事作風，應當是先知會陛下，同時派人向邊境守軍探詢虛實，才會決定是否出兵
，以及帶上多少兵馬。但此次卻風急火趕，不但不先報備，且不理會守邊將領的呈報，征
討過程又波及一般百姓，彷彿與泰族有不共戴天之仇，非得將他們亡國滅種不可。
方稟麟心裡認為傅紀熊是直接受命於陛下。至於陛下為何要消滅泰族，事後又為何矢口否
認，恐怕就與白髮修行者有關了。
白髮青年見方稟麟遲遲不答，知他心裡所想，便轉個話題問道：「花桂奐是方大人挑選的
嗎？」
方稟麟說道：「是。此人伶俐，平日辦事可靠，又是泰族人，所以找上他。」
白髮青年說道：「花桂奐可有相熟之人？」
方稟麟說道：「有幾個人和他相熟，其中有兩個也是泰族人。」
白髮青年說道：「我能見見這兩個人嗎？」
方稟麟一怔間，突然明白了白髮青年的用意。傅將軍會突然轉向去攻擊泰族，是因為花桂
奐的密報。而花桂奐身在禁軍之列，密報又是從何而來？只要能夠追查出密報的來源，就
能進一步找出徵結所在。如果此事真有人從中作手，一旦查出真相，說不定也就能解救傅
將軍了！
方稟麟心頭一喜，對白髮青年的輕視之意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但轉念一想，追查若是沒有
結果，一切又要回歸原點，這也罷了，萬一結果證實確實是陛下授意，那麼……
方稟麟想了一會，終於還是無法狠心抹殺傅紀熊的一線生機，便對白髮青年說道：「大師
，末將立刻安排您與這兩個泰族人會面。只是有一件事，要先讓大師了解。」
「什麼事？」
「下令燒掉花桂奐的屍體，確實是末將個人的意思。因為當時末將不知道傅將軍竟然直接
與泰族開戰，也就不知道花桂奐的重要。」
白髮青年說道：「花桂奐即使不被你燒掉，怕也是會被別人燒掉的。」
方稟麟愣了一下，白髮修行者這句話意有所指，一時間卻難參透他究竟是什麼意思。只得
說道：「請大師跟末將來。」
方稟麟直接帶白髮青年來到管理禁軍護衛的地方，當著他的面問清兩個泰族人──尚喜瑪
及艾巴的所在，這兩人都正在西殿值勤，方稟麟問道：「大師要自行前往，或者讓末將帶
路？」
白髮青年說道：「不敢再勞煩大人，我自行前往即可。」
方稟麟便對管事的值星官吩咐道：「你找兩個人去替下尚喜瑪和艾巴，就跟他們說今天放
他們一天假了。」
白髮青年微微頷首，說道：「多謝方大人。」
方稟麟雖然覺得此事追查到後來不是不了了之，就是會繞回陛下身上，想說點什麼替陛下
緩頰，終究覺得自己職卑位下，而要勸人放棄仇怨、媚上求榮又說不出口，想想只得說道
：「末將不會說話，只希望大師能多以大局為念。」
白髮青年只淡淡道：「我會斟酌。方大人，在下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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